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这机关应是一个字谜,可又似乎毫无逻辑可言。”姬玄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答案。按说一般的字谜总有逻辑可循,可这上头的字谜却真的是个谜。
不仅仅是字谜难以猜测,就是这字似乎也很古老。
几天来,机关的破解进度十分缓慢,而方笑语就待在房里和叶西辞研究那张风国王爷给她的地图。
从地图上看,她手中的这张地图与梁薄得到的那张地图毫无关联可言。而梁薄很幸运的得知地图上原本的遗迹就在守将府的位置,这也是他通过多方打探才确定的消息。
机关的破解并非是她擅长的,好在他带了不少月司的机关阵法好手前来,一起琢磨着,倒也并非是毫无进展可言。
可今日一早,姬玄便前来禀报,机关的破解只剩下了最后一关。
这是一道七连环的机关,只不过布置机关的人在每一环之中都加入了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梁薄研究了许久,破解出了三环,而梁薄死后已经有近十日,姬玄他们才将剩下的四环机关解开,可最后一环中的谜题他们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个头绪。
方笑语将宝藏的机关交给月司之后,她自己就没怎么再过问。这些日子,苍鹭负责开仓放粮,忙的不亦乐乎,方笑语偶尔有时间就打扮的低调些去帮帮小忙。
墨痕三日前带着百万石粮草抵达,见到大批的粮食入城,城里的百姓欢呼雀跃,一扫往日的死气沉沉。甚至有些百姓还主动前来帮忙维持秩序,北燕的风貌一夜间改善。
石司徒跟丝竹的感情似乎以为这一次同行而迅速升温,可是丝竹却连日来唉声叹气,心情似乎并不明媚。
身份的差距就如同一个巨大的鸿沟摆在他们的面前,这让丝竹完全没有了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心情。
当姬玄拿着那谜题的谜面来找方笑语汇报时,方笑语险些忘记了那宝藏的存在。实际上她不是很在意,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本就是白来的东西,能拿到固然是好,拿不到也没什么大不了。
说到底宝藏之事也不过是梁薄自己脑补出来的,这机关之下究竟是不是宝藏,这还有待商榷。
但是,在看过那谜面的字迹时,方笑语却愣住,许久许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最先察觉到方笑语的失态的是叶西辞,在他的印象中,方笑语很少当着别人的面儿发愣。在外人面前,她要时时表现的游刃有余,不能让人发现她的弱点,但此时姬玄就在面前,她却愣怔了很久都没有反应过来,且一脸的惊讶,这让他不自觉的对那所谓的谜题有了些兴趣。
他接过方笑语手中的那张纸,纸上的字迹是在那机关上拓印下来的。文字十分古老,并非是现今大承流通的文字。他博览群书,勉强认得这种文字似乎是七百年前越国的文字。只是后来越国被陈国覆灭后,这种文字也逐渐的淡出了历史的轨迹。只有在一些古老的文献上头才能发现这种文字存在的痕迹,但所留下的资料却也十分稀少。
他仔细看着纸上的文字,勉强能够读出字面的内容。
内容很简单,不过四个字:温家有女。
“温家有女?”叶西辞仔细的琢磨着这句话,想着想着眉头就紧锁在了一起。
“这就是最后一道机关的谜面?”叶西辞心中一动。
姬玄不敢怠慢他这位姑爷,于是点头道:“这字面太过简单,我等试过许多答案,却全不正确。若是再错上几次,那几关便要自行毁灭了,难保不会伤到里头的宝藏。”
姬玄根本想不出这字谜的答案。他们试过了许多种可能性,无论简单化还是复杂化的解答都一一尝试,但却次次都是错的。
叶西辞琢磨开了。这谜面‘温家有女’,最先叫人反应的应该是一个人物。可是这世上姓温的人多了去了,这要如何才能下手猜测?
但是,却并非是没有提示。这中文字乃是已经灭国七百年的越过文字,七百年前的越国之中,会不会有一个很有名气的温家之人,是个女儿?
