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元嘉!你怎会在此地?”
陆之淳震惊不已,怎么也想不到绑他的人会是素无恩怨的元嘉,心里踌躇着,难不成是元嘉知道陆之洹的事情,要替亲弟弟寻仇不成?
他又看着廊下站着的男人,那人松松揽着元嘉,陆之淳更糊涂起来,陆元嘉一个闺阁在室女,怎会和外男如此亲密?
“你这是在做什么?”陆之淳连声诘问,陆在望只能悻悻的摸摸自己的脸,看着廊下一脸难以置信的陆之淳,颇为无辜的眨眨眼。
李成也忍不住看看陆在望那张脸,碍于赵珩,他也没出声纠正。
院中一时寂静下来,陆之淳倒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陆在望便被陆之淳的震惊之色勾起一点玩兴,学着元嘉平日说话软糯的腔调,微眯着眼冷哼了一声,“陆之淳,你还敢来问我?”
“我为何要将你带来,你心知肚明,何必还在这装模做样!”
这一句话叫她说的尖声尖气,惹得赵珩和李成都没忍住侧目,陆在望便知路子走的有些歪,赶忙清咳几声,维持着面上冷凝的神色。陆之淳听她话中有话,心里怕事情败露,颇有些慌乱,倒没觉出异常,只是嘴硬道:“我怎的就心知肚明?我好端端在家里,何曾惹了你?倒是你,又为何这副模样,和外男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陆在望没搭理他的质问,只是冷冰冰的看着他,“洹弟呢,他人在哪里?”
陆之淳心里一咯噔,嘴上仍旧不显,“他不是闹着出京游历去了,怎得又来问我?”
“你放屁!”陆在望怒喝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事!我今儿既然把你弄过来,自然是知道了你做的勾当。”
“什么勾当!”
陆在望一激动,往前一站,骂道:“你买通山匪,暗害洹弟,你当我不知道?陆之淳,你个黑了心肝的瘪孙,等死吧你!”
她这眉目一立,语气一时没搂住,陆之淳长年和她不和,将此话听在耳里,觉着十分熟悉,狐疑的在脑中过了几遍,又去细细打量她的眉眼气度,见她头上有伤,周身隐有病态,疑惑道:“元嘉?”
陆在望尚未应声,陆之淳便又抢先叫了句,“陆之洹!”
陆在望后知后觉的眨了眨眼睛,她倒并未承认。可陆之淳脑子里既有这个猜测,便越看越觉得笃定,元嘉养在侯府深闺中,脸蛋比之陆在望更丰润柔和,身形气度也更娇俏。而眼前这个,张扬肆意,眉宇间那无法无天的臭德行显然更像双生子中的另一个。
“陆之洹!”陆之淳站直了身体,惊鄂的指着她,“陆之洹!陆之洹!是你!你没死!”
他一连叫了四遍,可见所受震动不小,陆在望戳了戳耳朵,颇不服气的哼了哼,没想到陆之淳这瘪三也并非一无是处,竟能一眼看穿她的身份。
毕竟血脉上是兄弟,又在同一个屋檐下过了许多年。
陆在望就轻轻叹了一声。
赵珩微微偏过头,“怎么?”
“他为人龌龊,和他娘总想置我于死地,可是要我动手杀他,总觉着下不了手。”陆在望耸耸肩,看着陆之淳稍显迷茫,“是我心软吗?”
他神色平淡,“也不必你动手。”
陆在望听在耳里,抬眼冷不丁遇见他的眼神,似是诱哄,似是抚慰,她便有些不自在。
纵然在赵珩眼里,她是个女子。可陆在望做了十几年的世子爷,没有一头扎进男人怀抱的道理,她为权宜之计和赵珩周旋,可难以习惯他偶然露出的亲昵。这就下意识想往侧缩一缩,可赵珩察觉她的动作,手腕一紧,她便又靠他更近了些,几乎被他拥在怀里。
他低头盯着陆在望,眼神依旧平静,却暗含些警告的意味。
陆在望身上发麻,活活生出一种,被强行掰弯的不适感。
她暗自咋舌,真是作了孽了。
李成和陆之淳二人被遗忘在廊下,前者不忍视的别过眼去,后者则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俩愈发亲密的姿势。
此番意外太多,陆之淳简直不知道先震惊哪件事好。
虽性格还是那般惹人厌,可这陆之洹长相又和素日大不相同。
且他不仅没死,竟还是个断袖?
跟个男人勾勾搭搭,简直不知羞耻。
陆家军功起家,纵使这一辈的男丁普遍生的有辱门楣,可也不能出个断袖吧!
陆之淳手指指着她,“你你你”了半日,惹的赵珩生了厌烦,索性摆摆手对李成道:“带走吧。”
李成问道:“此人该如何处置?”
