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护着老皇帝和皇后和太子那几个仓皇后退。
赵静怡带着一众皇羽卫往前冲,正面和叛军交锋,一时间两拨人海分离,鲜血和飞雪齐齐飞溅,火光在暮色里显得尤为刺眼。
温酒站在祭天台中央,看着大公主一身胭脂色的罗裙被血色染透,在刀光剑影之间挥剑斩叛军。
大晏男儿千百万,个个都想在议政殿争得一席之地,可此刻竟没有这样一个被人指着鼻子骂有辱皇室的女子胆气豪。
一众王侯子弟们还在乱窜,忽然有人一把将温酒拉着蹲下去,“你看什么呢?杀人都有什么好看的?你躲着点,免得被误伤。”
“周世子?”她有些诧异的回头看向来人,“你怎么不躲一躲?”
周明昊无所谓的笑了笑,“你方才不也听见了么?底下那条道一次只能过一人,皇上要走前面吧?后面还有皇后和天子,还有太子妃和公主们,等这些人都下完了,还有得脸些的大臣们。等轮到本世子赵智早就杀过来了。”
这人太有自知之明。
温酒不由得诧异道:“那你为何不过去帮着大公主杀敌。”
别看这位世子爷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当初在云州的时候,那身手可利落的很。
周明昊挑了挑眉,“还不到时候。”
温酒道:“要等别人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了,才叫时候?”
两人说话间的功夫,有断剑横飞而来,周明昊一拂袖直接把断剑拂开了,继续同她道:“倒也不是。只是东风兄没来,我总觉得这事好像没有那么槽糕,这时候,我只需要待在你旁边应当就是安全的。”
温酒心道:就你聪明。#@$
“温掌柜,你悄悄告诉我,你家两位……到底想做什么?”周明昊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保证不同旁人说,你就告诉我一点点,让我也安心安心。”
现在这情形,乱的糟心。
温酒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周明昊惊了,“什么?你不知道?”他十分的想不明白,“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温酒不再理会他,静下心来琢磨。%(
大公主机敏过人,武功也不弱,可这五千人对上数万人到底是抗不了多久的。
祭天台前边那边小路,已经有人下去探路,到现在还没回声,即便可行,也走了不几个,那余下的所有人就要全部丧命于此。
赵智这厮,本就不是什么聪明的主儿。
这次也不知道受了谁的蛊惑,竟铤而走险,带兵围了凌云山,这事看起来是瑞王赢面大,实际上,是条死路。
周明昊在她身侧,低声道:“你家三公子到这时候还能面不改色,可真是个神人。”
温酒闻言,忽的抬眸看向谢玹。
那人一直在皇帝跟前,将一众吵吵囔囔的皇亲皇族压得不敢再嚎,临阵掀了赵智的底。
瑞王因云州之事将破,所以才铤而走险。
底下的叛军应有五万人,从离帝京最近的幽风城而来,领军是应是瑞王母族之人。
意思十分的明确,那些都是和赵智站在一条船上的人,来挣从龙之功的,不存在安抚招揽的可能。
一众大臣们哆哆嗦嗦的,不敢多言语。
恰好,这时候派下去探路的人只回来了一个,瑟瑟发抖的趴在地上,“路滑山陡,底下是千丈寒潭,若一时不慎落水,必然性命难保!”
赵丰倒吸了一口冷气,沉声问道:“方才和你一同去探路的人呢?”
探路回来那人道:“掉、掉下去了!”
众人顿时愁眉不展,“就这么一条路,还走不了!这可如何是好?”
正焦灼不安的时候,赵钰踮起脚尖朝交锋正烈的那边看了一眼,惊声道:“大皇姐那边快撑不住了!怎么办啊?母后!”
“住口!”杨皇后开口呵斥她。
可事态越发的难以控制,纵赵静怡有以一敌百之勇,平日疏于习练的皇羽卫也挡不住这么多来的叛军来袭。
杀完一波,还有源源不断的士兵冲上来。
夜色渐沉。
赵静怡等人也被车轮战打的体力不支,倒下的人越来越多。
一直没有露面的赵智终于踏着皇羽卫的尸体出现在众人面前,持刀砍向赵静怡,恨得咬牙切齿,“怎么又是你?赵静怡!”
大公主一剑挑开他的刀,飞身而起,一脚踹在了他心口,笑道:“本宫还没问你,这人怎么能越活越蠢?你反倒问起本宫来了。”
四周火光缭乱,刀剑横飞。
若论单打独斗,赵静怡自然是不怕赵智。
可现下,却是叛军人数远胜皇羽卫,只片刻间,她便陷入了四面敌军的陷境。
赵智拎着刀,恨声道:“本王看你是找死!”
“巧了。”赵静怡奋力招架着众人的围攻,唇角带着讽刺的笑,“本宫瞧你也是如此。”
温酒在祭天台上看的胆战心惊。
有叛军这边冲上来,顷刻之间便横刀夺命,鲜血浸透积雪,殷红一片。
哀嚎声四起。
她回头时,忽的看见谢玹大步朝这边走来,飞刀乱箭从少年周身拂过,不过他一向面无表情,这时候也不见有什么变化。
只片刻,他便到了温酒眼前,伸手放到她头顶,一把就将她按了下去,“你站起来做什么?蹲着!”