但越过国的文献记载已经十分稀少,只知道,越过的皇帝自作孽,亲手断送了自己的江山,但具体是因为什么,却已经少有记录了。
“去查查七百年前,越国是否有一个姓温的女子,她应当盛名在外……”叶西辞也有些头疼。他倒是没有特意的去注意过越国的消息,但是当时看到的史书上不过寥寥几趣÷阁,故而觉得奇怪,这才看了两眼。
越国的覆灭似乎全都源于他的敌国之中有一个十分可怕的谋士。这个谋士凭空出现,迅速的取得了陈国皇帝的信赖,仅用了几年的时间,便叫越国国破家亡。之后,又助陈国一统其余几个小国,彻底称霸天下,因其功勋卓著,这个谋士凭此功绩被封为外姓王,人称定邦王,意为定国安邦,也预示着他受到皇帝的百般信赖。
越国的历史似乎在某一个地方断了层,没有过多的记录,曾经如何的繁华,后来如何的衰败,为何会短短几年间便国破家亡,史书上不过寥寥几句。
但是,他没有看到,却并不意味着不会有野史的存在。所以,他要姬玄去查一查,或许会有收获也说不定。
方笑语却始终愣着不发一言。直到叶西辞命令姬玄去查找越国姓温的女子,她这才有所反应,问道:“七百年前,有过一个越国?”
方笑语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前世活够了的时候什么都没兴趣,自然不会闲极无聊去翻查历史,每日里只是坐吃等死,人生过的死气沉沉。今世重生,她的所有目标都在大承、大周、大裕之类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事情上,虽然知道几百年前似乎有个国家一统了江山,但是,这江山一统不过持续了不到两百年,便又一次分崩离析。而所谓的大承大裕大周,不过都是当初的陈国各自分裂后产生的国家,一步步发展至今,才有了如今的规模。
但是,她不知道那个曾一统江山的国家叫做陈国。而在它一统江山之前的某个被覆灭的国家叫越国。
叶西辞一愣,不太明白方笑语的神色中怎会透着如此的复杂难言,但还是回答道:“我曾无意翻阅史书时见过,据说七百年前,十数国家林立,与如今差不离。越国算是这十数个国家之中比较强势的存在。但却不知为何,短短几年,便被陈国攻打,此后国破家亡,似乎皇室之人无一人有好下场,陈国斩草除根的十分彻底。”
“可知越国是何时灭亡的?”方笑语的语气之中竟然有几分颤抖。
叶西辞强忍着疑惑,想了想道:“这我却记不大清楚了,只是有些印象,似乎史书上提及过,乃是越国历五百二十四年亦或是五百二十五年,我记得不大清楚。”
“越国历五百二十四年……”方笑语心中似有着什么被触动了,又一次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你脸色不太好,要不不要多想,先去歇着。”叶西辞担忧的看着方笑语,他从未见过方笑语如此失态。
但是,方笑语不提,他也不愿主动问及。她想告诉他的,总会说出来,不想说的,他也不想逼问。
方笑语见叶西辞一脸忧色,心中一暖,只稍一犹豫,最终还是拉住了叶西辞的手,吞吞吐吐道:“西辞,你可还记得我与你提过,我做过一些似乎能预见将来的梦境?”
叶西辞一愣之后便点头,他自然是记得的。他记得方笑语说梦中的他早早的死去了,而梦中的她却嫁给了叶书成,而后被一把大火烧死在二皇子府。
一开始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是结合曾经发生过的,她似乎真的能预见一些将来,所以他反倒也没什么不信的了。
世上的怪事千千万,可只要他面前的这个人是真实的,其他的又有什么所谓?
