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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部分阅读(1 / 1)

娜被针扎了一样抖了一下,凶狠地瞪了我一眼:“少给我说这些没用的,我用得着你教你以为你是谁上帝还是佛祖有空先拯救你自己吧”

说完,似乎觉得不解恨,又向前挺了下胸膛,挑衅一样逼近我的脸:“没错,我是妓女,烂得像一团泥,别忘了,你和这个妓女一样的人曾经很亲密,就像一个嫖客那样子”

说着,用夹着烟的手指在我额头点了点:“今天我当你酒醉了说胡话,原谅你,记着我今天说的话,以后再搞出什么事情我就撒手不管,让你老婆跟别人睡去”

“言”

从身后传过来一声呼喊。(w-w-xs.c-o-m)免费小说请牢记

我猛地一惊,转过头。

在车库的入口,嫣站在那里,怀里抱着嘉嘉,距离有些远,看不清她的脸,可声音里却透着几分焦虑。从她的位置看过来,还不能看清我身前的娜,不过却能清楚的知道我是和一个人在一起,而且,相信她已经能够分辨出是一个女人。

我和娜的姿势有些暧昧,乍一看上去,就像是一对情侣在聊天,我推了她一把,说:“你快走,我不想让嫣看到你在这里。”

娜没动,歪着头看我身后,说:“你叫我往哪里走如果她看不清我,那才会怀疑你再说,她又不是不认识我,看到了也没什么。”

等嫣走近一些,看清楚娜的脸时,一下子停住了,嘴微张着,意外和惊恐写在她脸上,不知所措地愣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怀里的嘉嘉已经认出了我,张着双手从她怀抱里探出身子,咿咿呀呀着要我抱。我迎过去,把女儿接过来,在她小脸儿上吻了吻,柔声问:“嘉嘉,想爸爸了,是不是”

女儿使劲儿点着头,好奇地看了一眼娜,然后搂住了我的脖子,把头埋在了我肩膀上。

嫣这时候才发现我被扯破的衣服,惊叫了一声:“你你的衣服怎么破了出了什么事情她”

刚说到了一个“她”字马上就停住了,不安地看了一眼娜,眼神极其复杂地又看了我一眼,掩饰性地用手拢了拢头发,轻声说:“回家吧,饭都做好了”

在她的手放下去的一霎那,我看到了她手臂上有一条紫红色的痕迹,好像被什么东西划破了一样,雪白的手臂,紫红的痕迹,看上去非常明显。

“手怎么了”

我拉过她的手臂来看,那条伤痕十分长,看起来像是刚刚弄伤不久。

“没什么”嫣局促地抽回了胳膊,反过手用衣服挡住了伤痕:“不小心,摔了一跤擦破了。”

娜很识趣,没再和我说话,把才抽了几口的烟丢在地上,用脚尖儿碾熄了。

然后不急不慢地从我们身边走过去。经过嫣的身边时,嫣挪了一下身体让了让。

那是个完全没有必要的动作,就是下意识的一个动作,这让她看上去很害怕娜。

我忽然想起了娜曾经打过她的那一巴掌,心揪了一下,心疼地揽住了嫣的腰,在肩膀上拍了拍,说:“走吧,我们回家去。”

那一瞬间,我感到嫣的身体在轻轻的颤抖,虽然她竭力掩饰自己的表情,可仍然能够从她眼睛里察觉到噩梦初醒的心有余悸。

一路上嫣都没说话,低着头走在我前面,脚步很急促,像是要逃避些什么。

吃饭的时候,嫣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想要问我什么,可始终没有问出来,她明显有些异常,心神不宁的样子。饭也吃得很少。我猜测她是想要问关于娜的事情,如果是别的时候,她早忍不住要问了。不然就是想问我在医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大概猜到了什么,所以最终什么都没问。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如果解释起来,那就无法避免要谈到佟,虽然我们都明白,关于这件事,大家已经心知肚明,可谁也不愿意打破目前的平静,也许这是避免尴尬和保持各自自尊的唯一方法。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坦白以后的对方,所以连试探对方的勇气都没有。

嘉嘉什么都不知道,依然无忧无虑的样子,吃过饭就缠着嫣要她讲故事。她最喜欢听的就是白雪公主和小矮人,总是听不厌,而且要求妈妈讲的时候必须绘声绘色,讲到咬苹果的时候,就要假装咬苹果的样子,讲到皇后的时候,就要装出很坏很坏的神情,然后她就会举起小手,打一下,说:“坏坏人嘉嘉打”

