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渊睁开眼的时候,四周片漆黑。
心头猛然跳,他惊坐起身,把扯开车帘!
夜色悠悠,月华初上,轻柔的月光洒在树梢,远处的群山影影绰绰,杂草丛中虫鸣声低低切切此起彼伏。
“教主您醒了?”
沈飞白心虚的干笑两声,面沉如水的顾九渊转头看向火堆,少年黑眸中的腾腾怒火与火光相辉映,衬得张芙蓉脸愈发明艳。
那火堆上架着口锅,锅里的汤咕噜咕噜冒着泡,只横插在树枝上的野鸡被烤得金黄香脆,那香气飘得老远。
“教主?”沈飞白小心翼翼的凑过去,“鸡烤好了,您用些?”
迎接沈飞白的是个拳头!
顾九渊赤红着双眼,发狂般揪着沈飞白揍。
沈飞白猝不及防挨了拳,十层力道之下,只眼睛立马肿了起来。他还没来得及痛呼,阵剧痛从腹部传来,沈飞白张大嘴干呕,差点把刚吃下去的鸡吐出来。
顾九渊收回膝盖,接着个肘击,沈飞白惨叫声,连忙手捂着肚子,手挡住脸。
“教、教主!别打脸!”
他话音刚落,顾九渊已经腾空而起,旋身脚朝着他头部踢了过去
口血飞洒而出,娃娃脸少年歪着嘴飞出去,在四周守卫的汉子们僵直了身体,听着拳头落在肉上发出的沉闷声响和不时响起的啊啊声,眼观鼻鼻观心。
沈长老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不着调。教主虽然失忆缩水了,但也不是随便能冒犯的!还好沈长老有先见之明,提前给教主服了柳长老准备的压制内力的药,否则他们就得给沈长老收尸了!
“啪”的声,火堆上燃烧的树枝弹动了下,倒在火堆旁的沈飞白看着火光默默流泪。在火光映照下,他那张鼻青眼肿的脸显得狰狞又滑稽。
只白皙纤长的手把他提了起来。
怒气发泄大半,已然恢复冷静的顾九渊冷声问:“这是哪?我们离开水沟村多久了?”
“教主,”沈飞白嘴巴动了动,咽哽着道,“我们得回教里去,您走火入魔内伤未愈,还失忆变成这幅少年人的模样……”
顾九渊沉沉的黑眸看着他,字顿地道:“我没有失忆,我今年十六岁。”
原来教主缩水到十六岁了,难怪这般水嫩……
沈飞白眨眨眼,很努力的向他解释:“教主您欲突破神功第九层,可中途出了意外走火入魔。您神志不清之下打碎石室大门离教出走,我和几位长老外出分头寻您。许是您练的功法过于神异,有返老还童之效,您失忆后变回了少年人的模样,又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导致了记忆混乱……”
“不过您不用担心,柳长老定会治好您的!”
顾九渊面不改色,看不出信还是不信。他淡淡开口:“柳长老?谁?”
“……柳长湖人称医毒圣手,最是喜欢研究疑难杂症。”
医毒圣手?!
顾九渊眼中飞快闪过道光,他手指蜷缩了下,问:“她医术很厉害?”
沈飞白点点被打成猪头的脑袋:“柳长老是当年神医谷柳神医之女,身医术尽得柳神医真传。”
“回到教中要多久?”
“快马加鞭得十日左右。”沈飞白顿了顿,语带愧疚的说,“我们没想到教主您夜之间竟奔离千里,处处搜寻,是以花费了两个多月的时间。”
顾九渊“嗯”了声。
“我给他们发了信号,柳长老接到消息会率先赶来与我们汇合的。”
沈飞白巴巴看着顾九渊,只差没直接说:教主,我真的不是拐带良家少男的坏人,你信我!
顾九渊松开手,把人丢地上,居高临下的对沈飞白道:“派人回水沟村,找个叫关衍的男人,告诉他我家人寻我回去了。给他些银钱当是报答他这段时日对我的照顾。”
他语气没什么起伏,似乎只是在交代件无足轻重的事。
沈飞白愣,欣喜若狂:“教主您相信我了?”
顾九渊没说话。
沈飞白被他看不出情绪的目光瞅,觉得脸上的青肿更痛了。
眼前的少年淡漠冷锐,哪有半分信任可言?
