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渊很多年没有做过梦了。他每日不是练习招式就是修炼内功心法,即便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到的也是习武相关,只会让他从梦中惊醒,直接提剑去验证梦中所想。
向像这种气氛不明,看不清人脸、听不见声音的古怪梦境顾九渊从未经历过。
简陋的卧室弥漫着某种极淡似乎在哪里闻过的香气,木板搭就的简易床铺轻轻晃动,其上小麦色肌肤的男人被肤色白皙的少年人教导着摆出各种招式……
不久前亲眼目睹别的男性展示手法的顾九渊极其不愿意看别人的刀剑来往,挣扎着想要醒来,可他心里刚刚冒出这种想法,一阵战栗从尾椎骨蔓延而上,穿过脊柱,直达大脑,激得他头皮发麻。
只是一瞬间,除开听觉,嗅觉触觉等其他感官纷纷在他脑子里反馈接收到的信息,战意铺天盖地而来,他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这种强烈冲击之下尽数瓦解,被浪潮淹没。
修长瓷白的纤细手指扣住男人蜜色的手腕,以一种绝对强势的姿态按压在木板上,身形俊秀如新竹的少年俯身在男人颈侧低语。
如绸缎般滑顺的乌发遮挡住少年面颊,他看不清少年面容,却能与其感同身受。
激动、痴迷、兴奋等等情绪充斥在心头,仿佛被梦中少年附身的他心生一种要把身下人狠狠打败的可怕念头。
这种念头很快就得以实现。
刀剑碰撞间灼热的火花迸溅,细腻温热、精壮有力的躯体相碰撞,宝剑和剑鞘彼此包容,让人忍不住沉沦。
“哈……”细密的汗珠遍布光洁如玉的额头,眉眼被战意染上海棠艳色的少年眼睫不住颤动,殷红薄唇微张,因为酣畅淋漓的对决激动得不能自己。
不知何时出现的嫩绿在男人肌理分明的脊背伸展蜿蜒,空气里的香气越发浓郁……
忽然梦中少年秀美如鹤的脖颈高高扬起,手中利剑剑光晃动用尽全力使出最后一招!与此同时,床榻上双眼紧闭的人身躯急剧颤抖拉长,有什么自灵魂深处迸射出来
顾九渊猛然睁开了眼。
热汗自挺直的鼻梁滑落,他双眼发直的盯着华美的帐顶,许久,喉结一滚,不自然的咽了咽口水。
……定是昨晚看见的情形给他的刺激过大,才会做这么不靠谱的梦!
没错,就是这样!
强行按下心头翻滚的思绪,顾九渊坐起身想下床,可他只是稍微一动,一种让他无法忽略的粘腻感直冲脑门。
像被雷击中似的,顾九渊整个人都傻了。
一股燥热从濡湿的疯狂蔓延开,体内的真气欢呼雀跃着游走于四肢百骸,伺机而动的热毒意欲把刚刚历经过一场旖旎的他再次扯入野望的泥沼中。
顾九渊心惊肉跳的跳下床,脚一沾地,他便发现,他居然变回来了!
赤足站在冰凉的地板上,顾九渊感受着小腿骤然发力带来的真实感,心头也掀起一片冰凉。
除开皮肤过于白皙通透,无论身高还是体型,的确是他原来的模样。
原本解除少年的青涩变回熟悉的自己是一件值得让人高兴的事,可这个转变怎么都透着一丝古怪和晴色的意味,顾九渊哪里高兴得起来?
修长有力的双腿是真实的,可他因为这个梦而……也是真实的!
顾九渊脸都黑了,双眸眸色阴郁。
那种灵魂都要飘飞的快感还残留在脑海中,他很想自欺欺人的说只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可谁做梦会身临其境?
梦中肤白如瓷又强势凛然的少年和体格精壮修长却被欺负得眼眶发红无法拒绝的男人分明就是他和……
难不成这是他身体的记忆,他、他们竟是这种关系?
不对!
眉峰拧起,顾九渊感觉自己从未这么清醒过。
如果他们真是这种关系,男人就不会在确认他失忆后急于和他撇清关系!也不会在情毒发作时躲起来苦熬,更不会在被他撞破后露出那种极度屈辱绝望的神情!
抽丝剥茧般把自他清醒后与关衍相处的点点滴滴捋一遍,顾九渊越想心越沉。
抬手捋开汗湿的额发,他疲惫的闭上眼,潮红未退的俊美面容难得浮现一丝无措。
一种可怕的猜测正盘踞在他心头。
微弱的亮光透过门窗洒下朦胧的剪影,影子缓慢挪动,最后清晰定格在地板上,天亮了。
“啧……”
一声讥嘲自唇间溢出,顾九渊睁开眼,长睫掩映之下的眸犹如墨色晕染开,黝黑深邃,一眼望不见底。
他垂下手,面无表情的抬脚往白玉池走去。
因好奇而一整晚睡不着的柳长老一大早就过来擎霄阁这边盯人,她苦恼着待会教主习惯性的早起练剑,她要怎么把人劝住的时候,房门被人推开,一道俊逸挺拔的身影从门后走了出来。
清晨熹微的光落在青年轮廓完美的面颊上,连细小的绒毛都在发光。
“教、教主?!”
