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意识后,整套的说教全餐在等著我。先是路兹和班诺,再来是法蓝和吉鲁,然后是达穆尔和神官长。不知为何说教的人好像一个接一个地越来越多。
……不过,真希望他们别在我发烧昏睡的时候,假藉探病的名义来说教。让我睡觉!
这次说教的人当中,讲得最久又最激动的就是达穆尔了。因为身为保护对象的我突然倒下,让他吓得魂飞魄散,担心神官长会不会再度以为他是无法服从上司指令的骑士。达穆尔还眼眶泛泪,生气地说:「我真的吓得去了半条命,以为这次绝对要被处刑了!」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但我先说声抱歉,因为接下来要真正开始印刷了,类似的事情可能会频繁发生喔。」
「见习巫女,你根本没有在反省
「我正在反省要好好增强体力,才不会再度晕倒。」
「反省的点错了!」
因为大家的说教太过没有止尽,害我对金属活字的兴奋没能持续太久,比我预期的还要快就退烧了。但是,即便退烧了,大家还是不停说教。受不了一直被迫听同样的内容,我好想早点回家。现在积雪开始慢慢融化,马车也能行驶了,应该差不多可以回家了吧。
「好想回家喔……」
若要回家,首先要写信给神官长要求会面。我正这么心想,神官长先寄来了会面邀请函。虽说是会面邀请函,并不是神官长要来院长室,而是问我哪一天方便。
「法蓝,难得神官长会寄邀请函给我,一定是有什么急事吧。我想尽早会面,该回答什么时候才好呢?其实要我现在过去也可以……」
「倘若现在过去,负责准备迎接客人的侍从们会手忙脚乱吧。明天应该没有问题。」
法蓝苦笑著回道,于是我回信写下「明天可以会面」。
「-那是不是应该带点东西过去?因为之前神官长送了探病的礼物给我。」
之前神官长说是探病的礼物,送来了大量食材。但因为积雪都已经开始融化,我也差不多要回家了,所以那些食材对我来说没有必要。我打算回家前,把一半的食材都移去孤儿院的地下室。
「我想可以带院长室做的饼乾。神官长相当中意这里烤的饼乾。」
「那之前做的布丁呢?」
多莉来玩的时候,我们还挑战做了布丁和冰淇淋。结果,领悟到了冰淇淋果然要在夏天吃。虽然窝在暖炉桌里吃冰淇淋很好吃,但坐在暖炉前面,就算吃著冰淇淋,比起「好吃」,更觉得「好冷」,身体都要结冻了。
日「布丁吗……一旦习惯那种口感,就会觉得美味,但一般人在吃之前还是会有些犹豫,所以对于第一次吃的人,我想并不适合当作探访的礼物。」
以前和路兹一起蒸考夫薯时我就注意到了,果不其然这个世界没有用蒸的食物,所以在做布丁时,艾拉也是非常吃惊。所有人试吃以后,都说口感十分奇妙,在咬之前就不见了,好像没吃到东西一样,但也都觉得很甜很好吃,所以最终评价相当高。
「那么,请艾拉烤神官长喜欢的饼乾吧。」
伴手礼就决定带饼乾了。然后要准备原味的饼乾,和加了红茶叶的饼乾,这两种都是我喜欢的口味。
决定好了伴手礼后,我心无罣碍地画起印刷机的设计图。初期的印刷机是改造了酿酒用的葡萄压榨机,所以在这里应该也能简单做出来。但伤脑筋的是,我并不记得确切的大小和构造。
「呃……记得需要用来涂墨水的工具吧?手把长这个样子,这里还铺有皮革……放这个的地方还有这样子的侧边,另外也有放纸的空间……排版后放活字的地方好像样子……?」
我竭尽所能地挖掘记忆,但实在太笼统了,无法画成像样的设计图。就算可以口头说明「大概是这种感觉」,我也不记得尺寸大小。看来只能一边对著实物测量,一边画成设计图了。
「能不能请神官长再用那个探索记忆的魔导具呢……?」
我面对著办公桌,发出各种沉吟。四周侍从们各自认真做著自己的工作。
「神官长,早安。」
除了寒暄外,我递出伴手礼说是探病的回礼。「劳你费心了。」神官长说著接过回礼,表情没有什么变化,所以我看不出来他是不是真的很高兴。
「阿尔诺。」
神官长唤道,阿尔诺拿来盘子放在桌上。法蓝打开饼乾的封口,将饼乾盛进盘子。法蓝再拿出从房里带来的杯子,阿尔诺用同一个茶壶,往神官长和我的杯子倒茶。
「梅茵大人,请用。」
紧接著,阿尔诺将盛有饼乾的盘子推到我面前。不明白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我看向神官长。
「客人带来的东西,要由客人当场亲自打开,并且客人自己先行品尝,表示没有下毒,这是贵族的礼仪……这种习惯你应该很陌生,所以我想最好先让你适应。」
……表示没有下毒是怎么回事?好恐怖。
因为是自己带来的东西,我可以毫不迟疑地吃下肚,但听到这里有这种习惯,会让人不敢在其他地方吃东西吧!
