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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佛门诡秘(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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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冰流又回到了自己的来处。

上柱国大将军府,气派的正屋麒寿堂如今被一片浓浓的黑雾笼罩。

她躲在桌下,就趴在那冰冷的雾气中,不知待了多久,身上都僵硬了。

来抄家的士兵在来来回回的搜罗着,只要是能带走的东西,通通清点装车,不能带走的,通通砸烂。

她的祖父、父亲都被一些没有面孔的兵士以□□刀斧逼迫着匍匐在地上。曾经,他们在昔日战场上浴血拼杀,如今,他们是与珹王密谋通敌叛国的阶下囚。

这只是梦,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已经纠缠了她六年的梦魇。

她紧紧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不愿再看,不愿再听。

然而命令、呵斥、哭闹、尖叫,还是铺天盖地地涌入她脑海中。

一个阻挡了兵士进入书房的仆人被当场刺死,那温热的血仿佛就喷溅在她脸上……

忽然上臂一阵生疼,将她从噩梦中唤醒。

她骤然起身,才发觉是昨夜受伤处被旁边那冒失的人睡梦中挥手打到,于是她随手拨开李藏的手臂,自榻上起身穿衣。

耳边听得竹声沙沙,自天井那一方向上望去,外面是月影如勾,此处是阴者司的一处暗宅。

阴者司任务大多凶险,阴司使往往负伤,或至于被人追杀,于是阴者司便在各地营造了不少地处隐蔽的地下暗室,命专人定时补充药物食品,以供应急之需。

暗宅的位置仅有在附近执行任务的二等以上阴司使才有资格知晓,机关的解法也是时常变换,连随行的暗探都没有权限入内。

昨日晨光熹微之时,他们终于寻到了这处暗宅。

被雨水浸泡过的伤口甚是狰狞,如今都已经被一一上药包好。

睡个天昏地暗,如今已经又是入夜时分了。

冰流背起行囊,系上短剑,回头又望了一眼尚在酣眠的李藏,神色怪异。

离开暗宅,她便策马向金陵方向而去。

七月黄昏,金陵城外双阙山,皇陵神道旁,一顶小轿刚刚落地。

中年男子同身后两个小厮肃立等候,此时便迎了上去。

轿中迈出了一双皂皮履,紫衫玉带、头戴衫帽的年轻男子走了出来,灯光中展露圆融温润的笑颜,行动矜贵有礼,连说出的话都那么客气好听。

“雍叔,辛苦你还等着我。”

“世子平安归来便好。”雍叔亲自提灯为主人引路,一面叹气道:“此次世子奉诏匆忙入皇城,老奴未曾跟随,实在是担心。”

李衡便走边道:“正值中元祭礼,我肩负守陵之责却又被宣召,只能留亲信操持,总之还是辛苦雍叔了,祭礼可还顺利么?”

雍叔道:“顺利,都是做惯了的事,哪里辛苦呢!”

李衡淡淡笑着道:“此次还是为了和亲之事,陛下才又召集了一些宗室进京,却也不曾召见,大约只是待选之意吧。”

雍叔叹气道:“哎,想不到和亲之事竟如此多舛,各方势力斡旋了那么久,那位‘赵公子’半途失踪至今下落不明,难道真还要选皇家宗室的男子去和亲?”

“或许罢。”

“世子早过了议亲的年纪,或许无关和亲,陛下也有了意向,那是最好了。”

但那并不是李衡能左右之事,于是他也就不愿再多。

雍叔是看着世子长大的王府旧仆,关切之情难以说,一个赵家公子去和亲尚且生死不明,他只怕倘若下次去的是个皇家宗室,还不得当场以身殉国才算合乎礼法?

如今珹王一脉已寥落至此,他所能寄托的盼望,也只有早日见到世子娶妻生子,平安度日了。

转过石像生遍布两侧的神道,沿着山路又走了数百步,李衡终于回到日常起居的山舍。

进门前,他又恍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山中感应寺里那位公子近来又如何?”

雍叔轻呵了一声,“赵公子在泾阳失踪后,那人倒是委实老实了两日,这些天又愈发肆无忌惮,在感应寺中夜夜笙歌起来。今晚尚早,待世子用过晚饭沐浴更衣后,就该听到乐声了。”

李衡哑然失笑。

这位号称金陵第一的美男子,哪怕如今必须隐姓埋名,狼狈的躲在自家家庙中,也是不曾收敛过自己的风流本性。

李衡倒也有些好奇,纵然是家庙也是佛门清净地,赵亭秀到底荒唐到何等地步,带来了何样的歌舞声色?

