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覃川接到母亲的短信时刚好下飞机,正打算给电话姜妩约见面时间,母亲却先一步约他。
顾覃川简单地回了一个“好”字,便收起电话,朝百悦商场赶。
之所以要赶去,原因在于顾覃川的妈妈是个病人。
品牌新品发布会于下午四点结束,姜妩带着莫奈离开商场时,之前那个贵妇又突然出现在姜妩面前,说要请姜妩吃晚饭。
姜妩表示没时间,贵妇便表明身份:“我是顾覃川的妈妈。”
……姜妩的眼里露出诧异之色,但转瞬即逝。
姜妩叫随行的工作人员送莫奈离开商场,自己则和顾覃川的妈妈走进一间咖啡厅。
落座后,姜妩请顾妈妈点喝的,顾妈妈说:“你帮我点吧。”
姜妩毫不扭捏,给顾妈妈点了一杯卡布奇诺加提拉米苏。
顾妈妈问姜妩:“为什么不给我点和你一样的意式浓缩咖啡?”
姜妩说:“意式浓缩苦味浓烈,提神效果好。卡布奇诺柔滑香醇,应该比较适合阿姨的胃口。”
顾妈妈歪头凝视着姜妩,姜妩大方让她看。
良久后,顾妈妈不解道:“你不怕我?”
姜妩更不解:“我为什么要怕你?”
“我是顾覃川的妈妈啊。”
姜妩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我不是顾总的员工,也没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更没有冒犯你,不存在害怕。”
顾妈妈连连摇头:“不对,你的状态不对。”
“阿姨,你觉得我哪里有问题?”姜妩淡定地问道。
顾妈妈:“我第一次见我婆婆的时候,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婆婆?看来顾妈妈误会了。
姜妩解释道:“我和顾总不是情侣关系。”
听到这话,顾妈妈似乎松了口气。姜妩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咖啡来了,两个女人沉默无语地各自搅动苦水。
期间,顾妈妈收发了一次短信。
姜妩喝了一口咖啡,打破沉默道:“阿姨,你一直在等我,是有什么事想对我说吗?”
“没事,我就想看看你。”
“你对我不满意。”姜妩用的是肯定句。
顾妈妈直视着姜妩,认真道:“不,你人美心善,不卑不亢,我很满意,想收你做干女儿。”
顾妈妈一次又一次打破常规,姜妩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姜妩微笑着婉拒:“阿姨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的工作比较忙,怕没时间孝敬你。”
顾妈妈一改温和的样子,严肃道:“你不愿做我的干女儿,便是想做我的儿媳妇了?我只有覃川这一个儿子,我不要和别的女人分享他的爱。”
姜妩的微笑僵在嘴角,隐隐感觉顾妈妈有异常,没想到她的异常来源于恋子癖?
姜妩压住心里的波澜,试探道:“我理解阿姨的母爱心情,一手养大的儿子以后会和别的女人结婚生子组建家庭……”
姜妩话未说完,顾妈妈急急打断:“不会的,覃川不会离开我,没有女人能从我身边抢走他。”
姜妩拧眉垂目,将震惊之色掩藏下去。
这时,顾覃川到了,他的眉头比姜妩拧得更紧。
“妈,你在胡说什么!”
