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芮笑笑中带涩:“没什么啦,小问题,吃吃药就好了。”
庄久霖将她的手扣得更紧了。见他紧张,她问:“丽丽的情况比较严重吗?”
“不是,”庄久霖看着前方,“她也说是小问题。”
“之前是蒋纯叫我去的,我以前不知道,最近才跟朋友聊到,女生有了男朋友之后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
这个解释似乎没给他什么安抚,庄久霖还皱着眉:“怎么不告诉我?”
“真的没什么啦。”田芮笑右手挪过来安抚他。
“何扬说戴套可以有效防止。”
“我知道。”
庄久霖又看了她一眼,懊恼又无奈:“宝贝,为什么不告诉我?”
红灯把他们堵在车海之间,看着六十多秒的倒数,田芮笑轻轻挨上他肩头,说:“想给你最好的。”
“傻瓜,你就是最好的。”他捏了捏她的手。
既然提到了,她是真想问问他:“你……一直都不知道哦?”
他声音里有倦意:“以前女朋友没有说过。”
“可是,不戴又不是只有这一个问题。”她小心翼翼地表达。
庄久霖听明白了,沉了口气:“当时女朋友要我不用担心,也从来没有出过什么问题。”
田芮笑若有所思:“女生出国得早的话,就会比较了解,她们这些普及得比较多,我一些出去的高中同学也都是口服的。”
十字路口切换绿灯,田芮笑坐了回去。前进时庄久霖往路边张望,很快田芮笑见他掉转车道,便问:“怎么了?”
“那边有便利店。”他答。
“去干嘛?”
“买套。”他的语气平淡得仿佛要去买一支牙膏而已。
田芮笑涨红了脸,痴笑着看他。
久久找不到停车点,田芮笑让庄久霖在路边放下自己,她速去速回。
等进了便利店,看着货架上五颜六色的不同种类,她懵了……这,买什么啊?她还不敢在那站得太久,假装进店里逛逛,心里纠结着选择。过了半晌,收银员看着她扭捏地回来了,像偷东西那样从架子上拿了air隐薄,放到结账台上。
像她这样的小姑娘,收银姐姐日均见俩。她好心提醒:“你看好尺寸了?”
田芮笑白皙的脸上红得惹眼:“什么……尺寸……”
“包装后面有写规格,你看一下。”
田芮笑拿了回来,翻后面一看——可她没概念啊!这些数字顶什么用!“……不好意思,我等一下回来。”她放下东西,低头匆匆跑出去。
庄久霖接了电话,抬头就听见她问:“你……什么尺寸?”
庄久霖一声笑:“我什么尺寸,你不清楚?”
“我……我怎么会懂那些数字,有什么56,……”
庄久霖想也不想就说:“你对比一下拿最大的。”
田芮笑很替他担心:“你确定吗?你买过了?”
“宝贝……”他好无奈,又好狂妄,“听话。”
电话挂了,田芮笑畏畏缩缩地回到便利店,一个个翻那些小盒。收银姐姐又大发善心:“找什么呢?”
“没事……”她哪里敢说,“我自己找就好。”
想起来她刚才出去是为了尺寸问题,收银姐姐直截了当:“你找什么尺寸?”
田芮笑真想找条地缝钻进去。她呜呜哝哝:“找……最、大、的。”
收银姐姐面无表情地歪了歪脖子:“你刚才拿的那盒就是。”
air隐薄,最大号。
田芮笑回到车上,脸红得快能掐出血了。庄久霖看了眼她空荡的双手,问:“没买到?”
“买到了啊。”她说着从包里取出一只小盒。
庄久霖眉头一折:“就一盒?”
“里面有六只了。”怕他不信,她还举到他面前。
庄久霖叹了口气:“不够,宝贝。”
田芮笑看着他认真的模样,撒手道:“那你去买!我才不要再去一次……”
庄久霖摇了摇头,动手解安全带,好笑道:“好,我去。”
几分钟后,他拎着个鼓胀的塑料袋回来了。田芮笑粗略一数就有十几盒,惊道:“这也太多了吧?”