可是此刻方笑语再与他提及到这个梦,他有预感,接下来听到的,或许会是一个更加离奇的故事。
果不其然,方笑语沉默一阵,似乎是在梳理事件的脉络,考虑如何开口。沉默过后,她皱着眉头看着叶西辞说道:“我曾经做过这样一个梦,梦中,我生在一个名为越国的国家,乃是将军世家的嫡出小姐。梦中的我,家中没有男子,不得不肩负起这个家族的使命,成为一个将军。”
“梦中的你……是个将军?”叶西辞手中的茶杯稍稍的洒出了一些水,似乎在表达着他的惊讶。
方笑语点头。
“出征打过仗?”叶西辞又问。
方笑语继续点头。
叶西辞才恍然大悟,为何他会觉得方笑语在面对战争的时候竟然异常的平静。即便他经历过大风大浪,即便她武功绝世轻功盖顶,可是一个人在初次面对战争的时候,要么是兴奋,要么是紧张,要么是惧怕,这是最为正常不过的反应。可方笑语却全然没有。只是出奇的冷静,且对于战争中的生死有着异常清晰的觉悟。
“梦中的那个你……后来如何了?”叶西辞也有些好奇,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他本能的觉得之后发生的事或许并不是什么美好的事,所以问及之时,语气中稍显犹豫。
方笑语似乎也没打算瞒着,她不能说出她无数次转世轮回的事情,但是借着所谓的梦境,却可以让叶西辞知道她的一些过去。
方笑语难得的有了几分低落,道:“梦中的我,自小练武,从不敢懈怠,因为总有人在我面前说起,身为家中嫡女,要肩负起传承家族的责任,要为家族的兴荣拼尽全力。因为家中没有兄弟,但为了保住家族的爵位,即便是上战场这样危险的事也要扛在肩上。再加之京城里一些人叫人讨厌,我便拿起银枪,穿上战袍,奔赴战场,一去就是几年。”
叶西辞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听着。方笑语的神态上便可看出,之后发生的事,或许是一段痛苦的回忆。
“从起初上战场时被那些兵油子看不起,到后来他们个个心服口服,我不过用了几年时间,便将这些人治理得服服贴贴。”方笑语说着说着笑了起来,似乎语气中还有那么些得意在其中,但她很快的又沉下了脸去,幽幽道:“可是家族中有人得罪了权贵,我又与那淮王有些嫌隙,淮王生性狠辣,又睚眦必报,再加之贪婪成性,竟在战甲与战刀上动了手脚,给将士们的军需所用全都是残次货色。几十万大军,竟然惨败,全军覆没……”
方笑语说着说着便有些哽咽。好在这是在叶西辞面前,她不惧露出如此软弱丑陋的一面。她的怨恨,她的愤怒,随着她手下的将士一个一个赴死,而重新溢满胸腔。
“我自战场上苟延残喘的活下来,唯一的目的,就是给他们报仇。皇上连下几道金牌催我回京,我自知必死,却也正合我意。”方笑语笑着流下眼泪,她唯一一次冷静的冲动,她从未曾后悔过。
“你杀了淮王?”叶西辞已经猜想到梦中的方笑语会选择什么样的行动来结束这种滔天的怨恨。若是此事换作是他,或许他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此次五万大军的惨死,就似乎是在他心中烙下了一个难以解开的心结。那些人,奋力的拼杀,为他们这些所谓的人上人挡箭挡枪,为他们付出一切,最后却落得了惨死在自己人手中的下场。那样的怨恨,他亲身体会过,所以能够明白梦中的方笑语的切身之痛。
方笑语笑着点了点头,似乎一吐为快后轻松了许多道:“还是当着皇帝的面儿。”说完她自己都笑了。
“结果呢?”叶西辞已经能够想象,却还是不自觉的就问出了口。
“结果……”方笑语笑了笑,手掌横在喉间,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道:“被人砍了脑袋挂在城墙上示众了。”
方笑语说的轻松,叶西辞却听得心酸。
“梦中你被砍了脑袋是何年何月你可记得?”叶西辞突然问道。
方笑语想了想,道:“似乎是越国历……五百一十八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