有的时候,会让我围在旁边,扮演小矮人,尖着嗓子说话,蹲着跳舞。

我坐在沙发上,假装自己在看电视。

今天嫣的情绪有些不对,讲故事的时候,没有按女儿的要求,不是忘了咬苹果的动作,就是忘了学小矮人的声音。嘉嘉不满意,要她重新来,嫣显得心烦意乱,几次都不对,终于不耐烦了,推了嘉嘉一把,说:“不许闹,要听故事就好好听,不然我不给你讲了。”

女儿就哭起来,嫣急了,打了她一下:“不许哭闭嘴,你听见没有”

女儿的哭声反而更大,边哭边跺着脚:“妈妈坏,妈妈坏”

嫣愣了一下,抬手在女儿身上又打了两巴掌:“你说谁呢我养你是要你骂我吗”

看着女儿哭得满脸泪水,忽然再也忍不住情绪,也哭了出来。

我过去抱起了嘉嘉,轻声哄着,女儿在我怀里大声哭,嫣在一边小声抽噎。

我有些伤感,小心翼翼地擦着女儿脸上的泪水:“嘉嘉乖,嘉嘉听话不哭,妈妈不好,妈妈打嘉嘉不对爸爸给你讲故事好不好,咱们讲青蛙王子好不好讲阿拉伯神灯不要听吗好好好,那就讲白雪公主”

嫣起身去了卧室,坐在床上擦眼泪。

哄了一会儿,女儿不哭了,扭着身子往卧室里看,见嫣还在哭,就从我怀里下去,跑去了卧室,偎在她腿边,眼巴巴地看着。嫣抱起她,整理着她的头发,轻声说:“对不起”

嘉嘉就伸出手指,去抹她眼角的泪水。

我远远地看着,十一点,我才进卧室。嫣似乎睡着了,头发有些散乱地摊在枕头上,手臂搭在胸前,那道伤痕完全裸露在我眼前。我用手轻轻地按在那伤痕上,用掌心感受红肿凸起的部分,觉得那就像是我心里的伤口,无论用什么药,都缓解不了现在的疼痛。可又希望那伤痕能够转移到我身上,即使留在我心上也好,如果,能不让我的妻子受伤。

嫣这时睁开了眼,反手抓住了我的胳膊,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说:“我们走吧去安道尔,我好累,我好害怕自己撑不下去了”

“让我想想。”

我靠在床头:“不用担心,有我在,都会过去的。”

嫣翻了个身,伏在我胸前,把脸贴着我的心口,没有再说话。我揽着她的身体,手抚摸着她的背,丝绸睡衣很光滑,贴在皮肤上凉凉的,和嫣的身体一样。

她身体上那种熟悉味道传入鼻中,勾起了很多往事。恋爱,结婚,一直以来我的生活都伴随着这种味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亲切地不能再亲切。

丰满的压在我腹部,柔软的像棉花,睡衣下摆伸出来长长的腿,搭在我小腿上面,和我的肌肤摩擦着。

“我想要你”

她说。

第16章

我没有任何。就好像一台因为网速太慢而无法翻页的计算机,始终停留在之前的页面上。机械地抱着嫣,看着她往下扯自己的睡衣,圆润光洁的肩头在我眼前晃动着,嫣略显深重的呼吸在耳边轻轻响起。

她似乎变得比以前热情,吻我的耳垂,脸颊。蓬松的头发散落在脸上,遮盖住我的视线。等她抬起头的时候,睡衣已经褪到腰间,颤微微地停留在我嘴边,乳间向上一点,是项链的吊坠小巧而精致的心形,正面,是嫣的名字。

我看着她的,审视着艳红耸起的,发现那里并没有勃起的迹象。以往当嫣主动要求的时候,一定是很想要了不然以她的个性,最多只会有一些隐晦的暗示。吊坠在胸脯上随着她的呼吸轻轻起伏,反射着灯光。我知道,在她的名字背面,贴近肌肤的那一面,是我的名字

她说过:我要把你,永远紧贴在我的心上,无论春夏秋冬,无论岁月流转,你都不会离开我的身体一刻,不会和我的心分离。

我吻上她的胸膛,柔软而温暖。可我却有种窒息的感觉,好像被谁勒住了脖子,眼睛有些湿润,看到的一切也开始朦胧。嫣抱着我的头,把自己的身体尽量贴向我的脸,她一定是想要安慰我,也许是在补偿我,对我以前没有表现出愤怒和生气的我奖励。