他想了想,悠然道:“先前向寺中无想法师借了两部经书,今夜也该亲自拜访山门去还了。”

雍叔闻,亦笑了一声,才应声称是。

月夜朦胧,一个黑影钻入了感应寺藏经阁中。

赵亭秀的行踪已然确凿在此,在去见他之前,她还想先寻些别的东西。

冰流先在一楼各书架上来回摸索,夜光珠下粗略端详都是些正经佛经,便又起身上了二楼。

甫一登楼,便听阁门乍开,一个圆圆的小秃头在月光下闪耀得锃光瓦亮,几缕乐声顺着打开的阁门溜了进来。

冰流又连蹿了两步上了楼,只听那小和尚道:“世子所还的经书小僧这便放入阁中,待法师归来一定告知。”

“那便有劳小师傅了。”

不远处忽然又有几声女子娇笑,那小和尚窘迫的张望了一阵,这才提灯入内,也是摸索了一阵,将经书归入原位,随后便退出了藏经阁。

一切归于寂静,她在二楼独坐了片刻,才回过神来,仍是一片懵然,直到随手摸到一本字迹苍劲、书页泛黄的手札,这才又重新凝神。

寺中大殿后有一僻静院落,原是赵府本家贵人每次前来拜佛敬香时休憩之地,如今却俨然有了秦楼楚馆的模样。

赵亭秀此时衣襟半敞,靠着两个蒲团歪坐,一杯美酒穿肠过,眼前吹洞箫、弹琵琶的美人便格外美丽动人起来。

想想还是憋屈,他堂堂赵府少主人,被迫远离繁华的都城,藏匿在这山中破庙,晨钟暮鼓敲得响,他素来晚睡,现在竟是连个整觉都睡不得。

更何况,那些老和尚白日里管这管那,逼他吃斋饭、听早课、抄佛经,每每白日被折腾个一溜够,到了日落之后,他便格外想念家人、挂念着府中姬妾、更是思念着金陵繁华的夜生活。

前几日他父亲传信来,说什么和亲那档子事又出了岔子,家里为他寻的那个替死鬼果真半途出了事,令他定要老实在感应寺里躲着,他更是后怕得魂都要飞了!

忍了两日,他终是命小厮偷偷入城去带几个乐姬,再捎几个酒菜,比起从前在画舫上的日子是差远了,不过聊作慰藉罢了。

“公子为何哀叹?是我姊妹二人奏得不好么?”

一曲毕,琵琶伎起身,十分贴心的将酒杯递送到赵亭秀唇边,一面询问。

“呵……”赵亭秀轻笑,比起秦淮画舫上的,你们自然是差远了。

但他终究只是摆了摆手,将苦酒一饮而尽。

那姊妹二人目光相对,皆是迷惑。

这位公子好生奇怪,傍晚才来请人过府,许的金银很丰,却又住在寺中。

她们虽不知晓出这位公子的身份,却能明显看出他非富即贵。她们只是初入乐坊的新人,平日见不到什么达官显贵,如今虽然疑惑,却也打算拼尽全力再博一把,于是那琵琶伎又施温柔:“公子~呀!”

蒙面人破窗而入,将两个姑娘惊吓得不轻。

“赵亭秀?”

赵亭秀霎时自懵懂到酒醒,不敢应答,只是迅速挺起身子问道::“你、你是谁?!”

“你可知有很多人想让你死。”冰流冷冷道。

闯入者知道赵亭秀的身份,赵亭秀自然猜到了闯入者的身份,于是双腿不停后蹬,徒然的躲避,一面把嗓子都喊转了音,“来人!来人啊!!”

这金陵第一美男子在极度畏惧之时,形容姿态尚不如那赝品呢。

冰流无名火起,抬脚便踹翻了矮桌。

接二连三的尖叫打斗声划破了山寺静谧的夜空,一盏又一盏的油灯重新渐次亮起。

两个抱着琵琶的轻衣美人狼狈跑了出来,直教刚刚钻出禅房的小沙弥纷纷傻眼。

李衡此时已还过经书,道别后立在山门外听了多时的琵琶,未曾听出什么趣味,里面便已经打斗了起来。

两个琵琶伎慌乱中分散开来,一个跑到了感应寺正门,另一个尚不知踪迹。

眼看琵琶伎奔了出来,险些跌下门前石阶。李衡善心的伸手扶了一把,顺便问道:“怎么了?”

“有刺客!杀、杀人!”

雍叔赶忙上前离间了那位姑娘与自家世子,顺便又问:“杀谁?”

琵琶伎惊魂未定,也答不上来这问题,好在紧随其后,一阵劲风刮来——

李衡转身望去,只见月轮光华骤然被一袭黑衣遮盖,一声盖过一声的惨叫在黑衣人斜下方响起,是那个草包美男赵亭秀被捆了腰拽着,随着黑衣人施展轻功在屋顶间来回跳跃而在空中荡来晃去,好不刺激。

冰流最后足尖一点,借力在山门处那高大辉煌的感应寺石牌楼之上,但见门外之人的目光,她大惊之下足底一滑,便崴了脚。

赵亭秀在下面荡了阵秋千,又被一股力道甩上了天,一声尖叫过后与黑衣人一道失了踪影,唯有李衡立在原地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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