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夜幕笼罩着山谷,大队骑兵离营之后,整座大营都显得空空荡荡,寥寥火光在营中闪烁,好像一切又恢复了宁静。
现在营地里只剩下千把人出头,基本上都集中在前营与后方的辎重营,中间是大片大片的黑暗。
“砰!”
“轰轰!”
一声剧烈的爆炸陡然打破了夜色的宁静,一团团火光开始顺着前营的军帐弥漫。
黑暗中冲出了百十号骑卒的身影,闷头扎进了燕军大营。
“什么人!胆敢擅闯我北燕大营!”
“你们是什么人!站住!”
“砰砰砰!”
“噗嗤噗嗤~”
“啊啊啊~”
回应他们的是一柄柄锋利的弯刀,守在营门口的守军很快便被屠杀一空。
燕军做梦也没想到会有人敢夜袭军营,无数人从睡梦中惊醒,茫然不知所措,在失神了好一会儿后才拎着武器就往前营冲。
“喝!”
“噗嗤!”
“给我杀!”
顾思年拎着一柄弯刀大呼小叫,生怕动静不够大,连着宰了三名燕军,那架势就像要踏平整座军营。
几个时辰前还是“马虎亲兵”的谢连山摇身一变成了凉军悍将,手掌轻轻一翻就将一名燕兵斩于马下,嘴里还嘟囔了一句:
“唔,还是没有长矛冲阵好使啊~”
百十号骑兵似乎不急于往营房纵深硬闯,就在外围大肆放火制造混乱,搞得燕军压根不知道敌军有多少。
“砰砰!”
“轰隆隆~”
“全营出击!杀光这帮贼人!”
留守军营的一名千夫长总算是反应过来了,将所有兵力都开始往前营集中,奋起反击。
而辎重营的位置已然空空荡荡,只剩下寥寥数十人护卫。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前营的战场时,安凉阁的杀手以及郝柏那些难民悄摸摸的钻进了辎重营。
一个个目露凶光~
“当当当!”
“杀光这帮贼人!”
燕军千夫长带着人冲进了战场,他眼力极好地找到了顾思年,这家伙一看就是领头的。
没办法,谁让他大呼小叫的下达命令,太扎眼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凉军?还是马匪!”
千夫长怒目圆睁,直到现在他都稀里糊涂的不知道对手是谁。
“对,老子就是凉军!”
顾思年吐了口唾沫破口大骂:
“特来杀光你们这帮北燕狗贼!”
“瞅瞅你们这生孩子没屁眼的样子,该死!
一帮混蛋!”
顾思年哪有半点高人风范,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气得千夫长浑身发抖,挺枪而来:
“贼子,看枪!”
“看你个头!”
顾思年顺手掏出最后一个小火油罐就扔了出去,吓得那千夫长猛然挥枪一挡,将火油罐击落在地。
“轰!”
一团火光瞬间在两人中间升起,火势汹汹。燕军千夫长的后背瞬间就被冷汗打湿,刚刚要不是自己反应快,怕是就得被大火烧成灰烬。
“驾!”
“头!”
褚北瞻从远处疾驰而来,眼珠子咕噜一转,来了一句:
“差不多了,马将军让咱们撤!”
“闭嘴!”
顾思年低声骂了一句:
“什么马将军!赶紧撤!”
燕将的脸色豁然大变,不可置信的说道:
“你,你们是马虎的人!”
他脑海中能联想到的马将军就只有一个嘉隆关的马虎。
“呸!”
顾思年又吐了口唾沫,矢口否认: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大凉边军是也,什么马虎不马虎的!我不认识!
兄弟们,风紧扯呼!”
“撤!”
百十骑没有丝毫犹豫,扭头就走,眨眼间就钻进了夜色。偷袭发生的太过突然,百十号骑兵来无影去无踪,没费什么力气就把燕军大营搅乱成一团。
那个千夫长还怔怔然愣在原地,他刚刚分明听到了一句马虎!
早上马虎派人来用虎符骗走了大队主力,晚上再趁着军营空虚来偷袭。
这么一想,合情合理!
他甚至想称呼自己一声聪明鬼。
想明白一切的千夫长那叫一个生气啊,嘶吼道:
“所有骑军,列阵出营,给我追!
一个都不许放过!”
……
还是那座隐秘的山坳,所有青壮流民都在兴致勃勃的将大口袋粮食分装成小袋,然后分到每一个灾民的手里,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之情。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多粮食了。
顾思年遛着燕军的追兵足足晃悠了一整夜,郝柏趁着这个功夫硬是搬了几百口袋粮食回来,剩下的用一把大火烧了个七七八八。
既然他们带不走,那也不能留给燕贼。
其实这个地方距离燕军大营的并不远,但所谓灯下黑就是这个道理,燕军做梦也想不到打劫他们的会是一股流民,而且就藏在他们眼皮底下。
“古大哥,粮食都分完了,每人一小袋,足够吃上大半个月了,等到了雍州就算安全了。”
郝柏现在对顾思年佩服的是五体投地,虽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顾思年在他眼里无疑成了拯救灾民的救星。
“很好。”
顾思年竖起一根手指叮嘱道:
“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听清楚,你们这几百号人聚在一起目标太大,很容易引起燕人的注意,你要将大家伙分成十几个小队,每一队都要配上一些青壮男子保护老弱妇孺,身上的粮食一定要藏好,千万千万不能露出马脚!