我知道自己应该接受,我应该像以前一样,热情地和她接吻,爱抚,然后履行一个作为丈夫的职责。这是我的一个机会,是把妻子拉回到身边的机会假如我表现得不自然,她可能会被打击得失去信心,可能会对我们的未来产生怀疑,我绝不能让这一切发生

可我的身体没有任何反应,软绵绵地垂在腿间。嫣的睡衣覆盖在上面,冰冷得像是冬天的风雪。我努力地在她上亲吻,极力表现出热情和,嫣的在我嘴里勃起,坚硬,呼吸也变得沉重急促,手指插进了我的头发,尖锐的指甲刀一样切割我的头皮。那种刺痛感格外明显,连绵不绝地穿透我的身体,压抑住了任何一丝企图唤醒身体的。

我焦灼甚至恐惧,在嫣面前,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现象,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身体机能出现了问题那是一个男人证明自己的唯一途径,失去这些,意味着的是羞耻和无能。尤其是现在,我不知道,无法满足嫣,是不是意味着我在放弃丈夫的权利即使她没有讥笑我,即使现在她没有表现出来不满,未来呢在将来的漫漫岁月里,我用什么来挽留和保证自己的爱情

一只手伸到下面去刺激,希望能快速让它勃起。我需要勃起,需要在这个特殊的时刻,借助和的慰藉来扭转稳固一些东西。

可无济于事,我的身体似乎不在是我自己的,丝毫没有恢复的迹象。

我努力地在脑海里寻找各种画面,用来刺激复苏自己的。但是我很快失望了,我发现在我的记忆里,除了嫣,几乎没有任何女人的影像。在过去的日子里,除了嫣,什么都没有

我开始冒汗,无比的空虚和绝望,脑子里一片空白。手里抓着的,是嫣丰满柔软的,嗅到的,是嫣身体里发出的淡淡体味,气息里透着动情和渴望。这一切一直都是我从来不曾怀疑过的,是我和满足的根源,熟悉而亲切,我曾经无限迷恋的身体,无比热爱的身体

“我是在家里被丈夫抓住的,当时他穿着我丈夫的衣服,坐在我丈夫平时看电视常坐的位置,然后让我化最漂亮的妆,着全身坐在他腿上勾引他,旁边放着的,是我们的结婚照。”

我的耳边突然响起苏晴的声音,脑海里条件反射一样浮现出她弯腰时翘起的臀部,紧绷的裙子,滚圆丰满的线条。然后,是裙摆下修长的大腿。

就在那一刻有了反应。这让我有种罪恶感,可我顾不到那些了,闭上眼睛,继续想象一些更加旖旎的场景,幻想苏晴所描述的画面。我发现自己可以从这些过去从来没有尝试的方式里得到刺激,刺激让很快进入了状态。

我在嫣身上起伏,她的手抓着我的胳膊,闭眼转过脸,让表情掩埋在散乱的头发里。我看着她晃动的,拼命告诉自己:这不是嫣,这是另一个女人,是那个护士服下面的身体我强迫着自己,不让自己走神,甚至,不敢仔细去看她的肌肤,我害怕某一处印记或者曲线,会让我想起一些事情,一些瞬间可以让我崩溃的事情。

嫣开始呻吟,下体开始潮湿,随着我的动作,头发正一点一点地分开,让那张洁白干净精致,让我十分熟悉的脸慢慢露出。

我把她转了过去,让她跪在床上从后面进入。以前嫣并不喜欢这样的姿势,也许是觉得过于淫荡,或者是认为这种姿势和某种动物太过相似,让她产生卑贱的错觉。但是这次她没有拒绝,翘起了臀部,把头埋在枕头里,用两手抓住枕头两边抬起来,包住了自己的脸。整个背部,完全裸露在我前面,光洁的皮肤耀眼的白,从臀部到腋下,两个反圆弧的曲线展现在我两手之间。

我却不敢仔细去看。把目光投向窗户,深红色的窗帘遮住了外面的夜色,反射出的灯光也有种压抑的幽暗。整个房间,明亮的只有她的身体,可这身体却是我最想要躲避的,甚至连想象也变得十分艰难。