温酒顿时:“……”
谢玹把她摁下去之后,就在四周寻找着什么,许久也没找到,不由得皱了眉。
“三哥。”温酒瞧瞧跟过去,“你在找什么?”
谢玹回眸看她,又抬手想把人摁下去。
温酒十分自觉的蹲下去了,仰着头看他,“莫不是这祭天台上有什么机关暗道?”
谢玹抿了抿唇,没说话,眸里却满是惊诧。
就差在额头上写着:你怎么知道几个大字了。
温酒前世倒是听说过这祭天台的秘闻,却不曾想,这会儿真遇上了。
她拉着谢玹的袖子,借势起身,“机关在哪,长什么样?我和你一起找,两个一起找更快,这这这叛军都快杀过来了!”
温酒眼看着大公主被人砍了一刀,说话都有些抖了。
叶大当家混在那些皇羽卫中间,奋力杀敌,血溅的满身都是
谢玹思忖片刻,开口道:“祭天台中,十步之距,莲花纹。”
“好。”温酒应完声,立马把在地上大作的大师们拎起来,将四下逃窜的王侯子弟们推开。
周明昊见状,连忙跟在她身后问道:“怎么了?方才谢三过来同你说了什么?”
“周世子,劳烦你去把公主请回来。”温酒说完,直接推了周明昊一把,“快!”
周世子一脸莫名的退了数步,喃喃一声“谢家这些都是什么人啊?”
然后飞快掠过众人身侧,在混乱之中,跑成一道残影,冲到最前边,可惜冲上来的叛军越来越多,他打倒下一批,后面的立马就冲上了上来。
他根本就到不了赵静怡身侧,只好高声道:“公主!快撤!回祭天台!”
赵静怡头也不回的说:“你先走,我削完赵智就来!”
周明昊:“……”
他心里满是无奈:我说大公主,您能数数自个儿身上有多少伤口吗?
人家瑞王可还没挂彩呢。
这边生死一线,另一边,温酒和谢玹在找那传说中的机关。
也不知道三公子这机密消息是从哪里来的,若是被人诳了,那这次就真的要把小命交代在这了。
两人各找一边,四周的人来来去去,衣袂袖影重重。
不远处喊打喊杀声响彻山顶,温酒几乎要趴在地上找那莲花纹,却怎么找不到,直到应无求跟前才停下。
所有人都停下了祈福祷告。
只有这人纹丝不动的坐在原地,众生惶惶,唯他波澜不惊。
温酒很想赞叹一声,大师就是大师。
但是这当口着实不是废话的时候,她意简言骇的说,“大师,你让让。”
应无求没理会她。
温酒深吸了一口气,打算把这人拎开,旁边有个怕的一边嚎到处乱窜的王侯公子忽然撞了过来,将她撞飞数步,直接倒在了放贡品的供台上。
顿时十几个果盘都赚翻在地,她痛的站不稳,只能半趴着,结果一垂眸就看见右手边有个莲花纹的石雕。
“不会就是这个吧?”
她伸手按了下去,不由得回眸看向三公子。
恰好另一边的谢玹站在盘云柱旁,抬手按住某一处,似有所感一般回头看她。
两人视线相交的一瞬间。
忽然间地动山摇,整个祭天台的边缘处忽然冒出一面石墙,几乎是凭空冒出来的,直接阻断了祭天台和外界。
这至高处忽然多出来一面天然石墙,不说别的,至少能挡住叛军的进攻,能暂时保住性命,其他的,皆可再谋。
差点被石墙拱上天的周明昊大吃一惊,连退数步,从袖中抛出一缕金丝给赵静怡,连忙道:“公主,快!”
赵静怡见状,一脚踩在赵智肩膀上,飞身而起,可那石墙还在往上拱,高达数丈,她一时间没接住金丝,手在石壁上划过,整个人就落了下去。
“公主!”温酒面色大变,不顾身上的伤就朝石壁狂奔而去。
然而,应无求比她更快,飞身掠去,顷刻间便跃上了石壁。
石壁后,赵静怡将长剑刺入石壁,整个人悬在半空。
好险,差点就掉下去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一众弓箭手就绪,拉弦如满月齐齐对着她。
赵智抬手,咬牙切齿的说:“放箭!”
赵静怡心想:这个弟弟是真的想要她的命。
阵仗摆的挺足,没有万箭也有千箭了,还挺给她面子的,晓得她不喜欢死的太轻于鸿毛。
赵静怡胡乱想着,漫天乱飞的飞箭就到了她眼前。
赵静怡用尽所有力气飞身一跃,紧紧攀着石缝,还有两步,就两步就上去了。
得叫他好好看看,什么叫死得风华万千。
得叫他记住,一辈子都记住她。
可就是这两步,赵静怡直到,她没有力气再越过这道石墙了。
她还想再看一眼那个人。
一眼也好。
指尖碎石崩落,赵静怡整个人都掉了下去。
忽然间,一道金色禅杖横在她腰间,那人轻轻一挑,便将她从鬼门关拉回了人世间。
风还是那么冷,飞雪凉意依稀。
赵静怡抬眸,看见那二十多年来一直无悲无喜的大师红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