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十月,秦府中开始忙碌起来,因为十月十二日是贾氏五十六岁诞辰。上一回秦府为贾氏大办寿诞是在四年前,贾氏五十岁时。今年贾氏的意思是不大办,但皇帝却来了旨意,允许秦贵妃回府省亲,为贾氏贺寿,如此浩荡皇恩,就算贾氏想低调,京中各府也是决计不肯的。于是府中张灯结彩,日夜忙碌采办,即为寿宴,又为秦贵妃回府省亲,忙得不可开交,秦玉舞院中的丫鬟婆子也都被抽调了出去帮忙。
秦玉舞每日上午依然去贾氏处问安和拜佛,她脸上的胎记已经很淡很淡,只剩下一个浅浅的粉红印子。贾氏瞧着高兴,对她态度越加亲和。不过这一回不用秦玉舞主动提及,贾氏便主动说了寿诞当日秦玉舞不必出来会客,只管安心调养,待胎记彻底化去。如此正和秦玉舞心意。
林氏全副心思照顾贾姨娘,秦玉乔和秦玉飞基本见不着秦玉舞,而且那两姐弟全副心思在寿诞,所以大家各自安好,谁也没有主动来招惹谁。
很快,便到了寿诞当日。
因为府中今日会来许多达官贵人,秦玉舞虽然在内院闭门不出,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与梁青商议后,暂停了武学授课,驻足屋内翻阅布陷阱的书籍。院子中的丫头婆子们都被调去外院帮忙,只留了珍儿、珠儿和刘妈妈在院中伺候。秦玉舞想了想,遣珍儿出去看外面的情景,然后回来给她汇报。
珍儿得令出去,隔一个时辰回来一次,向秦玉舞描述宴会的情形。第二次回院,脸上带着惊奇之色,进门低声向秦玉舞汇报道:“小姐,你猜猜,谁给老夫人贺寿来了?”
秦玉舞眉眼不抬,“不要卖关子。”
珍儿见没有勾起秦玉舞的好奇,瘪嘴道:“小姐好歹问一声嘛,可怜奴婢跑的腿疼。”
秦玉舞失笑,摇头道:“你倒是越加顺杆子往上爬了。”
珍儿咧嘴笑了起来,“那好吧,不卖关子了。方才居然是太子殿下来给老夫人祝寿呢!”
秦玉舞长眉微扬,从书中抬起头来。“太子殿下?”颜稷安竟然亲自来了?要知道,平日里这位太子为了避忌落下勾结大臣的嫌疑,一向是不参与这些宴会的,最多只是派下人送一份恰当的贺礼。
“是呢。而且不止太子殿下来了,四皇子殿下、六皇子殿下、平阳公主、康乐公主也都来了。哦对了,那位莲公子也来了。”
秦玉舞眉头皱了起来。怎么这几位今日都来了?康乐来还有理由,她是林氏姐姐林贤妃的女儿,又与秦玉舞关系好,前来是理所当然,其他几位皇子公主过来又是为何?毕竟秦府少爷只有秦玉飞一人,年纪尚小,与那几位皇子并无交集,秦玉乔与平阳公主更是因为年纪相差了四岁也没什么来往,今日都扎堆来秦府,难道都是来结交秦明春不成?还有那个赫连煌,他来凑什么热闹?只希望他千万不要闹出什么幺蛾子,不然她绝对要狠狠收拾收拾他!