我的没什么感觉,我觉得那似乎不再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再也没有从前那种水乳交融的情意绵绵,也再没有足以融化身体的热情,我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件工具,一支按摩棒,或者一件雨衣,能够做的,只剩下一种本能。更加悲哀的是:这种本能,还是自背叛中而来。

嫣在继续呻吟,身体在继续触碰,轻微的响声在房间里回荡。我继续在脑海里幻想,勾画一副又一副的画面,让那些画面继续刺激我的。

我感觉我像是在吸毒,而且预感到自己会成瘾。

值得庆幸的是嫣并没有感到异样,也许她并不是真正需要我有种猜测:这是她表达情绪的手段,出于愧疚或者其他。在我射精以后两个人都解脱了,好像完成了一件艰巨的任务。给我擦拭了一下,嫣起身去浴室,把我丢在空荡荡的床上。我恍惚地看着她的背,第一次感到她是那么不真实,像一个影子,或者是我幻觉出来的一个梦想。

如果是,我该不该叫她噩梦

嫣在浴室很久不出来,我等着。觉得自己像孤独的病人,惧怕自己被抛弃。

床上还有淫秽的味道,分不清是嫣还是我发出来的,挪动了一下身体,床就咯吱咯吱地响,不堪重负。

那晚我没洗澡,在等嫣的过程中睡着了,睡梦中似乎做了个梦,梦到她在不停地哭,很伤心的样子。

“我这几天换医院了”

我说。

第二天上午九点半。嫣到医院来,抱着嘉嘉。开始我并不知道,那个时候我在手术室,等我出来的时候苏晴就叫我去。她没上班,从季然的病房出来以后碰到嫣的,打听我在手术,就领了嫣去自己房间。我过去看见她,正教嘉嘉用水笔在本子上画画,头发也没整理好,像个逃难的人。

“有事”

我问。

“没”

嫣抱起嘉嘉亲了亲:“姑娘想爸爸了,我也无聊,带她来看看你工作的新地方。”

“你女儿真漂亮。”

苏晴端详着嘉嘉的脸,眼里透着浓浓的喜爱:“中午别回去了,我去准备,中午在这儿吃”

看上去她们相处得不错,很姐妹的样子。我有点尴尬,没细想是什么原因,或者是因为脑袋里想过太多不堪的画面,觉得自己龌龊。也或者是担心嫣会说什么给苏晴,女人,总是叫人捉摸不定。

“我还得一会儿”

我说,看着嫣。如果她有事情告诉我,会明白我的意思,然后转身出来。

嫣没有跟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我松了口气,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安稳。

中午再回到苏晴的房间,里面已经多了一个人季然。她抱着嘉嘉,我猜一定是她干的,嘉嘉的头发被编了很多条小辫子,细细的麻花儿一样,每一条辫梢儿上都系着小巧的蝴蝶结。嘉嘉很开心,不断地甩头,让辫子不断地晃动,嘴里叫着:“飞飞”

“嘉嘉过来,爸爸抱”

我张开手臂,说:“你很重的,姐姐会很累。”

嘉嘉转过了头,伸手抱住了季然的脖子,这样的动作,只有在嫣身上才会出现,她似乎是很喜欢季然。也许一直以来,女儿也很孤独吧我想着,还是固执地伸手过去抱她,季然是个病人,抱着嘉嘉对她来说的确很吃力。不料她抱着嘉嘉转了个身避开了我,轻描淡写着说了一句:“趁我还抱得动,再抱会儿吧。”

那一瞬间我看到苏晴呆了一下,表情也僵住了。很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岔开了话题:“梁大夫快去洗手,我今天炖了小牛肉,很鲜美”

那一顿饭吃得很温馨,从来没有过的热闹,我甚至突然想:如果一个家里有很多人,一定是件幸福的事我小时候习惯了清冷,习惯了一个人吃泡面,习惯了打开很多灯睡觉。所以有些不习惯热情,像小时候那位护士长说得:“这孩子什么都知道,就是什么都不说”

她也许不明白,我之所以不说,是不习惯交流大概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明白了:如果我习惯了经常和人说话,那么等到我一个人的时候,一定会更加孤独。

下午过得很充实,我突然对自己有了一些信心,好像被注入了什么能量。甚至在几个实习生讲笑话的时候,我还笑了。我自己也没想到,到这个时候,我居然还能笑出来。嫣是说要在苏晴家玩儿,她很少在别人家呆着,更不要说是整整一天了。我觉得很安心,不知道为什么我很相信苏晴,尽管知道了她有那么多的过去。也许是我对护士提别有好感吧。