庄久霖系安全带,好诚恳:“这几天我都会陪你。”
田芮笑羞赧地睨他一眼:“哦。”
他们把车停在一幢酒店公寓楼下的花圃带里,斜对着不远就是公寓大门。车都要开走了,田芮笑才恍觉:“哎,我姐夫住这儿。”
庄久霖准备倒车:“很多外资高管都喜欢这里。”
“而且还不喜欢开车,”田芮笑好笑道,“姐夫就每天出门挤地铁,他说还有同事骑自行车的。”
庄久霖点了点头。
有个年轻女子站在他们前头很久了,庄久霖刚要开车灯提醒她,就见她朝前方奔去。庄久霖眉头一折,还没反应过来,胳膊便被田芮笑揪紧,喝道:“等等!”
庄久霖默不作声地收了手,与田芮笑一道盯着同一个方向。
女子扑进一个由远及近的男人怀里,男人身板高大,金发碧眼,正是伊恩。伊恩双手垂落,没有回应她的拥抱,女子不停地说话,他无奈而疲倦地回应几句,就要推开她,却被她更紧地抱住。
她似乎在哭,伊恩别过脸去不看她,脸色黯淡无神。见她哭得厉害,他终是不忍心地搂住了她,低头对她说话。只见女子不停地摇着头,按捺不住勾住伊恩的脖子吻了上去。
田芮笑捂住嘴,倒吸一口凉气。庄久霖转头看她,一时无言。
事实摆在眼前——伊恩出轨了。
伊恩任女子胡乱地吻了一通,没有任何回应。她绝望地滑落下来,哭得声嘶力竭。伊恩最后对她说了些什么,郑重地摘掉她的手,绕过她离开。
女子站在那里,望着他的背影久久不愿离去。庄久霖发动引擎,缓缓驶过她身边,田芮笑看着她无助而茫然的模样,毫无同情甚至想下车撕碎那张漂亮的脸蛋。
刚开出不远,庄久霖便宽慰她:“先冷静一下,我们还不知道事情原委。”
田芮笑咬紧嘴唇,气得说不出话,庄久霖抓过她的手才发现她颤抖得厉害,转头一眼,她竟无声地落着泪。“宝贝……”庄久霖抓紧她的手。
一路无言,回到天禧台,田芮笑往沙发上一坐,收拢双膝抱住自己。庄久霖将那袋东西往桌上一放,坐到她身边环绕住她,平静地道:“你需要先找伊恩问清楚,知道他的态度。”
田芮笑胸口闷着气,难受得窒息:“怎么会这样……怎么样会这样……”
“也许没有那么糟糕,”庄久霖说实话,“伊恩并没有任何主动,最后也没有带她回家,或许只是女生单方面……”
“他们之间一定有来往,”田芮笑抬头看他,“你没见她哭得那么伤心,如果他们没什么,女生不会这么痛苦。”
庄久霖沉了口气:“还是先别告诉姐姐,她现在怀孕了不宜动气。”
田芮笑点点头:“我会把事情问清楚,然后再……”她说不下去了,又开始哭。
庄久霖抱紧了她,难以安慰,便就这么陪着。
洗了澡躺到被窝里,田芮笑背对庄久霖缩在一边,再次难以自制地流泪。庄久霖也躺下来,从身后环住她,温声道:“笑笑很爱姐姐?”
她点点头,不说话。之后他再试着说些什么哄她,开导她,她还是不说话。他最后说:“想想该怎么说,明天找伊恩好好谈一谈。”
她才终于应了声:“好。”
“那别哭了,先睡一觉,好不好?”
田芮笑又乖乖点头,终于愿意转身对他,窝在他怀里,闭眼睡去。
上午庄久霖出门上班,田芮笑联系了伊恩,借口要找他谈去英国读书的事,约他在一间咖啡厅。时间定在下午四点,就在伊恩公司的写字楼下。
伊恩进门时,绕了两圈才在里头最僻静的角落找到田芮笑。他笑着坐到她对面:“怎么坐得这么偏?”
田芮笑拿小勺撞杯壁,语气不明:“我怕你还觉得不够偏。”
服务生过来点单,等她走了,伊恩双肘撑桌,笑问:“怎么了?收了这么多学校的offer还不高兴?”
田家人谈正事一向直接,田芮笑坐姿与田芮雯发现她偷腥那日如出一辙——要更悲壮一点,她舍弃了西方人喜欢的开场玩笑,开门见山道:“昨天晚上,十一点左右,我刚好路过你住的公寓楼下。”
田芮笑看着伊恩亲切的笑容僵在脸上,完整切题:“我看到她了。”感谢英语男女有别,一个“her”足以表明一切。
伊恩脸色骤变,略有慌乱:“我……”他尝试了几次,都无法说出什么。
田芮笑目不转睛地等着:“你可以慢慢想,我比你更想听到一个完美的解释。”
“不,没有什么完美的解释……”伊恩看起来方寸大乱,“既然你看到了,我不会给自己找任何掩饰。”
田芮笑正襟危坐,直视他道:“她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
良久,伊恩重重地沉了口气:“……是公司的实习生,比你大一些。”
她讥笑道:“所以对于男人来说,女人永远不够年轻是吗?”