眼下整个北荒都缺粮,你们一群难民带着这么多粮食大摇大摆的离开,万一暴露就危险了。
路线就像我之前说的,徐大哥的人手会护送你们一路出嘉隆关,然后就往南走,经雍州到琅州,会有人接应你们。
假如路上遇到其他流民,可以劝说他们一起去琅州,没必要留在北荒受苦受难。
只要到了琅州,一切就算安定了!”
顾思年已经派出一名心腹亲卫前往雍州寻找指挥佥事晨风,以他的官位足够给予流民一些方便。
“明白!”
郝柏重重点头:
“放心吧,剩下的事就交给我,古大哥忙你的就行!”
郝柏很清楚,顾思年他们一定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琅州卫的武将私自潜入北荒,总不可能是为了帮助他们这一群难民的吧?
“一路小心,告辞!”
“告辞!”
“出发,去琅州!”
数百号人分散行动,眨眼就消散在山路崎岖的山谷中,不见了踪影。
顾思年冷兮兮的看向燕军大营的方向,诡异一笑:
“这次咱们算是把马虎坑惨了~”
“哈哈哈!”
……
燕军大帐,一名中年男子匍匐在地,脑门上都已经磕出了血丝,大气都不敢喘,眼神中既有愤怒又有畏惧。
这家伙不是别人,正是嘉隆关城主马虎,当数千燕军气势汹汹的抵达嘉隆关时发现并无战事,当场就把马虎给抓了,在他们看来就是马虎在戏耍他们。
等他们回营才发现更加让人惊悚的事情,他们在辎重营所囤积的粮草几乎被一把大火烧的干干净净,这可是今年辛辛苦苦才收上来的粮食啊!
燕军主将是个胡渣脸,把玩着手中那枚兵符,面无表情的说道:
“马将军,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是不是你的兵符?”
“是,确实是小人的兵符。”
马虎哭丧着脸说道:
“可前些日子有歹人闯进我家府邸,杀了小人的儿子,兵符也就此失窃,假消息绝对不是末将派人传的!”
“不是你,那又是谁?”
留守大营的千夫长愤愤不平的骂道:
“我可是亲耳听到那些军卒在交谈时提到了你的名字,说!
是不是你故意传假消息,然后趁机放火烧粮!”
“大,大人明鉴啊!”
“砰砰砰!”
马虎被吓得面无人色,哀嚎道:
“小人绝无欺骗诸位将军的意思,就算给我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放火烧辎重营啊!
对,一定是那帮歹人所为,故意陷害小人!”
马虎欲哭无泪,他真怕凉军一口咬定是他派人烧了粮食,那十条命都不够杀得。
“将军明鉴啊!”
马虎不停的磕头,在燕军面前他可无法维持嘉隆关城主的威严。
在场的几名武将眉头一皱,一时间还真有些拿不准,这两年马虎对他们是忠心耿耿,真不像是敢袭击大营的,而且细细想来他也没有偷袭大营的道理啊。
“行了。”
胡渣脸燕将冷声道:
“本将知道,不是你干的。
将通缉令都发出去的,传遍北荒之地,务必要将此人找出来。
既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那就免不了挨咱们一刀!”
……
“驾!”
“吁~吁吁~”
又赶了两天多的路程,顾思年等人翻过一座不算高耸的土坡,终于看见了远方那座匍匐于大地的庞然大物,黝黑色的墙砖散发着一种淡淡的威严。
这儿,就是凉州城!
北荒之地以前称之为北凉,分为凉、幽、朔三州,远处这座凉州城就是曾经的北凉道首府,大凉朝的开国先祖就居住于这座城内。
可惜啊
大凉的龙兴之地如今已经面目全非。
“古兄,我的任务到此结束了,也该回去了。”
徐温突然一抱拳,笑道:
“这次算是跟着顾兄见识了不少惊心动魄的场面,啊哈哈哈。”
“这就走了?”
顾思年一愣:
“咱们还没进凉州城呢。”
其实顾思年本来想的是会有安凉阁的其他人来接替徐温,可徐温看起来并不打算入城,也没有接应的人影。
那他们怎么与安凉阁的人碰头?
“哈哈哈。”
徐温朗声一笑:
“大哥放心,到时候自会有接应之人出现。”
“告辞!”
“保重,后会有期!”
徐温转身离去,顾思年还在注视着远处那座凉州城,喃喃道:
“当年那位盖世雄主,就出于此地吗?
说起来,也是我的先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