去接嫣的时候,两个女人正站在楼下,看着嘉嘉在远处的草坪上跑,我发现嫣的头发梳过了,人显得精神了很多。看到我,就过去抱嘉嘉回来。苏晴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我突然有些心虚,觉得她似乎是知道了我的一些事,有种被人看穿的感觉。不过苏晴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望着远处的嫣和嘉嘉,自言自语了一句:“真幸福好好珍惜吧”

她说得很轻,像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十七点二十左右,快到家的时候。车忽然震了一下,我刹住了车,下去检查后面。发现右边的倒车灯碎了,后面不远,停着一辆别克君越。这才明白是被追尾了,奇怪的是,那辆车里的人并没有出来,只是扶着方向盘,静静地看着我。

我走过去,问:“怎么回事”

车门突然打开,从车里冲出来几个人,手里提着刀和木棍,什么话也没说就围了过来。我本能地向后退,但已经来不及了,白色的光一闪,腿上麻了一下,然后后脑“砰”的一声响,晕眩起来,周围的东西都在转,天地也在颤抖。瞬间里,我似乎回到了地狱,那感觉,很像不久前经历的余震。

我听到嫣惊叫,然后是一些恍惚的人影,嘈杂的声音。我从兜里摸出手机,只是下意识的,并不知道要打给谁。眼前一片模糊,似乎什么东西糊住了眼睛,我擦了一把,眼前更加模糊,看出去,所有的东西都是红色的,车、树、天和墙我按了下手机键,忽然觉得自己什么力量也使不上,好像被人抽去了筋骨。

一切都渐渐远去。

我大概睡了很长时间,睁开眼睛的时候灯光很刺眼,我很担心嫣,我希望第一眼能看到的,是完好无损的嫣和嘉嘉。

我首先看见的是苏晴,她离我很近,表情很焦灼。

我发现自己不能动,连头也不能转,也不能说话。作为一个医生,我知道自己一定还在麻醉期,那么,我是受伤了。熟悉的味道,只有在医院,才有这种特殊的味道。除了眨眼睛,我什么都做不了,可我想问嫣在哪里嘉嘉在哪里

“他醒了”

苏晴回头说了一句。

一阵琐碎的响声,然后才看见嫣,我努力睁大眼,仔细地看她的脸和身体,一点一点地检查。嫣没事什么损伤都看不到,然后我盯着她的眼睛:嘉嘉呢

你知道的,我现在想问的,是嘉嘉

嫣读懂了我的意思,用手背擦了下眼角,说:“她睡了,在苏晴家里。”

我想她大概是想忍住眼泪,所以嘴唇抿得紧紧的,脸有些扭曲。她忍得一定很辛苦吧但是眼泪还是慢慢充满了眼眶。她很快从我眼前消失了,然后听见她对苏晴说话:“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嘉嘉,我出去一会儿”

“不行”

苏晴的声音很镇定:“现在你什么地方也不能去,你就应该守在你丈夫床前。不管有多要紧的事情,不管有多想做的事情,你都不能走”

我应该谢谢苏晴。她的话,完全是我想要说的,我能猜到她要去找什么人,虽然我不能确定她要做什么。理论质问都不重要,我不想让她再和那个人扯上任何关系在这一刻,我虽然不能动,心里却格外清晰,当嫣在我面前出现的那个时候,我突然想通了一件事:不管从前发生过什么事,当你心疼地看着我的时候,我已经原谅了你

门突然被推开,一阵风吹进来,我猜想是什么人闯进来了。果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怎么回事言你怎么了”

“被被一群流氓给打了”

嫣的声音有些惊讶:“小伟你怎么来的从哪里过来杭州家里吗”

“嗯,我五点半接到的电话,什么都听不清楚”

来人的气息有些乱,似乎一路是跑过来的:“担心出了什么事情,就赶过来了,十点十五分到的,刚才没找到这里,跑过了”

接着,是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我眼前,脸色铁青,看了我一眼,回过头去问:“他哪里受伤了,重不重”

“不太重。”

苏晴回答:“腿上有个伤口比较大,头破了,锁骨骨折,不过只是裂了,没断”