秦玉舞在剥丝抽茧外面那堆麻烦精上门来的目的,外面那堆麻烦精也正在各怀鬼胎。
被秦玉舞暗咬后槽牙的罪魁祸首赫连煌此时正歪坐在酒席上,一手肘撑着身下的软垫,一手捏着酒杯在手中慢悠悠的转,一双深邃如星辰的眼睛若有似无的扫过秦府那堆端坐的女眷,没有看见心中念想的那抹纤影,目光淡淡,随即垂下眼睑。那小狐狸,果然没有出来,心里一阵失落,又一阵安心。
正想的出神,只闻一阵浓郁的牡丹花香钻入鼻间,耳边环佩叮当生响,随即有华贵面料的裙摆飘入眼帘,一抹窈窕倩影在他身侧落座,随即一只纤纤玉手执酒杯凑上来与他手中的酒杯轻轻一碰。
“五殿下,我们来喝一杯。”
赫连煌眼底浮起一丝厌烦,但一闪便沉入了眼底深处,不见痕迹。他嘴角上扬,露出浅浅的笑,转头看身畔满眼爱慕而又姿态高贵不可一世的女子,轻轻举起手中酒杯,一饮而尽。
对面,端坐在秦府女眷席上的秦玉依安静的垂着眼眸,听一旁秦玉乔与康乐低低的点评席间那些适龄的英俊少年,并不参与。她身份不如秦玉乔,父亲又没有官爵在身,秦玉乔从来就瞧不起她,只把她当做透明人,她纵然心里有气,也只能闷在心里,久而久之便也习惯了,也只当对方不存在。
但秦玉依的安静,落在颜稷安眼中,却又是另一番意境。他一边与源源不断前来恭维攀交情的人举杯畅饮,一边不时将那抹清淡而安静的身影纳入眼底,越看越觉得对方在那一群娇柔做作叽叽喳喳的大家闺秀中的那份恬静淡然非常与众不同,与紫薇园中时浑身散发的清冷高贵一模一样。只不过对方似乎身材高挑了不少,但随即又想到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近半年未见,她定是长得快,所以变高了。
颜稷安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秦玉舞,没有察觉到自己的举动也落入了别人的眼底,虽然那样细微的眼神变动不易被察觉,但对于深深了解他的人来说,眼底的一丁点波动也已足够。颜稷泰不动声色的喝着酒,目光随着颜稷泰的目光落在秦玉依身上,心里暗暗的想,颜稷安如此频频看那女子,到底是何缘故?不由得起了心思,将对方细细看了又看,心里有一丝怀疑对方是他一直在找的那个金面少女,但看身形却高了许多,便又不确定,心里顿生疑窦,决定无论如何要弄清楚那女子到底为何如此得颜稷安青眼。
秦玉依一直垂着眼眸静静沉默,哪里知道自己已经被年轻一代中最尊贵的少年错认。她坐了许久,实在无趣,眼见秦玉舞是不会出席了,于是决定退席去瞧瞧她。她起身,安静退下去,席上热闹,谁也不曾注意,只除了一直饮酒的颜稷安忽然搁下了酒杯,寻了个出恭的借口退席,随后颜稷泰也悄悄起身退了出去。
秦玉依穿过花园,恰好遇到查看宴会后折回荷苑汇报的珍儿,珍儿向秦玉依行礼,秦玉依道要去瞧瞧玉舞妹妹,两人便一起往荷苑行去,正要进入内院时,身后忽然响起了温润低沉的男子呼唤声。
“秦小姐留步。”
秦玉依和珍儿同时回头看去,就看见着玄色绣团龙常服,金玉冠束发,器宇轩昂英俊高贵的男子站在身后,对着她们露出清浅的笑容。身旁一树含苞怒放的红色山茶花在阳光下娇艳如火,衣袍上金线锈成的团龙金光灼目,他的脸映了山茶花的红艳,映着胸前团龙投下的点点金芒,如一道最震撼人心的闪电,劈进了少女澄静无痕的心,激起了深埋其中的春意。
秦玉依白皙的脸上浮起了绯红,眼眸痴痴的望着那个男子。身旁的珍儿震惊过后飞快的回神,赶紧一边伸手悄悄拉扯秦玉依的衣袖,一边垂头下跪行礼。
“拜见太子殿下!”
珍儿的话让秦玉依蓦地惊醒过来。太子殿下?秦玉依只觉脑中一阵轰鸣,急忙垂首屈膝行礼。
“拜见太子殿下!”
颜稷安眯着眼睛看秦玉依,然后目光落在珍儿身上。刚才这丫头回首时,他已经看清了她的脸,正是紫薇园中陪在那位小公子身边的丫头。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在看见珍儿时消散,他确定了秦玉依正是那金面小公子,眼睛眯了眯,淡淡的带着一丝冷意道:“你让本王好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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