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过你。
爱过你。
突然间，傅庭凌心口狠狠一抽，这疼痛来得太过猛烈，他几乎在一瞬间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大脑一片空白。
爱过。
是的。
江满月曾经爱过他。
可是这份爱是被他自己消磨殆尽的，事到如今，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远去。
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错了。
这一次他是真的明白，江满月是疲惫了，是被他伤透了心，她宁愿选择转身离去。
她也不要以前奢望的爱了。
他无比清楚的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和她可能是真的没有以后了。
他在她生命里活了回来，可却永远的死在她记忆里。
那一句爱过，仿佛是一把熊熊燃烧的火把，把他的五脏六腑都焚得干干净净。
一切，化为了灰烬。
风一吹，就四散而去。
他什么都抓不到，抓不到……
傅庭凌竭力忍住胸口那股木然的撕疼，连只言片语都发不出来。
他张了张嘴，叫她的名字，“满月……”
江满月像只猫咪一样趴在桌子上，乌黑的短发调皮的滑落到她脸颊一侧，在她粉嫩白皙的脸庞映出模糊的暗影。
“嗯。”她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我在呢。”
她今晚喝了几杯酒了，因为没吃东西垫着，所以很容易醉，再加上她酒量本来就不好。
她现在都有些晕乎乎的了，但还是有意识的。
他的目光留恋而不舍，呼吸间都是冰冷的刺疼。
“你要幸福啊……”他说话的时候，一颗心仿佛都从高空不断坠到了深渊里。
呼吸时，他的鼻腔和喉咙仿佛被一把薄薄的刀刃刺透血肉一样的疼。
她要幸福，她一定要幸福……
虽然这幸福不是他给的，虽然他早已经没有留在她身边的资格。
可他，还是希望她要幸福。
江满月本想装作听不到，但她醉得还不算太厉害，反而听了个清清楚楚。
那一句话传到她耳边，她的眼睛和喉咙都酸涩而滚烫。
江满月摇摇晃晃的抬起头，双颊红彤彤的，眼神迷离。
她看到他漆黑深邃的眼睛，她一下就有些清醒了。
他眼底的沉痛和懊悔是那么的清晰，清楚到过往的每一幕都在她混沌的脑海里放大。
就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样，所有的时光都卡住了。
她莫名觉得鼻子泛酸，她笑了笑，“我会幸福的。”
她说得无比的慎重，一字一句都是对慕岚的信任。
她没忽略他脸上凄然的表情，她其实也有私心的，她可以送他一句他也要幸福，就这样就互不相欠了。
可她不想。
她偏偏要去刺他的伤口，所以她含泪笑道：“因为，有人会用一生抚平我过去受到的所有伤害。我经历这些苦难，我爱过，疼过，哭过，伤过，绝望过……可我遇见到了慕岚，他让我重新了有了活下去的希望。所以你放心吧，我会幸福的。”
她笑着笑着又哭了，她却不想去擦脸上的泪。
就这样肆意一次也挺好的。
“满月，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傅庭凌低下头，苍白的脸颊上写满了自责和愧疚。
他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在乞求她的原谅和宽恕。
江满月强行压抑着某种情绪，声音很低，“不用道歉了。”
她重新给自己倒满一杯红酒，冲他遥遥举杯。
“我再敬你一杯酒。”她眸光熠熠生辉。
傅庭凌动作机械的举起酒杯，忽然没了勇气继续待下去，这里的空气压抑到让他几乎窒息。
一阵温热的液体涌上眼圈，他强行压下去。
“敬你这杯酒，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酒杯碰撞到一起，她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
酒喝完，她放下了手里的酒杯，细白的手指将碎发拢到耳后。
迎着凄凉而朦胧的夜色，她对他明媚一笑。
“好好治你的腿，虽然没办法重新回到你身边，可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好好的。天之骄子的傅庭凌，他像长剑一样冰冷锐利，他不会被任何东西打倒。”
那一瞬，他在她眼睛里看到了一抹璀璨的光芒。
江满月忽视掉喉咙弥漫出那股灼烧的刺疼，眼中依稀浮现着泪光，她因为酒精而潮红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娇憨的笑容。