接着叁个人都出去了,关门的声音,再也听不到什么人说话。我闭上眼睛,心头一阵温暖:从杭城到这里,中间不吃不喝不休息,他还要超速

一直以来,我都习惯了对着躺在病床上的人,我身体很好,很少生病,当自己躺在病床上的时候,觉得并没有多恐怖,和小时候的感觉完全两样小的时候我很害怕生病,每次生病的时候,都会感觉自己就要死了。现在想起来,有些可笑。这些天,我一直活在焦虑和不安中,现在想起来,也很可笑

外面,是叁个很关心我的人。照理说,他们现在该围着我的病床,然后不停地喊我,或者大声地哭叫。可现在我这个病人孤伶伶躺着,他们的人却离得远远的,想一下,是不是也很可笑

可是,却觉得很温馨。

第17章

等三个人回到病房,好像达成了某种默契一样,绝口不再谈论任何关于这件事的话头。房间里变得有些沉闷,偶尔几句无关痛痒的对话,也简洁机械。嫣的声音显得惶恐不安,战战兢兢的,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贺伟没跟我说几句话,他本来就是话不多的人。走的时候我麻药还没全退,口齿不清地跟他说让他早点歇着,他也没回话,风一样的消失了。

下半夜是苏晴守在病床,这个和我才认识了两天不到的女人,突然间好像成了我的亲人而嫣似乎接受的十分自然,理所应当地依靠和听从她的安排。苏晴让嫣和女儿去她宿舍睡,说是方便照顾我,不用跑来跑去的麻烦。我发现她在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可考虑的却十分周全。说实话,让嫣回家睡我也不大放心,对于佟,我并不了解,不知道这个流氓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迷迷糊糊睡到天亮,睁开眼苏晴已经不在病房。七点多,季然过来了,给我带来了早点。说苏晴在上班,要她过来看一下我,等嫣过来。

我就让她回去,说用不着了我没事。

季然没说话,把豆浆倒进杯子里,过来坐在床边扶着我的头喂我喝。她的手有些苍白,纤细白净,纸浆里漂过一样,指甲修剪得很短,没有涂指甲油,四指并拢紧贴着透明的杯壁,和豆浆的颜色融为一体。我小口地抿,嘴里什么味道也尝不出来,却能清楚地嗅到她身上一股淡淡的药水味儿。

这只手让我想起嫣,同样的修长,干净,好像从来没有沾过一点污浊。嫣的指甲是留长了的,精心修饰过,玉一样的温润剔透。可我现在想不起来那只手过去抚摸在我身上的感觉,好像遥远的隔世,能记住的,只有指甲留给我的刺痛。

“我不喜欢医生”

她说。抽出一张纸巾给我擦了下嘴角,用一根竹签插起袋子里的蒸饺递到我嘴边:“小时候,我最怕医生,打针吃药我都怕,那个时候,觉得医生就跟魔鬼一样可怕,可是很奇怪,我还是想生病生了病,可以安静地躺在床上,不用去上学,姐姐会整天守着我”

她的话很孩子气,听上去却让人觉得心酸。

“刚住进来的时候,我希望医生是能救我的神现在知道了,我谁也指望不上。我那个病房里,这个月死了两个,都是和我一样的病。所以我现在就是在等死呢早晚也会和他们一样被推进太平间”

说到这里她顿住,似乎突然发现自己说得太多了,轻轻地翘了翘嘴角,给了我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笑。

照理说,我似乎应该说点什么,至少也该安慰她几句。可我什么话也没有,对这样一个孩子,我清楚地知道骗不了她这样生死的问题,她肯定已经考虑过了无数次,无谓的安慰,是对她的不尊重。

嫣来的时候,我正在想等贺伟问起的时候该如何地他解释。以他的脾气性格是不可能不问的,而如果被他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会发生什么样的事谁也无法预料。从嫣的一些表现上,我预感一切正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尽管我从来都没认真想过,在和嫣的未来,能不能够忽略曾经的阴霾,逾越那道横隔在两人之间的鸿沟,但在这个时候,我不愿意让事情朝明朗的方向发展,我希望,能埋多深,就埋多深。

嫣看上去精神有些萎靡,很明显昨天晚上睡得并不好,牵着嘉嘉的手来到床边,用略带疑问的眼神看了一眼季然。也许她想知道这个女孩为什么坐在这里,但没有询问什么,自从发生了这些事情以后,她和原来有了很大的变化。首先是不爱说话了,以前的她,喜欢用近似撒娇的语气和我说话,喜欢玩笑戏谑。同时她开始躲避我的目光,不自觉地摆出一些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儿一样的胆怯。