但是!
就是教主不信他又能如何?他们人多势众,教主现在内力被封,想跑都跑不了!
气氛诡异的静默下来,火堆上烤的鸡滴下滴油,落在火堆上,“刺啦”声。
顾九渊越过沈飞白,意欲把鸡取下来。
“我来我来!”沈飞白连忙爬起来,把鸡取下放在芭蕉叶中,又亲手盛了汤,“教主您请慢用!小心烫!”
顾九渊面无表情地撕下只鸡腿,无视沈飞白殷切的目光默默吃肉喝汤。
阿衍花了那么多钱给他治病,花了那么多精力照顾他,无非想他快快好起来,眼下他受制于人,可也不会为了所谓的志气饿肚子。
他要好好爱惜身体,争取再次和阿衍见面的时候,能和阿衍说句:阿衍,我好了,你不用再担心我!
沈飞白像小狗子样蹲在旁,他伸手摸了摸胸口,痛得倒吸口凉气。
教主下手还是这般重。
他偷偷瞥了眼顾九渊,少年还是冷着张脸,但吃喝不落,根本就瞧不出在想什么。
啊,教主即便失忆缩水了,也还是那么高深莫测!
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变得狂热古怪,顾九渊眼帘抬,沈飞白并未收敛目光,反而咧着嘴道:“教主,您擦擦手!”
接过他手中质地细密柔软的锦帕,顾九渊边把手指擦拭干净边沉声道:“给我个能让我信服跟你走的理由。”
沈飞白脱口而出:“你是我们的教主呀!”
顾九渊:“他们并不认识我。”
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些站得跟木头桩子似的下属,沈飞白低声道:“您习惯带着面具,他们没见过您的真容。”
“您天资卓绝,二十二岁便跻身江湖十大高手之列。咱神隐教是您手创立的门派,如今已有七年光景……”
顾九渊眼底波澜不惊,待他说完,又问了句:“那个合欢宗之人如何了?”
“运气好的话还能活个年半载。”沈飞白邀功的意味十分明显,“人就丢在那几个衙役尸体的附近,到时候衙门来查,合欢宗兜着。”
有时候死并不是最痛苦的惩罚,活着才是。
顾九渊垂眸,对此不作评价。
那几个衙役原本就是打着寻合欢宗犯事之人的名号来抓他,而合欢宗作奸犯科,两者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狗咬狗最好。
……嗯,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占人便宜后还玩失踪。
眉眼裹上层阴郁,顾九渊抿直嘴角,径直转身朝马车走去。
少年突然沉下脸,二话不说上了马车,沈飞白不明所以地挠挠头。
教主生气了吗?是他说错什么了?
顾九渊在马车中的软垫上躺下,单薄的胸膛因情绪激越而上下起伏。可这回,体内的真气仍安静的蛰伏在丹田中。
他紧闭的眼睫毛轻颤,双拳倔强的紧攥着。
半晌,顾九渊调整好情绪,深呼吸口气才缓缓睁开眼。
沈飞白的声音从外头传来:“教主,咱们都休息好了,您看是不是该启程了?”
“你看着办。别叫我教主。”
“是,公子!”沈飞白应得干脆,可心里七上八下的。
以教主的性子,即便暂时受制于人也不可能这么安分的待着,教主是不是想迷惑他,降低他的警觉好行事?
心情同样忐忑不安的还有关衍。
任哪个心理健全的男人,醒来面对自己身暧昧痕迹还能保持冷静的?尤其之前发生的事还无比清晰的刻在他脑海里!