姜妩和顾妈妈同时转头,看向一身冷意的顾覃川。
“儿子,你终于回来了。”顾妈妈站起来,去牵顾覃川的手。
顾覃川伸手握了握她的手,很快放开,拉开座椅,坐了下来。
服务生过来问顾覃川喝什么,顾覃川说,不用,马上就走。
顾妈妈表示还想坐会儿,顾覃川借口家里的牧羊犬需要喂养,让她赶紧回去。
姜妩无语旁观顾覃川母子的交流,越看越觉得顾妈妈是恋子癖。
顾覃川虽没有和姜妩说话,但他知道姜妩心里在想什么。
顾覃川现在必须马上送走母亲,再跟姜妩仔细解释一番,否则之前的努力便付之东流。
经过一番神奇的交流,顾妈妈终于同意回家,顾覃川对姜妩说:“你稍等片刻,我把我妈送到停车场就回来。”
姜妩的眼神写着拒绝,但顾覃川的眼神写满执着。
姜妩知道今天等与不等,顾覃川都有办法找到自己,与其捉迷藏,不如以逸待劳。
十分钟后,顾覃川返回咖啡厅。
顾覃川拿起姜妩的外套,说:“我们换个地方聊。”
姜妩站起来:“看来,故事很长。”
顾覃川没答,开着姜妩的车回到顾公馆。
顾覃川开了一瓶红酒,倒入两个酒杯后,递给姜妩一杯。
姜妩接过来,晃了晃,说:“你身边一直没有女人,原因在阿姨身上。”
顾覃川却说:“小部分原因在她,绝大部分原因在你。”
“我?”
顾覃川点头:“我的心里住着你,容不下其他女人。”
“看来你没把阿姨放在心上。”姜妩抿着红酒说,“今天从阿姨口中,我大致了解了你的家庭。”
“她有病。”
“?”姜妩皱眉,“你不能这样说自己的妈妈。”
“她真有病。”顾覃川说话间,从桌下的抽屉里拿出一沓检查报告。
这些精神学科的诊断报告证实顾妈妈存在妄想性障碍,delusionofspecialsigificance(特殊意义妄想),令她认为周围人的言行,日常的举动,不仅与她有关,而且有一种特殊的意义。
姜妩看诊断报告的时候,顾覃川缓缓道出母亲的成病原因。
“我妈原本是个文雅的女人,和我爸关系稳定。生我的时候,我爸遇到事业危机,他一心扑在工作上,对我妈的关心变少,我妈患上产后郁抑症。之后几年,我妈的病情越来越重,经常做出令我爸下不来台的事。我爸对她忍无可忍,便用各种借口不回家。”
“我一岁的时候,奶奶从我妈身边接走我,她怕我妈的精神问题影响我的心理发育。我懂事以后,想回我妈身边,但我奶奶不允许,我只能隔三差五偷偷跑回我妈家。”
“我妈的病情其实没有很严重,大多数时候她是清醒的。她教我弹琴,书法,画画,我的艺术细胞来源于她从小的培养,在我心里她是个伟大的女人,同时又是个悲哀的女人。”
“我之所以不喜欢依赖性强的女人,原因在于依赖性毁了我妈。”
听到这话,姜妩抬头看着顾覃川:“你爸没有一点责任?女人生产过程艰苦,身体发生重大变化,产后内分泌失调导致精神紧张,这种时候最需要关爱。你爸再忙也不该疏于对你妈妈的照顾。女人是你们男人的生育工具吗?”
“不是,我还没说完,你别激动。”顾覃川生怕提起父母的事,让姜妩对爱情更加失望,忙道,“感情产生裂隙不是单方面的问题,我爸没有尽到做老公的责任,为此,我和我爸的关系一直不好。”
言下之意,顾覃川鄙视他爸的做法。
“我认为成功的男人应该事业家庭两兼顾,不能把家庭的重担全部压在女人的肩上。以后我们结婚,我绝不会步我爸的后尘。”
姜妩哼道:“说不定你有你爸不忠的基因。”
“……”顾覃川一枪热血撞在姜妩竖起的冰墙上,顿时透心凉。
“这点怎么能遗传!”顾覃川胸口起伏,一团浊气堵在心里,找不到出口。“我给你说我父母的问题,是想让你多了解我,你不能过度解读。”
姜妩:“发生在别人身上叫故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就叫事故了。我经历过事故,自然会万分小心。”
“哎!”顾覃川双手抱头,痛苦万状。“我只差把胸膛剖开,捧出真心让你检测了。”
顾覃川突然站起来,说:“我去厨房拿刀,你给我一个痛快好吗!”
姜妩一把拉住顾覃川的手,说:“我不气你了,你继续说叔叔阿姨的事。”
顾覃川坐回沙发上,垂头丧气不知从何说起。
姜妩抿了抿唇,问:“叔叔阿姨现在是离婚状态吗?”