我觉得她整个人就像是根绷紧了的琴弦,一直在被一种莫名的力量压迫着,越来越紧,随时都有可能崩断。

嘉嘉努力地探着身体,想爬到床上来。季然就把她抱上了,跪坐在我旁边,手上整理着她卷起的衣领,问:“这是谁啊是谁啊告诉姐姐好不好”

嘉嘉还理解不了病床的含义,她伸出小手,在厚厚的绷带上抚摸。也许是觉得我和往常不一样了,所以很惊奇,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地眨着,良久,才下定决心地叫出了一声“爸爸”“你们回去吧”

我对嫣说。作为医生,我清楚自己身体的状况还没到无法自理的地步。嫣带着女儿呆在这里并不方便,照顾她就已经很费心了,再加上我肯定会更吃力。而且她的精神也不太好,我不想把她也拖得身心俱疲。

嫣没有表示反对,但也没有走,扶着嘉嘉的胳膊,脸朝外坐着,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很久才突然回过头来,问了我一句:“你能原谅我吗”

她问得太突然了,我完全没有思想准备,被她这一句问住了。

一直以来小心翼翼不敢碰触的部位,如同我的伤口一样,忽然被扯去了包裹密实的遮掩,把裸的伤痕暴露了出来。在这一瞬间,我的脑海里一下子浮现出那些个画面:视频中的身体,照片里分开的双腿,楼梯内晃动的手掌,还有那句冰冷得让人绝望的话

“如果我因为这件事情离婚了,你会不会像以前说的那样,肯离婚娶我”

毫无疑问,我深爱着她这个在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我甚至能肯定,在这个世界上,绝对找不到和我一样爱着嫣的男人因为害怕失去她,我选择了懦弱,选择了隐忍耻辱,我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原谅了她,不然我是在做什么我不是一直在试图把她拉回到我身边吗

但是在她问我的时候,我却突然发现问题并没有我想象中简单。我能原谅她吗我能原谅她曾经躺在别人的怀里呻吟在今后漫长的岁月里,我能不能和从前一样,若无其事地忽略过这一段深烙在心底的印记当我说出“我原谅你”这四个字的时候,是不是在内心真正地原谅她了理智上,我清楚滴知道我应该原谅她,为了孩子,为了曾经的允诺和誓言,也为了我自己。我也知道,在得到了我肯定的回答以后,嫣就会如我所愿的回归,彻底告别那段罪不在她的错误。

所以我不应该欺骗她。我想她在问出这句话之前,一定仔细思考过,不然绝不会当着外人的面毫不避讳地问我。四年的共同生活,让她对我的了解胜过任何人,正如我对她的了解。她知道我追求完美的性格,知道我对忠诚近乎苛刻的要求,包括心灵,包括。

嫣要传达给我的信息,不是乞怜,不是保证,是疑问。她也一定明白,自己将要背负着山一样沉重的负罪感持续接下来的婚姻。我们都是追求完美的人,如果今后的生活无法回归到从前,那么这样的婚姻,既不是我想要的,也不是她想要的。

我犹豫了几秒钟。这几秒钟里嫣变得十分难堪,像等待判决的囚犯。她的表情木然,却透着决绝。这样的表情,是她要决定非常重要的事情时才会有的。我以前看到过一次在她决心离开父母,和我结婚的时候。

我点了点头,动作很轻很轻。我希望自己表现得不那么庄重,轻描淡写一点儿,然后在心里对自己一遍又一遍地说:把这些都忘了那些羞辱,那些伤痛,都不算什么,我可以把这一切嚼碎了,咽下去。

临近中午的时候,李主任带了两个社区民警过来,说是要了解情况。他表现得很愤愤然,在民警询问的时候不断插嘴,说:“这叫什么没有天理王法了光天化日的干这事梁医生是我们医院的骨干,作风正派品德高尚,是市政府嘉奖过的业界代表。他们这不是寻衅滋事,这是在打政府的脸”

民警没理会他,问我知不知道打佟的人。说刚刚佟在环城路被人袭击了,手指骨折,他是跳进护城河才躲开追他的那人的。

不等我回答,李主任已经在叫:“小吕,这事和梁医生没关系,我绝对敢打包票梁医生不是那样的人,不会和那些个混混有什么关系。”