男人涨红了脸,察觉身上干净清爽,唯独曾和对方深入交流的某个部位隐隐不适,整个人快要烧起来。
心里说不上是羞恼多点,还是窘迫多点,但没有后悔。
关衍不后悔和顾九渊发生这样超出他意料之外的关系,但打定主意要和顾九渊说清楚。
他之前隐约感觉到顾九渊看他的目光不妥,但没敢往那方面想,混乱中顾九渊的心思览无余,甚至直白地向他示爱。
当时事态紧急,他迫不得已以己身为药解顾九渊身上的毒,可这不代表他就要向女子样,要求占了自己身子的男子负责。
当然,他不接受顾九渊,也没有找别的男人的意思,他只是不愿意屈从情玉,像个发情的兽样随意与人做这种事。
少年不谙世事,容易被误导走上歧路。他不能害了他。
稳了稳心神,关衍撑着床沿下地。
纵欲过度的后果是四肢软绵身子虚软无力,加上睡了大半日粒米未进,腹中饥饿如擂鼓,关衍摸黑爬起身去点燃桌上的油灯。
豆大的火光慢腾腾地升起,房内的漆黑缓缓褪去。
环视圈,关衍发现屋里片整洁。记忆中被撞翻的桌椅、混乱中被撕扯掉的衣裤全都被收拾妥当。
毫无疑问,这些都是小九做的。
关衍红着脸走出卧室。
屋里静悄悄的,除了卧室点着灯,杂物间和厨房皆笼罩在黑暗中。
这种诡异的安静使得关衍阵心慌。
男人脸上的晕红褪个干二净,脚步匆匆地找遍了家里,果然没看到那个会笑吟吟地看着他喊阿衍的人。
“小九?”关衍焦急地喊了声。
他干哑的嗓音在空荡荡的屋里显得特别响亮,可惜无人回应。
关衍颗心直往下坠。
转身再次走进厨房,发觉灶上炖着青菜腊肉粥,粥已冷,灶里的柴火也全然熄灭,关衍整个人也和这冰冷的厨房样手脚冰凉。
少年单纯而固执,看他的眼神热烈纯粹,和他发生这样的亲密关系后,定会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如今他醒来却没能看到人……
定是出事了!
“小九!”
顾不得其他,关衍踉跄着跑回房取了银钱欲去和村人打探消息,可他脚刚踏出屋门,轮皎洁的明月便撞入他眼帘,他焦虑的脑子猛然清醒过来。
银白色的月光落在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庞上,男人紧绷的下颚随着喉结的滚动稍微软化。
眸中闪过丝犹疑,关衍收回脚再次回到厨房。
借着灯光,关衍在饭桌上发现张被用碗压住的纸。白纸黑字,纸上陌生的字迹书写着熟悉的话语
阿衍,我出门几天处理些事,无论听到什么,你都不要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锅里煮了粥,冷了的话你热下再吃。
还有,我说的那些话是认真的。
我喜欢你,我要和你在起!
等我回来!
定要等我回来!
目光从最后个字上收回来,关衍闭了闭眼,虚脱般坐在椅子上。
半晌,关衍重新睁开眼,眼中虑色并未消退。
他不敢肯定这张纸条是小九为了稳住他而写的,还是小九真的有事去处理……
把纸张折起来收入怀中,关衍心事重重地重新生火热粥。
顾九渊在那头吃着烤鸡喝着热汤,他捧着碗默默喝粥。
等顾九渊躺在马车上前往下个城镇,他亦躺在床上。
寂静的夜,两颗同样压抑的心各分东西。
顾九渊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中睡去,关衍睁着眼到天亮。
虚弱的身体终于恢复力气,关衍随便弄了些吃的便迫不及待出了门。
此时天色微亮,村里陆陆续续有人出门干活。
关衍还没来得及开口向村人询问,村人先步叫住他。
“关衍!可见着你了!”
“小九公子跟随几个衙役进城去寻家人了,你可知晓?”
关衍艰难开口:“知道。”
看他眼中俱是血丝,显然担忧了整晚,村人叹了口气,有些不忍:“那几个衙役死了,尸体就丢在岔道旁的树林里。昨日晌午被人发现后报了官,官府派人封锁了现场。后来又在附近发现个江湖邪派之人,而被衙役带走的小九公子不知所踪。”
“那邪派据说是修习采补功法的,专掳容貌出众的男女来练功。小九公子极有可能被带走了……”
胸口阵闷痛,关衍瞬间红了眼。
“替我告诉癞子,要是小九出了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男人丢下句话,发疯般朝村外跑去。
“关衍,你去哪?”村人急忙喊道:“快回来啊关衍,那些个邪派都是穷凶极恶之人,咱小老百姓惹不起啊!”
村人后边再说什么关衍都听不见,他满脑子都是顾九渊盛满绝望惊惧的脸。
“小九,别怕!”
“我来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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