按赵珩素日习惯,带走之后自然是一刀了结了他,可李成心知陆之淳身份,为永宁侯府,也为陆在望,他难免多问一句。
赵珩示意他去问陆在望。
李成又去看向陆在望。
陆在望微皱着眉思量,陆之淳虽狠毒,可她长至今日,手上还没沾过人命。总觉得心里不安。
“先关他一阵吧。”陆在望想想说道:“这山里总有几处偏僻潮冷的山洞吧?”
李成面无表情的领命,上前撸了陆之淳就走,似是知道他要叫喊,不等吩咐便捂住陆之淳的嘴。
陆之淳面上颇有惊色,可也只能被向后拖行着呜呜出声,双脚胡乱踹着,眼神露出求饶的意思,一直盯着陆在望。
可直到陆之淳被拖出院子,她也没吭声。赵珩轻笑一声,“他想杀你时,可并未叫人手下留情。”
陆在望老老实实回道:“我怕我以后晚上睡不着,做噩梦。”
陆之淳这等角色的死活他倒也不关心,随手撩了下她鬓边散落的碎发,“随你。”
他手指微凉,擦过陆在望的脸颊,她下意识的别过脸去,可他手指往下一滑,轻车熟路的捏住陆在望的下巴,抬起她的脸细细打量,陆在望便皱了眉,听他悠悠说道:“长了这副容貌,陆家却将你扮作世子?不知所谓。”
陆在望脸一扭,后退了一步,面色冷凝起来,“我可尚未答应殿下什么——至于长相,陆家也没生过歪瓜裂枣。”
她是在提醒赵珩,他那一厢情愿的交易还不算数,别没事就动手动脚的。可赵珩只听了后半句,唔了声说道:“倒也是,太子妃也是难得一见的清丽佳人。”
陆在望闻言便道,“殿下难道是见色起意吗?”
赵珩反问:“有何不可?”
他坦然的,丝毫不加掩饰的盯着她看,目光灼灼,陆在望脸皮虽厚,但往日都是她死盯着别人散德行,堂堂永宁世子,哪有平白遭人调笑的道理?
可她在赵珩面前,便活似让符卦困住的妖精,纵有多少变化也无所遁形。
他有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不经意间便透出风流的意味。
陆在望有片刻沉默,心道这到底是谁见色起意,她还得细掂量掂量。
赵珩对她伸出手时,陆在望一侧身就跑了。她神色复杂的拉开厢房的菱花门,“我隐约听见如雪在叫我,应当是到了吃药的时辰。”
陆在望拿出在陆进明棍棒底下逃命的本事,干脆利落的溜出了院子。赵珩伸出的手扑了个空,倒也没去拦人,看着陆在望逃跑的方向,散漫的露出点笑意,像是深山林中志在必得的猎户。
他从不去究其原因,不论因何起意,只消起了,那他自然没有轻放的道理。
陆在望漫无目的的溜达了几圈,整座宅院中已经没了陆之淳的身影,她又想去找江云声唠唠,可是别院院门紧闭,江云声正换完药休息,她只好溜达回了自己的院子。
将至晚饭时分如雪才笑眯眯的从外面回来,宝贝似的捧着个托盘,站到陆在望跟前,“公子。”
陆在望一脑门子官司,正将脑袋埋在被褥里,一动不动的。如雪只好说道:“殿下差我来给公子送些东西。”
陆在望声音发闷,“什么东西?”
“公子自己看看。”如雪道:“公子肯定喜欢的。”
陆在望心道如雪怎能知道她喜欢什么,别是些金石玉器的,她家里一搂一大把的玩意。可听她颇有期待,陆在望便掀开覆在脸上的被子坐直了,眯着眼,见那托盘里,整齐的放着一摞银票。
陆在望:“?”
如雪一双眼睛弯的像月牙,献宝似的语气,“殿下知道公子今日不大高兴,便叫我送了这些来。”
陆在望一面听一面捏着银票数着,抬眼看了眼如雪,多半是今日她和江云声说的话,如雪扭头就告诉了赵珩。这一摞银票足有两万两,她拿在手里啧啧称叹。
永宁侯府虽不缺这两万两银子,可她是世子,毕竟不是家主,银钱上多有限制,素日只能自己想主意捞银子。可赵珩坐拥王府,一出手,自然比她这半吊子世子阔绰许多。
可她就那么像伸手受嗟来之食的人呐?
陆在望眼下虽穷,但也不是没见过银子。这钱要是路上捡的,她必然欢天喜地。可若是赵珩给的,就变了味了。
如雪见她不像是高兴的样子,便敛了欢喜,小心问道:“公子不高兴吗?”
陆在望懒洋洋道:“无功不受禄。”她将那沓银票扔回托盘上,转而捏了封信递给如雪,“劳烦你替我捎封信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