「然后等招待的主人喝茶,客人再喝茶。」
神官长拿起由同个水壶倒过茶的杯子,喝了一口,我也吃了一块饼乾,才各自伸手拿取自己喜欢的食物。
法蓝说得没错,神官长显然非常喜欢饼乾。虽然表情完全没变,但饼乾减少的速,度比起其他东西确实快了一点。
好一会儿,都先聊聊天气、报告孤儿院的情况,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然后在享用完一杯茶后,才慢条斯理地切入正题。我也希望自己稍微适应贵族的做法了。
「神官长,我想在近日回家……」
请问可以吗?――但我话还没说完,神官长就放下杯子。立刻否决。
「不行。」
「……咦?」
现在积雪都开始慢慢消融了,为什么不能回家?我不能理解地歪过头。神官长咯噔一声起身,环顾了房内一圈后,往床铺深处走去。
「走吧。」
看来是不想被侍从们听见的事情。我也轻轻把杯子放在桌上,站起身来,走向神官长打开的门扉。和往常一样在长椅坐下后,神官长也坐在椅子上。
「不方便被侍从他们听到吗?」
「……是啊,我想最好别让他们知道。」
说完,神官长缓缓吸一口气。
「其实,前些天我突然收到了沃尔夫的死讯。那时候我正拜托卡斯泰德,找出是谁指使了沃尔夫。」
听到死讯两个字,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但是,最关键的地方我却不明白,只好慢慢歪过脑袋。
……沃尔夫是谁啊?
「看你的表情显然完全没听懂。」
「呃,神官长,非常冒味地请教一下,沃尔夫先生是哪一位呢?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但想不起来……」
听到名字,脑海中却没有迸出人脸,所以我想应该不是很熟的人。但是神官长认识他,又一派理所当然地讨论他的事情,想必是重要人物,我却完全想不起来。神官长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后,大动作地叹气。
「……沃尔夫是墨水协会的会长。」
「墨水协会的会长,就是那个可疑人物吧?」
说到墨水协会长,就是到处打听我的消息,还找上了路兹盘问,害我不得不住进神殿的罪魁祸首。
「……咦?他死了吗?!为什么?!」
「太慢了!」
神官长说他和卡斯泰德一直在查探,命令沃尔夫调查我的贵族究竟是谁,负面的传闻又有多少是真的,但是,就在他们把可疑人选缩小到了特定几人的时候,沃尔夫突然死了。
「沃尔夫不知从何处得来的消息,知道平民的见习巫女同时也是工坊长。」
神官长说的时候强调了「不知从何处」。神官长之前才说过,知道我来历的贵族意外很少。所以,知道的人就很有限。
「那个工坊长真的和班诺有往来吗?外貌是什么样子?据说沃尔夫一直在打探这些消息。但是,你却马上住进了神殿。再加上本来就因为身体虚弱,很少和他人往来吧。所以探听的结果并不理想。」
神官长说的话让我心脏猛地一缩。明明是在贵族的委托下搜集情报,结果却不理想,反而神官长和卡斯泰德还追查起了是哪个贵族和沃尔夫有往来。然后,没过多久就传出死讯,让我产生了非常不祥的预感。
「……难道沃尔夫先生会过世,是贵族下了毒手吗?」
「八九不离十。」
神官长缓慢却又笃定地点头。
一旦觉得碍事,马上处分掉,对贵族而言,平民绝不可能和自己平起平坐。虽然明白这一点,这样的现实却太过突如其来、太过理所当然地摊在自己眼前,让我不寒而栗。我紧抱住自己的身体,摩挲起了鸡皮疙瘩的上臂。
「所以……在找我的人是贵族吗?」
「可以肯定各式各样的贵族都盯上了你。但是,至于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又是谁盯上了你,可以确切查出的人并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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