“饭吃完了，我要走了。我去结账……”
她说完当真还要去找服务员买单，她也不知道包场要多少钱，毕竟她一直都很穷，她有点肉疼自己拍戏好不容易攒的十多万。
傅庭凌真的是一点都不给她省钱啊。
她喝了不少，现在虽然还站得稳，但依旧有些醉醺醺的。
“你坐下。”傅庭凌沉着脸。
江满月仿若没听到他的话，她从手提包里去掏自己的钱包。
“咦，是哪张卡呢？”她去抽钱包里的卡，意料之外的，一张金色的银行卡从钱包里掉出来。
“我的卡！”
江满月醉呼呼的大喊。
服务员连忙弯腰捡起来，傅庭凌的眸光也落过去，划过卡片背后那个名字时。
他的胸腔就好似被砸出一个血洞，呼啸的寒风不断的往里灌。
再看过去。
卡片背后写着一个人的名字。
‘慕岚’。
他眼眶一阵刺疼，眼前的视线有些模糊。
他失去了她。
永远的，失去了她。
买单自然是不可能让江满月买单的，服务员只能说傅庭凌买过了，她还云里雾里的，分不清楚状况，硬要服务员刷卡……
已经醉了的她，说话做事都像个孩子一样，娇憨可爱。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她。
那一次的醉酒，不算。
一番折腾之后，傅庭凌叫来宋琅送醉酒的她回镜湖去。
宋琅有些担心，“不然先生一起吧……”
“不必了，我想一个人静静。”傅庭凌也端酒一饮而尽，低沉的声线莫名的沙哑。
他周围都点亮了明亮的灯，可坐在光影里的他，却让宋琅由衷的觉得今夜恐怕是先生最难过的一天。
宋琅看了看沉默喝酒的傅庭凌，又去看蹲在餐厅门口发酒疯的江满月，他一个头两个大。
宋琅恨不得自己原地爆炸。
他在这里纠结了一会，迈着步伐接近江满月。
她已经到极限了，蹲在餐厅门口的台阶上，整个人都摇摇晃晃的，牛仔裙都坠到了地上，她浑然不觉。
“江小姐，我送您回去。”宋琅想去伸手扶她，但没敢伸手。
到底是男女有别啊。
江满月抿着红唇，打了一个酒嗝，“你谁！”
她问得结结巴巴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
宋琅想了想，“傅先生让我送您回家。”
她咧嘴傻笑，“不用送……我知道往哪儿走。”
她摇晃着站起来，眼前的台阶变成了重影，她眯着眼睛努力想要看清楚，可脚一崴，整个人都趔趄的倒下去。
索性宋琅一把拉住了她，这才让她免于摔倒。
她胃胀得有些难受，不满的推开他。
“你放手……我真的知道自己的家在哪儿。”
宋琅怎么敢松手？她都醉成这样了，还能知道往哪里走吗？
这不是笑话吗？
醉酒的人说话，一句都不能信。
“江小姐……”
江满月还在推宋琅，宋琅忽然不动了，眼神定定的看着从夜里走来的男人。
慕岚一身西装笔挺，步伐沉稳的走过来。
他的视线和宋琅相接，清冷凉薄的目光里，透着一丝疏离和冷漠。
“满月，别闹了。”他上前扣住她另外一只手，把不安分的她拉到自己怀里。
宋琅颇有些尴尬，“慕先生，您来得正好。”
他也开始打量慕岚，这个男人的确不比傅庭凌差，怪不得傅庭凌会输。
宋琅总算是找到了原因了。
他不禁有些同情自家的傅先生，把人交给慕岚之后，他就转身回了餐厅。
慕岚的视线一直追着宋琅而去，然后定格到落地窗边的人影身上。
他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淡漠的收回眼神。
江满月抱着他的腰，难受的靠着他的胸膛，一张脸因为酒精发红。
“阿年……”她眨眨眼睛，醉醺醺的叫他。
女人细匀灼热的气息挥洒在他的脖颈处，他的目光渐深，遒劲的手臂圈紧了她的腰肢。
“嗯。”他的声音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
那么低哑，那么的令人心动。
仿佛埋葬千年的老酒，醇香诱人。
“阿年……”她又叫。
“我在。”他一把抓住她不安分的手，又怕她发酒疯捏他的脸。
他不要面子么？
江满月安心了一些，轻轻呢喃，“走不动了，背我。”
“你穿的裙子……”慕岚的脸色有些古怪，语气放低了些，看上去是在哄她。
江满月醉得哪儿跟哪儿都不知道了，她哪还知道穿裙子不能背了？
她喝酒了，就是一个活脱脱的魔女，长期被压制在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挣脱了枷锁。
“快点快点！”她说着就往他身上爬去。
慕岚眉心一跳，连忙按住她。
“别闹。”他沉声说，而后又看着她的脸。
她继续得寸进尺，就和脱缰野马一样去挑战他。
“阿年……你最好了！”她娇憨笑了，又忍不住打了个酒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