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春光");
上午变得异常难捱,
气温高,环境太沉闷,容易焦躁。
无人过分在意江绪的离去,
小陈问了一回,何英正也问了一回,得知对方去市里了,
便不再关心和多嘴,
不深想或怎样。
少了一个成员,队里的任务进程并未被耽搁,
一切照计划如期进行,谁和谁同组,去哪儿,
改做些什么,所有事情都有条不紊。
未接通的电话始终得不到回应,
犹如石子咚地沉进大海,
直落到底。叶昔言又打了两次,分别间隔了二三十分钟,结果还是一样,关机了无法接通。
对方忽然走了,
只通知了邵云峰和贺姐,连罗如琦也知道,
唯独自己不知情,叶昔言对此不生气,不至于窝火炸脾气,她就是忐忑,担心怎么了。江绪不是冲动莽撞的性子,一贯处变不惊,
临时匆忙离开肯定是遇到要紧事或者麻烦了,否则不会这样。
手机关机了,可能性很多,好的坏的都有,就怕是坏可能。
叶昔言心口发紧,一会儿想到是不是没电了,一会儿念及山里那么偏僻,也不知道江绪怎么走的,坐的小车还是摩托?到市里了吗?会去哪里?
越想,越乱,整个人都堵得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漫长,难以消磨。
着急归着急,电话打不通也没办法,队里安排的任务还是要做。
叶昔言今上午得负责开车载直播团队和王英大姐去村里转转,连着三个山头到处跑,这边到那边,跨度之大。
王英大姐热情,虽然文化不高,只有初中学历,但非常会待人处事,嘴皮子利索,能说会道,噼里啪啦就讲了一大通,走到哪儿介绍到哪儿,连村口的一棵老树都能说上一番。王英大姐一来就给大家带了本村的特产,桃儿,梨,薄皮橘子……全是自家种的,摘了满满一大口袋。她挺会照顾人,见叶昔言全程沉默,脸上也没多余的表情,以为咋了,于是爽朗实在地夸了两句,说叶昔言是大高个儿,模样好看,长得标致。
叶昔言没心情听这些,一会儿,单独问:“姐,从村里出发,进城要多久?”
王英大姐笑笑,“你要去城里哇?”
叶昔言说:“不是,就问问。”
“远着呐,”王英大姐回道,指向远处蜿蜒的灰白马路,“最近的路是那条,绕来绕去的,坐大车三四个小时都不一定能到。”
大车,即停停走走的下乡巴士,如今村里最常见的出行工具,可以一路开到城里,不过下乡巴士九点才有,上下午各两班车。
叶昔言问:“坐小车呢?”
“那就没准了,摩托快点,面包车慢些。”王英大姐说,思索一下,“大概两个多小时吧,还是挺远的。”
叶昔言了然,道了声谢。
贺姐在旁边听见了,关切问:“怎么了,感觉你心神不宁的,出啥事啦?”
叶昔言敛起神情,摇头,“没,好好的。”
“一上午都在走神,话都没说一句。”贺姐拆穿她,“从早上下楼就不对劲了,到底咋了?”
叶昔言不解释,不愿牵扯江绪,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三言两语就搪塞过去,说是昨晚睡少了不太舒服,真没什么。
贺姐哪会看不出这是在糊弄自己,但还是知趣不深挖,只说:“有需要帮忙的就找我们,别一个人憋着。”
叶昔言颔首,“嗯。”
出去一趟耗时长,三两个小时一晃就过。
十一点多,贺姐她们要加班加点拍视频,叶昔言帮不上忙就回了招待所,到楼上房间给手机充电,一直干等着。
她不知道江绪究竟去哪儿了,再如何也无济于事,除了等没有别的法子。她点进微信,不时刷朋友圈,不时返回聊天界面,以期能有相应的动态或消息,到后面还给江绪充了200块钱话费,念及这都八月开头了,要是突然停机了也恼火,出门在外没网充话费麻烦。
自觉这是担忧过头了,想太多了,叶昔言尽力不表现得太过,平常心对待,不发消息轰炸对方,亦不密集地拨号。
可她还是有些控制不住,也许是积攒了一上午的情绪,把事情着实想太坏了,难免就昏了头,到后面憋不住连打了两个电话。
如果是在城里,叶昔言不会胡思乱想,但附近都是高山,山路那么崎岖那么远,手机到现在都还无法接通……按理说,不管江绪坐的什么车,摩托还是包的小车,应该都到市里了。如今的人谁不是手机不离身,假使车上没电了,进了市里也该很快找到充电的地方才是,不然做什么都不方便。
周延和herbert下来了一次,他们住顶楼,问要不要出去兜一圈风。
叶昔言不去,坐床边等电话。
herbert烦人,叽叽喳喳个没完,非拖着她去,埋怨都来了这么久了,回回都是她缺席,兜一圈能费多长时间,何况下午也没赛车队什么事。
叶昔言置若罔闻,脸上勉强平静,声音也轻缓,没被看出异常。她一动不动,只看了他们一眼,说:“你们去,我晚点还有事。”
周延问:“什么事?”
