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对小男孩道，“你给客人倒点水。”
然后看向他们，“你们吃饭了吗？我正要煮面条，不介意的话一起吃点吧？”
林清浅摇头，“不用，我们吃过了。”
女孩冲他们淡淡一笑，“那好吧，家里比较乱，你们随便坐吧。”转身又扎进了厨房。
他们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上，小男孩捧着水过来给他们。
林清浅接过来放在了桌上，开始默不作声地打量这间屋子。
这是一个两室的房子，面积并不大，大概六七十平的样子，林清浅难以想象这样的空间里要容纳一家六口人。
房间里面堆满了各种杂物，客厅也是小得可怜，尤其纪谨言这样高大的男人往这里一站，瞬间感觉到空间都被压缩了一样。
沙发上堆了几件脏衣服，客厅的桌子上摆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大的客厅，还支着一张折叠床，看起来，是平时有人睡在这上面的。
林清浅越看越觉得压抑，也许她之前还有什么怀疑，怀疑赵姐甚至怀疑赵姐婆婆，怀疑他们都是为了免除惩罚骗自己的。
可是现在自己亲眼来看了，受到的冲击是如此之大。
赵姐女儿在厨房忙活了一阵，终于做好了饭，在厨房喊弟弟，“饭好了。”
小家伙本来一直睁着乌黑圆溜的眼睛看着林清浅和纪谨言，听到姐姐的话，立马奔向狭小\/逼仄的厨房。
颤巍巍地从里面端出来一碗面条，放到了桌子上，他熟练地将桌上的东西全都移到了桌底，腾出了一大块地方。
然后又跑进其中一间屋子，拉着一个颤巍巍的老人出来，林清浅一看，正是中午在医院见到的赵姐的公公。
小男孩拉着他在桌边坐下来，将饭递到他跟前，然后趴到他耳朵跟前大声道，“爷爷，吃饭。”
老人也不知道听没听到，反正点了点头，端起了桌上那碗面条。
几乎就是清汤面了，面条加的水不是很多，都有点坨了，上面飘着几根菜，看起来毫无营养。
小男孩也端了一碗饭出来，和爷爷一起吃。
他看着客厅里的两人，礼貌地道，“叔叔阿姨，你们吃吗？”
“我们吃过了，你快吃吧。”林清浅笑着对他说。
小家伙点点头，便低头吃了一口面条，却面露苦色，对着厨房里的姐姐抱怨，“姐姐，面条没味道，你是不是没放盐啊。”
“呀！我忘了！”她说着从厨房了拿着盐罐子出来，分别给两个人碗里放了点。
回到厨房又从里面端出一碗饭，打开另一个房间的门，她没有关门，林清浅在客厅便能看到里面。
床上躺着的，应该就是赵姐瘫痪的丈夫。
小姑娘在他脖子下面垫了两个枕头，将他撑高了一点，然后端起手里的面条，一点一点喂给他。
小姑娘做这些一气呵成，看起来很熟练。
林清浅握紧了拳头，心中觉得五味杂陈，突然有点看不下去了。
纪谨言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情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像是无声的安抚。
小姑娘忙活完了，才有空和他们说话，她看起来很忐忑，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阿姨，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没有，我们就是来看看你们。”
小姑娘明显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还以为……”
她没有说下去，只是看着林清浅道，“阿姨，你知道我奶奶在医院还好吗？”
林清浅点头，李文乐再怎么不愿意缴费，但还算有良心，没有直接抛下老人不管，倒是在那边照顾她。
“那就好。”她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林清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想问些什么，但看着这家中的情况，一时间却不知道从何开口。
沉默了一会儿，她突然开口，“阿姨，你是我妈妈\/的同事，那你能告诉我，我妈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
林清浅却是愣住，面对这个孩子的问题，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小姑娘见她不说话，继续道，“奶奶只说妈妈犯了错被关起来了，其他的什么也不说，我想知道，妈妈犯了很严重的错吗？”
面对她的追问，林清浅却是沉默了？要告诉她严重，还是不严重呢？
正在她纠结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道声音，“爷爷，不是这个不是这个，错了错了！”
小姑娘闻言连忙跑进房间，林清浅他们也跟着过去。
原来是老爷子要吃药，弄错了药，耳朵又不好使听不到，和孙子争起来了。
林清浅想起来什么，问小姑娘，“你爷\/爷的耳朵去医院看过吗？”
小姑娘点头，“看过，也在吃药。”
林清浅皱眉，老爷子的耳朵看起来比较严重，不带助听器的话，日常交流是十分费劲的。
从李家出来，林清浅的情绪就一直很低落。
纪谨言都看在眼里，轻轻握了握她的手，“你想看的已经看过了，但是，不要因为别人的不幸而责备自己。”
“可是，谁能面对这样的情景，还能无动于衷呢？”林清浅苦笑。
“没有人是天生的坏人，赵姐或许有错，可我这一刻，突然有点明白她为什么会铤而走险，
每天面对这样一大家子人，小的小，老的老，病的病，瘫的瘫，应该很不容易吧……”
纪谨言冷静地道，“可你要明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们的家庭确实值得同情，但是，这不能成为她犯罪的借口。”
林清浅点头，道理上是这么说的，可是从情理上来说，真的很难不触动……
“纪谨言，你知道吗？刚才看到这一大家子，看到他们的生活环境。我竟然挺佩服赵姐……”林清浅突然转头看向他。
她目视着远方，继续道，“我刚才在问自己，如果是我面对这样的一家人，面对如此糟糕压抑的生活，面对这样一个瘫痪在床的丈夫，我能不离不弃坚持下去吗？”
她像是在自问自答，好像并不需要他的回答，“应该很少有人能做到吧？这么大的生活重担，精神身体双重压力，全部都压在了她一个人身上。”
纪谨言知道，她内心受到了很大冲击，需要一点时间消化，所以也不怎么反驳她，就静静地听着她讲，听着她发\/泄心中的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