“是。我读大学的时候,爸重新找了个女人。”顾覃川终于说出他突然从学校消失的那段时间的事,“就在我们交往期间,我爸说他要结婚,我妈知道这个消息,受不了打击,寻死觅活。”
“我怕她出事,一直陪在她身边。那段时间,她的精神出现严重问题,把我当成我爸,日日夜夜对着我哭。”
夫妻感情破裂,作为孩子更加受伤。难怪顾覃川那时情绪波动特别厉害,忽冷忽热。
了解情况后,姜妩觉得自己也没有做好,从始至终,都沉浸在自我怀疑中,没有在意顾覃川的心情。
想到这些,姜妩内心包裹的坚硬外壳逐渐融化。
姜妩低声道:“你家里出事,你可以对我说。”
顾覃川手指抵着太阳穴道:“这不是什么值得分享的事,我不想给你负能量。”
“年少的我们都不懂爱情啊。”姜妩叹道,又说,“爱是乐共享,苦同担。过于坚强,何必恋爱。”
“你终于醒悟了?”顾覃川仰面倒在沙发靠背上,看着屋顶,“你坚如磐石,我以为永远撬不开你的心门。”
“我们缺乏沟通。”姜妩也仰靠在沙发靠背上,和顾覃川一同望着硕大的螺旋水晶灯。
“阿姨很可怜,有什么办法能让她走出痛苦?”姜妩问。
顾覃川转头看着姜妩,反问:“我不可怜?”
“你是男人啊。”姜妩不想说顾覃川可怜,她只认顾覃川的强大。
“男人。”顾覃川苦笑,“男人就该百毒不侵,金刚不坏?你不是很了解男人吗?不知道男人的心也有脆弱的时候?”
“我在你身边啊。”姜妩伸手握住顾覃川的手,“听你说话,了解你的家庭和过去。”
“这得多谢我妈。”顾覃川侧身面对姜妩,看着她精致细腻的侧脸,有种苦尽甘来的沧桑感。
顾覃川反握住姜妩柔软的手,说:“姜妩,我们重新在一起好不好?”
姜妩点头:“好,等我做完要做的事,我们重新开始。”
“还要等?”顾覃川整个人都不好了,“我等了一年多,在你身后默守你的规则。你该知道我的自尊心很强,能做到这点,真的是很大的让步了。你要做什么事,非要撇开我?”
“我知道你尊重我,也感谢你尊重我,但我不想把你卷入娱乐圈的争斗中。你是金融业的巨头,娱乐圈的浑水你不能趟。”
“我在你心里很高贵?”
“是啊,这是公认的事。就算你脱掉商业的包装,在我心里你也是最强的存在。”
顾覃川沉沉笑起来,心情豁然开朗。他知道这是姜妩的真心话,没有半点虚伪的成分。
顾覃川举起姜妩的手,放在唇边轻吻:“我也要感谢你这么抬举我。”
姜妩转头,柔柔的视线落在顾覃川俊美的脸上,轻声问道:“晟世财团是顾家的家族产业对吗?”
“对,但我不是靠关系走到现在的位置。我的叔叔,也就是我爸的弟弟,到现在还是一个中层管理。”顾覃川说明道。
“我知道你是靠能力坐上总裁的位置。”姜妩回想起很久以前晟世财团赴法国收购的实时转播,“你参与法国空客制造龙头“法兰特”公司的股权收购,我从电视里看到过。”
顾覃川怔了一下,继而笑道:“原来你一直在关注我。”
“你在商界很高调,想不关注都难。”
顾覃川问姜妩:“那你是关注商界的我,还是关注本身的我?”
“你就是你,渡上金也改不了无赖的本质。”
“哈哈哈……”顾覃川放声大笑,从未有过的愉悦感充斥着全身。他将姜妩揽进怀里,下巴摩挲着姜妩的额头,说,“无论什么角度的顾覃川,都属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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