她解锁屏幕看了下,说:“队里有任务。”
herbert疑惑,用变调的语气磕磕绊绊说:“你没任务,群里发的。”
“刚刚安排的,不在群里。”叶昔言回道。
周延和herbert没在这里待太久,herbert还想再讲什么,可被阻止了。
晚一会儿,周延发微信消息问:「心情不好?」
手机屏幕倏地亮起,叶昔言还以为是江绪回消息,一看却不是,心头霎时起落。她没冷落周延,从容回复:「没有。」
周延:「看着不像。」
周延:「怎么了?」
叶昔言打了两个字不想多说,刚要发送又止住了,最后只有一句:「真没事。」
周延不再刨根问底,不烦她。
中午要去王英大姐家,车队一群人连同村干部们凑堆聚餐,算是欢迎大伙儿,也顺便为宣传拍照录视频。
叶昔言去了那边就把手机放桌上,吃倒是没胃口,注意力从头到尾都在屏幕上。
一顿饭时间长,一点到三点,动筷子的时候少,商量的时候多。再离开王英大姐家,贺姐让叶昔言下午再开车送直播团队去一趟果园,她没应,犹豫片刻,终归没按耐住,喊何英正接替了自己。
贺姐问:“下午不是有空吗,咋让别人替呢?”
叶昔言直说:“要出去一趟。”
贺姐一愣,“去哪儿?”
她说:“进城买东西。”
不直讲要干嘛,拐了个弯儿。
贺姐问:“什么东西要去外边买?去县城?”
她顺着话接:“修车要用的零件。”
不表明到底是去县城还是市里,不让发现端倪。借口找得很合理,挑不出毛病,贺姐无法拒绝。
三点半,叶昔言找陈江潮借车,驾驶重机出去。
离开前,陈江潮看出她有点奇怪,问要去哪里。她只看了看仍一无所动的屏幕,戴上头盔,说:“回来再讲。”
言讫,一溜烟就驶出老远。
远离村口了,叶昔言放缓了速度,开得很慢。
她没敢开太快,一边平稳地匀速行驶一边观察路边,有没有停放可疑车辆,有没有怪异痕迹……她不知道江绪会走哪条路,直觉应该是王英大姐指的那条。
期间,她又停下来给江绪打了一个电话。
那时已经快开到镇上了,十几分钟的车程足足开了近四十分钟。
这一通电话终于被接听了,不再是关机状态。
叶昔言手心都是汗,直到听见熟悉的声音才平复了些。
那边像是刚开机,江绪先说:“刚准备给你回电话。”
叶昔言喉咙紧缩,嗯了声。
江绪不清楚这边发生过什么,柔声解释:“早上走得急,本来想着上车了再给你发消息,但是手机没电了。”
叶昔言松了一口气,温和说:“没事。”
“之前在忙,刚刚才找到充电的地方。”江绪又说,大抵是看到那些微信消息和来电了,知道这人担心自己。
叶昔言抿抿唇,状似不经意,“那么早去市里干嘛?”
江绪说:“见一个朋友。”
知晓不该多问,叶昔言还是说:“做什么?”
手机那头无话了,短暂地静了两秒。似是在找合理的缘由,江绪停顿片刻才说:“工作上有点问题,正好对方过来了,就出去见一见,面谈。”
叶昔言捏紧车把手,掌心里有汗。
可能是迟疑了,可能是交织的情绪太浓烈,叶昔言也缄默了一会儿,等稍微冷静些了,才开口说:“我来接你。”
放下了所谓的内敛和适当距离,憋半晌仅这么一句。
对面的人不直接回答,只说:“我明早才回梁村。”
“我知道,”叶昔言说,仍坚持,“我来接你。”
许是猜到了她出来了,江绪问:“你现在在哪儿?”
叶昔言没讲实话,说:“在路上了,已经开了一个小时。”
僵持不过半分钟,江绪还是软和态度,报了一个地址。
“路上小心点。”
叶昔言忽地合上头盔,“好。”
“开慢些。”江绪说。
挂断电话,重机立马就快了起来,后方的风景都被甩成了模糊的线。
叶昔言赶在五点左右进城,找到那个地方,一处公寓。
江绪没下楼来接,她自己找好停车点再上去。
摁门铃,等着开门。
前来开门的是一个男的,不高不矮的个子,与叶昔言差不多,不到一米八。
那人知道叶昔言会来,见到她就说:“进吧。”
叶昔言客气点点头。
男人的态度不冷不热,似乎不打算跟叶昔言认识,随后不打招呼自我介绍就让开了,也没说要不要换鞋之类的。他上下打量了叶昔言一遍,不加掩饰,目光直接。
叶昔言进去。
公寓面积大,宽敞干净,弥漫着一股子闷闷的味道,明显就是不常住人。
江绪在客厅沙发上坐着,闻声就往门口望了下。
而同一屋的还有一个漂亮女人。对方一头长卷发,面容姣好,看着跟男人有几分相像,她身材匀称,跟江绪差不多高,一双腿伸长了无处安放,脚上光着,一条黑色中短裙性感且衬身段,胸口饱满有弧度。
漂亮女人挨坐在江绪旁边,离得很近,从门口看着就像是随时都会靠上去的样子。见到叶昔言来了,女人只抬了抬眼皮,反应不大,细细盯瞧了叶昔言的脸,眸光微动,眼中的冷淡过于直白。
叶昔言先看江绪,再看女人。
还没对上视线,下一瞬,女人收回了视线,有意避开了,不大愿意跟她撞上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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