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会希望自己的一生充满苦难,但他这个便宜女儿,好像上赶着要吃苦,明明婚姻关系已经解除,居然还打算陪着赵家人吃苦。
“老太太年纪大了,赵晟不会说话,晴晴还是个小姑娘呢,赵家又欠了外债,那些逼债的人指不定会使出什么手段来呢,他们三个怎么应付不了,所以爹我得过去。”
贺兰苦苦哀求,若不是怀里还抱着哭闹不止的小女儿,她这会儿肯定已经给爹跪下了。
忠臣不事二主,好女不嫁二夫。就算是被赵晟休弃了,她也依然是赵家的人。
“那这三个孩子呢?最小的这个可还在吃奶呢?”
贺兰抱孩子的时候紧了紧:“爹,招娣和盼睇就拜托给您了,最小的这个能不能也放家里头,我每天过来给孩子喂奶。”
“可以,这三个孩子可以都放到我这儿,我会给她们改名改姓,送她们上学读书,以后她们就跟赵家没有关系了,你一天是赵家的人,这几个孩子一天就跟你没关系,能接受吗?”
贺兰眼泪不断往下流:“爹,她们只是几个小姑娘,又不能传宗接代,您给他们改了姓有什么意义?就为了给赵家难堪吗?”
如果站在面前的不是一个刚出月子的产妇,贺知年想把人打一顿的心都有了,便宜儿子揍一顿就老实了,这个女儿想掰正了怕是没那么简单,他总不能把人锁家里头。
不就是想去陪赵家那三个人吗,行,去吧。
“最小的这个还在吃奶,你一天怎么着也得过来四五趟吧,我要是见不着你,就去报警,告赵家拐卖人口,反正你跟赵晟已经不是夫妻了。”
贺兰只得应下,哪怕爹要给几个孩子改姓,她也没办法不同意。
贺兰走后,贺知年从外面请了个孤寡老太太,帮忙照顾小孙女,老太太夫家姓刘,大伙都叫她刘婆婆,儿子早些年被人抓了壮丁,死在了战场上。
三个孩子的名字,当天就定下来了,都姓贺,招娣改名叫贺兴华,盼睇改名贺振邦,最小的这个小家伙取名为贺安国。
贺凌宇都无奈了,他爹给三个女孩子起了男孩的名,虽然听起来挺大气的,但女孩应该更喜欢富含诗意带着柔情的名字吧。
“招娣,要不舅舅给你取个名?敏慧怎么样?柔柔?如意?哪个不比你外公取的名字好听。”
贺兴华声音脆生生的:“不,我就喜欢‘贺兴华’这个名字,我们的国家现在还不够强大,我要努力读书,努力吃东西,赶紧长大,好建设国家,为振兴华夏努力!”
贺凌宇讪讪地笑了笑,老爷子以前就想着传宗接代,想让他出人头地,现在的理想怎么这么远大了——振兴华夏,倒显得他这么些年的书白读了,整天就为了十几个铜元忙活。
“爹,要不我也跟你们去洋教堂,反正家里不是有刘婆婆了吗,我的那些活让刘婆婆来干就是了。”
贺知年是不会强迫孩子学习劳动的:“可以,你干那些活儿的工钱就给刘婆婆了。”
到底是不是亲生的,有必要这么斤斤计较吗?
贺凌宇本来以为他给和两个外甥女在洋教堂,都是听传教士讲课的,哪成想,他爹在洋教堂的身份居然不只是学生,还是老师。
传教士讲的都是外国的故事,宣传他们自己的教义,他爹呢,教孩子们识字,也给孩子们讲华国的故事。
贺凌宇来的头一天,就听他爹讲了一个岳飞精忠报国的故事。
说实在的,他爹讲故事的能力实在不怎么样,跟茶楼的说书先生比起来,既讲不出故事的跌宕起伏,也不会加笑点逗大家开心,唯一可取之处是讲故事的时候还算真挚吧,弄得他都有些热血沸腾了。
“……如今国家贫弱,被列强欺压,正是需要我辈之人奋发向上,精忠报国的时候。今天我还想给大家念一则报纸上的文章:上海的黄浦滩和北四川路的两个公园,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华人与狗不得入内’,后来在多方的抗争下,这块牌子被摘下来了,但是华人还是不能进去,他们给出的理由是:华国人不讲卫生,狗进去随地便溺……”
“孩子们,这是我们国家自己的土地,在我们土地上建立起来的公园,反而不允许我们自己人进去,那些人甚至把华国人和狗相提并论!我们泱泱大国,几千年的文化历史,何时成了列强眼中荒蛮未化之地……”
听故事的人里,大多是十岁左右的小孩子,贺凌宇算是当中年纪比较大的了。
难怪他爹被留洋回来的先生给洗脑了,连他也控制不住自己,只是听了个故事、听了几段话,便坐在下面热泪盈眶了,这些孩子有的已经泣不成声了。
贺凌宇在洋教堂接受再教育的时候,贺兰正在给人洗衣服,一家几口人总要吃饭,她可以不吃,可以回去喂孩子的时候在娘家吃,但其它三个人总归是要吃饭的,一分钱没有怎么吃饭。
贺兰在娘家坐月子的时候,才学了几个字,在找工作的时候根本不顶用,为了一家人的生计,只能给人洗衣服,用洗衣服赚来的钱供一家人吃饭。
她们一家四口现在住在一个大杂院里,里面三教九流都有,一家四口人才租了一间房,贺兰每天只能睡在地上。
说不苦,肯定不可能,虽然在娘家吃的不错,但工作辛苦,一双手被泡的发皱蜕皮,婆婆和小姑子还整天嫌东嫌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