被他叫做小吕的人“嗯”了一声,说:“就是问问而已,听说梁医生和他之前有过冲突”

送民警出了门,李主任有折返身回来,悄悄对我说:“这件事,就此打住,别在弄什么事情出来了,那个货,不是个简单的主儿。”

这件事,就稀里糊涂的不了了之,再也没有过下文。我住了十几天院才搬回家里,在这十几天里,嫣和嘉嘉就和苏晴住在一起,除了回家拿点生活必需品,连医院的门也很少出。贺伟没在医院出现过,我给他打了个电话,他回答得很平静,说自己有急事已经赶回杭州了,嫣和苏晴相处得很融洽,她习惯于依赖人,在处理各种生活琐事上面,嫣没法和苏晴比,甚至,连季然也比不上。苏晴完全替代了我成为嫣的生活导师,有的时候,我甚至觉得我们已经成了她的负担。季然也会偶尔过来,不过话很少,帮着做点事儿,或者领着嘉嘉在外面玩会儿,像个穿病号服的幼儿园阿姨。

搬回家的第二天晚上,我让嫣准备了些吃的,请苏晴来家里做客,以感谢她这些天的照顾。

那天苏晴打扮得很漂亮,像是来赴一场隆重的晚宴。桌子就摆在卧室里,我靠着枕头半坐在床上,看着两个女人一杯又一杯地喝红酒。两个女人俨然已经成为了知己一样,争着讲话,说童年,说少女的初恋,说学校的老师,说遇到过的人,说读过的书

两个人都醉了,脸红得像晚霞。嫣很少喝会醉,那个晚上她似乎是故意要灌醉自己,因为她不停地喝,拿红酒当啤酒一样喝,终于昏昏沉沉地爬上床,对我说:“老公我爱你”

俯下头,在我脸上亲了一口,喷着满嘴的酒气,朝苏晴挥了挥手臂:“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

话没说完,脸已经扎进了枕头里,嘟囔了几句谁也听不清的话,就没有声响了。

苏晴站起来,身体晃着走到床前,停住,眼睛微微眯起来,魅惑地看我。她穿着一件绿色的丝绸团花刺绣露肩旗袍,精致的做工完全体现出她身材的姣好。

细长脖颈上是一串珍珠项链,项链垂在高耸的胸前,闪着炫目的光。合身的裁剪使她的腰看上去更细更柔软。再向下,陡然的一个圆弧,丰满的臀部紧紧裹在薄如蝉翼的衣料中,似乎饱满得随时要迸出来。线条收拢下去,是修长的两腿,因为站不太稳,稍微弯曲着,由膝盖斜过去,把浑圆的小腿肚鼓得贴在衣摆边缘。

脚上一款半高跟黑色缚带凉鞋,把白嫩的脚跟和足踝衬托得格外耀眼。

“我漂不漂亮”

她歪着头,问。

“很漂亮”

我敷衍着,说:“你喝得也不少了,有没有事儿隔壁的房间里有床,你去歇着吧东西别收拾了,明天让她弄。”

苏晴像是没听到我的话,伸了个懒腰,让胸膛显得更挺拔,说:“我做别人老婆不成功,可做情人,我一定合格你相信不”

靠过来,坐到我枕头边,抓住我一只手,引导着放在自己上:“我给你做情人,你愿不愿意”

这是我完全没想到的,飞快地抽回了手掌,尴尬着,说:“你醉了,别说这些胡话这段时间,我很感谢你,在我们最需要朋友的时候,谢谢你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

苏晴的身子倚在床边,用胳膊揽住了我的头,把我的脸贴在她一侧的上面。另一只手过来,拨开散在额上的头发,用手指触碰着我的眉毛,动作轻柔缓慢,小心翼翼。做这些的时候,她显得很自然,没有任何犹豫和胆怯,仿佛我本来就是她的丈夫,她本来就是我的妻子。可是,我的妻子,嫣此时就趴在我身边,苏晴圈过我脖子的手臂旁,就是嫣的肩膀。

我没敢用力挣扎,怕惊动嫣,小声地说:“苏晴,快放手,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如果嫣看到了,对你和我都不好”

我有些慌乱,不知道她怎么敢肆无忌惮地对我做这么亲密的接触。而且,我也从来没有碰到过像她这么对男女间界限熟视无睹的女人似乎在她眼里,根本就没有男女性别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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