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巴]
来俊臣一看她头上那朵白梅花,登时心下了然。
段简确实有个妹妹,被抄家时才十二三岁,照例送进了官妓;听说是因为性情刚烈,还没等进门就自尽死了;朝中觉着不光彩,始终对此事秘而不宣。
那处官妓的院落里开着白梅,却恰好是当年段简年少时最喜欢的花。
这鬼精鬼灵的丫头不知做了多少功课,恐怕就是在这儿等着自己呢。
不过任她是什么打算,来俊臣总归是不怕的——他心中有了数,径自在客座第一位坐下,眼尾三分上挑:“怎么,一脚踏进棺材板,突然想开了?”
王老爷子脸色愈发阴沉。
来俊臣一声嗤笑,没再在言语上多做纠缠,开门见山道:“多的要求也不提,只要有人在你王氏面前提及我的女婿身份时不要否认即可;做女婿该给的孝敬,我来俊臣一样也不差你的。”
王老爷子死死咬住牙关,额头上青筋乱跳——终于忍不住开口怒斥道:
“谁稀罕你的孝敬!没得脏了我的手!早在你七岁我第一次见你时就该将你打死,也省得你今日到处冤杀无辜,陷害忠良!”
白若听了这话,立马做出一副惶急的模样,扑倒在王夫人脚边,着急地哽咽道:“夫人!”
王夫人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伸手拍向王老爷子的肩膀,温温柔柔地开了口:“老爷若是身子不舒坦,就回去歇一歇,这里有我就行了。”
王老爷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狠狠瞪了来俊臣一眼,大踏步从后堂走了出去。
他离开以后,厅堂内许久无声。
王夫人叹了口气:“小纾。”
来俊臣浑身不易察觉的一震,那种阴鸷的气息又慢慢地浮现出来,一字一顿道:“我是来俊臣。”
王夫人道:“当年是我们王家对不住你。可你不该这么对小简,也不该这么对……我的幼薇。”
来俊臣一声冷笑:“段简死便死了,王幼薇在我府中好吃好喝的养着,又怎么了?!”
王夫人牵过白若的手:“这是段家的小姑娘,或许你抄……你去段家的时候见过。她从那腌臜地方逃出来之后就一直关注着你家——我听说幼薇怀了你的孩子,又自己打掉了,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
打掉的孩子?这说得是哪门子的胡话?!
白若在王夫人看不见的角度使了个眼色,来俊臣便不作声了。
王夫人见他不语,便当承认:“我们就幼薇这么一个女儿,老爷虽然不说,心里又如何不疼?王氏认了你,以后不要再闹了。”
来俊臣霎时明白了。
白若告诉王夫人,说因为王氏不肯认自己为女婿,王幼微便日日在他府上被训斥责打,以至于曾经有了个孩子都没留住。
来俊臣不动声色地接了这场戏,嘲讽地挑起嘴角:“义母,这么些年过去了,你还当我在闹?”
王氏轻轻颤了一下:“小纾,你唤我什么?”
来俊臣起身,拱手,眼里那些复杂的东西回归本位,瞬间又成了张狂懒怠的来大人:“没什么,既然事情了了,我这便走。”
王氏一下子站了起来:“能不能让幼薇回来,见我一面?”
来俊臣笑得很好看,眼神却冰冷得紧:“不能。”
王氏的面色一瞬间灰败下去,来俊臣笑道:“不仅如此,我还要这告密的小东西跟我一起走。”
纤长残酷的手指抬起,直直地指向她身后的白若。
白若扑通一声便跪下了,扯着王夫人的裙角哀声道:“夫人!求夫人给我一条活路!”
那模样当真是泫然欲泣,我见犹怜,王夫人微有动容,可是……
不让来俊臣把人带走,他的气就顺不了,那么,她的女儿就继续受罪,他们王家就永无宁日。
王夫人推开了白若的手:“罢了,让他盯上的人都躲不开,合该是你的命。”
她抬头看向来俊臣:“这段家的女孩儿......”
来俊臣冷笑道:“放心,我自会料理干净,绝不会让人知道是王家送她去死的!”
少女面如死灰,不甘心道:“夫人,你就这么送我去死,你如何对得起段氏?又对得起我段简哥哥?”
王夫人念了句佛,垂眸坐下。
“瞧见了吧,这就是清贵门第。”来俊臣冷笑道:“自己站起来走!若能讨我高兴,赏你个痛快死法。”
少女怔愣片刻,仿佛已经预见到了灰暗的命运,眼神空洞苍白。来俊臣等得不耐,拖着她的衣领把人拉了出去。
来俊臣扯着白若的衣领,将人出了王氏的大门;
王氏说是承认了他,可却没有一个人出来送。
大雪安静的落下,伴随着朱红大门关闭的声音,来俊臣松了手,白若从他桎梏下挣脱出来,笑吟吟道:
“大人演得真好,先前我还担心您接不上我的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