柳长老红唇微张,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张俊美异常的脸。
顾九渊“嗯”了声,走出廊下沐浴在晨光中。
柳长老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很想马上冲过去给他把脉看看怎么回事,可下一刻顾九渊长腿一迈,手掌一拢,径直打了一套拳。
没有劲气割裂空气的破空声,只有实打实的劲道,发泄一般每一拳都用尽全力。
柳长老心感奇怪,但不妨碍她看得津津有味。教主难得没有舞剑而是练习拳法,啊,美人不管做什么都好看!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回廊那头一个神色焦急的青衣弟子脚步匆匆,他远远瞧见着了一身艳丽红裙的柳长老,正想叫人,谁想越过假山看见一道白色的身影。
青衣弟子怔愣了一下,随即面上露出掩盖不住的激动。
他即时单膝跪地,满眼狂热的冲那道不住变换位置出拳的白色身影道:“柳长老门下钟术见过教主!”
顾九渊淡声问:“何事?”
青衣弟子抱拳,垂首恭敬的回道:“禀教主,关衍公子已于一刻钟之前离教!”
顾九渊身形有一瞬间的凝滞。
柳长老讶然,蹙眉道:“可要把人追回来?”
顾九渊眸色沉沉,出拳的速度骤然加快。
看他默不作声,柳长老不禁想到昨晚顾九渊离开松涛阁时的叮嘱。教主似是早已料到关衍公子要走?
她心里还是有些疑惑,可此前顾九渊就曾交代过,人要离开不许拦着,派人暗中护送,还要把金子也给送过去,这并不能说明关衍要走就与昨晚之事有关。
可她还是想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教主还从未给人端过水送过饭呢!
于是柳长老试探性的问了句:“可要派人跟着?”
“跟着。”
柳长老了然,正准备吩咐青衣弟子,谁想雪白衣袖划过一道凌厉的弧度,顾九渊竟是收了拳。
青年背负双手而立,深若寒潭的黑眸在阳光下泛起几点幽光,他说:“叫沈长老手下的阿大过来。”
这?柳长老转头看自己属下,果然,青衣弟子已面露沮丧之色。
轻咳一声,柳长老唤回弟子注意力,然后对他使了个眼色。
青衣弟子再度抱拳,不甘不愿地道:“是,属下告退!”
顾九渊转身,看了眼柳长老:“他们如何了?”
她昨晚才去给四个大男人送药,想到四人表情各异的脸,柳长老嘴角抽了抽:“死不了。”
“告诉他们快点养好伤,本座要找合欢宗算账。”
柳长老诧异地瞪大眼:“???”
算帐?沈长老不是已经去找过合欢宗麻烦了吗?
柳长老仔细观察顾九渊神色,发觉教主面上还是以往那般对除了练武外,其余一概漠不关心的性冷淡模样。
不对!不关心还找合欢宗算账?
柳长老心里干笑两声。教主行事越发高深莫测了……
好吧,教主只要不闭关,什么都好说!
……
阿大被叫过来的时候,还有些懵。
教主居然点名要见他!教主是不是发现了他根骨奇佳,想要传授什么绝学给他?
想起给他传话的钟术妒忌的小眼神,阿大心里美滋滋。
直到临近教主跟前,看着面覆青鬼獠牙面具,只露出一双寒星眸和一张冰冷薄唇的青年,阿大瞳仁微颤,立马把心里那些不靠谱的想法撇掉,心潮澎湃的跪地行礼。
教主回来了!
“说说你是怎么寻到他的,当时在合欢宗他可有何不妥?”
青年极富韵味的清冽嗓音从高坐上传来,阿大精神一振,意识到教主口中的他是谁后,忙事无巨细的把自己寻到水沟村后的所见所闻,及他摸到合欢宗临湖据点的发现,还有潜入合欢宗老巢目睹关衍所做的一切一一道来。
教主一手支颐,听阿大在下头回禀,眉头不时折起。其实事情大概经过沈飞白已经和他提过,只是当时他根本没往那方面想。
“阿衍……”
舌尖滚落两个字,顾九渊顿了顿,不太习惯的道:“阿衍刚离教,你收拾下护送他一程,无需特意隐藏踪迹。”
闻言,阿大目露惊愕,然后飞快地应下:“是,属下领命!”
等他跟在顾九渊身后去私库取要带给关衍的物件时,阿大仍是感觉到不真实。
一心沉迷练武的教主什么时候也管起这些杂事了?还有!
送金子就罢了,这送药材是怎么回事?
疗伤的金疮药、补气血的内蕴丹、解毒丸,还有人参、灵芝等贵重药材……
关衍公子没有受伤吧?
察觉到阿大古怪的目光,顾九渊手指蜷了下,肃声吩咐阿大立刻启程。
昨晚那一掌他虽然撤了力道,可也不是一个普通人能承受得起的。
脑海里适时浮现男人吐血后死撑着的倔强模样,顾九渊揉揉胀痛的额角,恨不得提上藏鸿去山顶舞个昏天暗地。
他只是失忆又不是失智,怎么就对一个男人用强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如果没有说明,更新时间还是会维持在凌晨哟,大家可以第二天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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