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但见白骨
昔日，蛇杀河伯，河伯也曾感叹天地不公。同时满心疑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死不可。
如今，银玉也有着同样的疑惑。
她想不通，乌鸦一族，是在何时得罪了这尊杀神。
她对少女发声质问，语气中带着委屈和疲惫。
“……”
然而，她注定得不到问题答案。
蛇不会回答这只大乌鸦。
它护送何玉安回老宅，有两个目的。
第一，护他平安。
第二，斩杀妖邪。
这是芸娘与何玉安点香时留下的祈愿。
若它不能帮二人达成心愿，便无法吸食二人点燃的香火。
而在来到何家庄后，它感应到此地有一件对它拥有致命吸引力的宝物。
它对此宝，拥有着近乎无法克制的渴望。
因此，即使察觉何家庄内另有古怪，它依然强行下令，命少女入内涉险。
事实上，蛇虽然曾在何家庄丧命一次，可却并未因此对乌鸦满怀恨意。
它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能令自身变得更加强大，以图长生大道。
蛇早知道在这世上，两者之间并非只有结了仇怨，才会闹个不死方休。
很多时候天地间的生死争斗，只不过为了活命的自然之道。
生生灭灭，你死我活，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万物生灵存活在这世上，不过为了一个生字罢了。
所以蛇从不问为什么，它只知道，自己要一直活下去。
“嘶~”
望着上方光华不再的银玉，蛇懒洋洋缩回身子，盘旋在少女脖颈处悠闲摆尾。
它以心声传令，命少女带着何玉安继续上山。
蛇已经迫不及待要取得上方宝物。
至于银羽乌鸦，它并不是非杀不可。
就在刚刚，它以赤练之身喷出一条火蛇，将庞大鸦群烧去一大半。
剩下的乌鸦们基本都是些不成气候的老弱病残，稀稀拉拉盘旋在空中苟延残喘。
蛇感应到，何玉安之前燃起的烟火，已经松动，它可以随意吸食。
更何况银羽乌鸦撤了术法，它无法再喷出火蛇，银玉又在上方展翅高飞，蛇拿她没有办法。
既然如此，它便不需要继续与银玉争锋相对。
只要对方不来妨碍它，它也懒得再花力气节外生枝。
“起来，继续上山。”
少女无视银羽乌鸦发问，冷淡转头看向何玉安。
“……”
何玉安看向飘飘洒洒的灰烬，只余叹息。
他知道，这些全是乌鸦们的残渣。
两人一前一后继续往坟山上走，银羽乌鸦远远吊在他们身后，不敢靠近也不愿离去。
“小姑娘，你究竟要做什么？”
“道友，停手吧，别再往上走。”
银玉不断出声劝诫，放声鸣叫。
可她根本无力阻止少女坚定的步伐，两人一路踩踏白骨，翻阅山石。
大概过了半柱香时间，他们终于到达目的地-何家庄后山老坟场，何家庄人列祖列宗归藏之地，也是蛇感应中藏有宝物的地方。
刚到地方，两人便同时以衣袖遮住眼睛。
坟山中心，怨气比其它地方浓郁多倍，吹来的黑风之中，居然还附带黑色沙尘。
这黑沙，同样是怨气所化，打在身上令人徒增恨意，暗怨突生。
“嘶~”
蛇兴奋地吐出信子，催促少女加快脚步。
他们已经不需要何玉安的指示，便知道这满山坟堆之中，哪一个是何夫人之墓。
只因何夫人的墓穴，实在太明显，与其它墓穴迥异非常。
这坟山之上，乃是何夫人尸骨所在，群鸦怨气诞生的源头。
各种白骨碎肉成堆自是不提，两人刚一登上来便发现，这里的坟堆墓碑都曾遭到过破坏。
断墓倒塌，坟山开洞，其中白骨也是被乌鸦们叼的到处都是。
有乌鸦干脆在某些倒霉蛋头骨中安窝，以胸骨堆巢。
而在坟山正中央，仅有一座青石墓碑屹立不倒。
它不仅没有倒塌，反倒像是经常被人打理维护，气派非凡。
其上刻字宛若崭新，书写着“爱妻何夫人之墓”这几个大字。
何夫人乃是一介孤女，从前连个名字也没有，死后墓碑之上便刻了个不是名字的名字。
这座坟，同样已被凿开。
蛇看到腥臭血泉正冒着泡泡，从坟洞之中喷出，其中掺杂着各种碎肉，血腥气息扑面而来。
同时，这些血肉正在源源不断冒出黑气，先是化作烟雾，接着又凝聚成风沙。
见到这一幕，蛇心头一跳，再次感应到无声的召唤。
它心间响起无法用言语描述的低语，就好像有谁在向它诉说跨越时间的思念。
宝物，是宝物！
蛇对这种似有若无的召唤无比熟悉，它心头猛跳，生出一种这东西本来就应该属于它的念头。
“嘶~”
蛇在少女心中催促，少女带上何玉安继续往前走去。
他们跨越血泉顶着黑风，一步步靠近墓穴。
少女的裙摆被血肉浸染，冲刷。当她走近何夫人墓穴附近时，已有半个身子被浸泡在血水里，她裙摆散开，衣袖飘荡，其姿态仿若地府来使。
黑风化作沙石在少女周身敲打，剧痛袭来。
可她仍旧坚定地向墓穴走去。
何玉安落后一步，表情痛苦。
一步……
两步……
三步……
终于到了！
蛇满怀期待，探出头往坟洞之中看去。
随后，它神色凝固。
只见坟口之中，摆放着一尊红木棺材，棺材下方血泉涌动，黑风狂起，可这棺材却屹立其中，纹丝不动。
躺在棺材里面的，便是何夫人。
她的肉身与衣物早已腐烂殆尽，只余一具白骨徒留世间。
白骨，只有一具白骨！
除此之外，再无它物。
没有宝物！
之前那种似有若无的感应，也在此刻突然消失。
“嘶！”
蛇心中恼怒，它感觉自己被耍了！
刹那间，它生出了无数负面情绪，有种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于心头扩散。
“道友，你在找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悦耳女声穿透黑沙传入蛇耳。
是银玉。
“莫非伱来到此地，是为了那东西？”
“道友须知，每逢天地异变、大妖诞生，方有宝物出世。”
“可现如今，异类之王还欠缺一枚人心，才能诞生……可惜了啊，既然道友执意要护何家小子性命，那宝物，恐怕是要胎死腹中！”
听闻此言，蛇顿时恢复冷静，心中躁郁尽除。
银玉说的没错，它的感应也没有错。
这里的确有宝物，它没找到，只因为宝物还未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