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檐之下,琴音袅袅,花落簌簌。
修长手指轻按琴弦,如同仙乐一般的清心曲从他手下倾泻而出。
乌黑发丝垂在肩膀胸前,楼衔雪没有像往常一样把头发全部束起,而是保留了些。
连带着那双温软的金眸,都染上了慵懒的味道。
好困。
南浔打了个哈欠,起身挪了过去,把他的琴拿开。
“阿雪,我现在不想听了,更困了。”
她代替了原本的古琴位置,躺下去枕在他腿上,抬眼看他。
即使从这种角度看,他那张脸依旧找不出任何死角和瑕疵。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他最近越发消瘦,褪去了些许少年气,而是更加成熟且锋芒毕露起来。
但面对她时,却总是不变。
“姐姐,做点其他的事就不会困了。”
楼衔雪低头看她,用眼神细细描绘她那张脸,仿佛要将她刻印在灵魂之中。
他越发贪心。
而且,姐姐说过,她永远不会拒绝他。
他指尖勾缠着她铺散的发,低下头同她交换一吻。
“近些日子,我一直在出任务,姐姐待在楼家会不会闷?”
“还好。”
她扯住他衣领又贴了上来,但精神头远远不足。
“别太辛苦,为什么不回绝?”
少家主。
他们真的把楼衔雪当做少家主吗?
随意一人都能使唤他,比起继承人他更像是一把拥有强大修为且万用的武器。
他精通的那些,全部为楼氏所用。
符箓、丹药、法器,除此之外还要被派出去做一个又一个的任务。
就连如今的空闲时间,也是从忙碌中抽出来的。
“因为我是少家主,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楼衔雪笑笑,亲了亲她脸颊,软声说道:“想到姐姐在家里等我,我就很开心。”
他握住她的手,贴在颊边,整个人就像是漂亮的宝石。
即使沾染上了污泥,也会在水流的冲刷下重新变得剔透无比。
“我也是哦。”
南浔笑着回应他,伸手摸出秘境钥匙,试图在这籽料上练练刀工。
她雕刻的技术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烂,不过她依旧乐此不疲。
“姐姐,你在雕什么?”
“并蒂莲。”
楼衔雪看着好不容易兴致勃勃起来的姐姐,没有直说完全看不出是花。
好险,他刚刚差点就问她雕的是不是小动物了。
看着她的脸,他眼神柔和下来,耐心为她整理着碎发。
可是,就算她兴致高起来了,也依旧难掩疲惫。
“你们让姐姐参与了什么阵法,为什么她总是状态不好?”
楼衔雪坐在楼潇面前,面色担忧。
“少家主,没什么的,是这位阁下坚持要给报酬,可能是阵法测试太过劳心伤神吧,毕竟她修为尚浅。”
“那这个月可不可以不要让她去了,我想带姐姐出去,她还想找凤凰血。”
“这怎么行?!”
察觉到自己的激动不符合常理,楼潇清了清嗓子,掩饰道:“她当前身体状况应该也不适合出去吧?”
“不要骗我,楼潇,我在楼氏,只有你一个朋友。”
“怎么会呢少家主。”
楼衔雪把他所有言行都收入眼中,唇角逐渐垂下。
他们都在骗他。
所有人都是。
原本可以任由自己把假意当做真心的,就像他遇到姐姐那天。
即使知道那老人是人皮怪变的,也甘愿因为他送他的小饼而相信。
就像他知道楼潇同样不喜欢他,也想要有人说话而假装不知道。
可是,现在却不可以了。
因为他拥有了真正的善意,这些假的,便越发刺眼。
“我会带她出去,她在这里不开心。”
“少家主!”
楼潇脸上满是不赞同,但看到他脸上的坚定之后,又悻悻住了嘴。
“当然……可以了。”
“好,我还有任务,先走了。”
楼衔雪不再和他废话,起身离开。
必须要赶完手上所有任务,到时候才能有空带姐姐出去。
但他走后,楼潇的神色愈发阴沉起来。
“离开?那女人怕不是察觉到了什么,想逃走。”
他迅速给家主传讯报告。
这可是难得一见的集气运大成者,比起楼衔雪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人可抵万万修士。
他们怎么可能放过。
楼衔雪也是,摸不清自己的地位,真以为叫他几句少家主他就真是未来的继承人了吗?
一个旁支孤儿。
注定只是家族的工具,前半生为家族奉献一切。
后半生则是继续榨干价值,让他身上那些气运成为世家继续昌盛的养料。
这就是他的宿命。
自身都难保,却还在想着救那些劣等修士。
真是天真过头。
“楼衔雪,别再坚持你那些无用的原则了。”
又倒霉和楼衔雪遇上的百里孤简直想骂全世界。
他出门没看黄历吗?
“你们抓修士,到底为何?”
楼衔雪觉得自己仿佛发现了一些,自己往常从没察觉到的东西。
“弱肉强食、败者为蝼蚁,何必在乎蝼蚁的结局。”
“为何?”他不管对方那些歪理邪说,只是再重复了一遍疑问。
他虽总在笑,冷下脸来却更加有反差感,让人回忆起他已经不止是同辈最强,而是碾压所有人的强。
但那又如何。
百里孤也被他的态度给激怒。
“这些东西也是你有资格知道的?楼衔雪,你我都只是庞大阵盘中一颗小小的棋子。”
“别再问了,对你没好处。”
他把装着修士的法器丢了过来。
“败者食尘,这就是修仙界的法则,所以我认输。”
但还有另一句话。
“凭你之力,无法改变任何东西,所有人都在掠夺,你以为这个世界当真如此美好?”
楼衔雪攥紧法器,眼神复杂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