“不,不,不是这样的……对不起,笑笑,真的对不起,我来北京半年,工作压力很大……”
“所以姐姐不在,你就找别的女人发泄?”田芮笑指尖发颤,攥紧了拳,“你爱上她了?”
伊恩摇了头:“我们只是……我一开始说得很清楚,我绝对不会影响家庭……雯怀孕了,我深感后悔,就对她提出了断,她不同意,所以昨晚才来找我。”
“噢,所以,如果不是我看到了,等你和她彻底了断,这件事就永远被埋藏起来,瞒天过海了。”
伊恩终于敢抬头看她,恳求道:“笑笑,对不起,我知道我对不起雯,我犯了不可饶恕的错……但是雯怀孕了,我不想伤害她,也不想伤害孩子……求求你,你要我怎么保证怎么忏悔都可以,这件事绝对已经结束了并且永远不会再有……别告诉她,求你了。”
田芮笑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他继续求:“孩子是无辜的,我爱雯,很爱她,我从没想过要伤害她离开她……”
田芮笑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你不想伤害她?”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伊恩苦苦哀求,“我不能没有雯,我从未想过要放弃我们的婚姻。”
“你不能没有姐姐,也不能没有性,是吗?”
伊恩万般无奈:“你跟庄先生在一起,一定知道这个位置的压力有多大,性是唯一发泄的办法……”
田芮笑竟一时语塞,她承认她知道庄久霖一开始跟她在一起贪图的是什么。
伊恩继续说:“如果雯在我身边,我绝不会找别人,绝不会。”
田芮笑缓缓开口:“你否认你不是那种追求当下快感的男人,你说过姐姐让你在当下和永远之间找到了平衡。”
“是,是的……”
“可一旦没有她,你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当下。”
伊恩被她堵住了话。
“你还说过,我无法识破jude的一切谎言,”田芮笑恨透了他此刻的悲伤,“可你才是那个说谎的人。”
伊恩一遍遍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但是我不想伤害雯,我也不想离开她……孩子是无辜的,我多么想拥有和雯的孩子……”
田芮笑觉得他此刻简直面目可憎。她头痛欲裂,抄起包包就要起身,伊恩喊住她:“笑笑,求你了,原谅我这一次……”
他重复着大同小异的忏悔和道歉,田芮笑毫无耐心地听完,一言不发地离去。
……
晚上庄久霖下班回到家里,阿姨正在做饭。“老先生在睡觉,”阿姨告诉他,“老先生中午出去办事,刚回来不久,等做好饭再叫他吧。”
庄久霖点点头,刚要提步上楼,阿姨又说:“妹妹回来了,在房间里。”
庄久霖回到房门,刚扶上门把,就听见庄希未在身后喊:“哥。”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给她留了门。
庄希未走进来,门在身后关上,开口道:“笑笑跟我说了,你们看见她姐夫的事……”
庄久霖一言不发地脱外套,解领带,听她又说:“笑笑特别特别伤心,一直在哭,我们都还小,不太懂这种事,你要帮帮她。”
“我知道。”他开了口。领导卸到手里,庄久霖低头细看,这还是田芮笑早上为他挑的。他抬眼看庄希未,道:“她哭了一个晚上。”
庄希未难过地说:“笑笑爸爸和咱爸一样,从小忙公司没空管她,她妈妈又特别小孩儿,她小时候都是姐姐照顾她,就像你照顾我一样……”
庄久霖认真地听着。庄希未继续说:“而且,你不知道她姐姐和姐夫对她的意义,他们结婚的时候她读高中,你知道那时候女生最爱幻想爱情了,她姐姐和姐夫对她来说像一个信仰,是她最向往的样子,现在她的信仰塌了,她真的很难接受。”
庄久霖收回目光,良久,才应了声“嗯”。
一家人吃了晚饭,又陪庄徐行到休息时间,庄久霖才准备出门。庄徐行已经默认了他这种两头不误的模式,他自己的时间——睡觉时间,去陪他的小情人。
田芮笑已经回了家,庄久霖开车到万邦公馆,一开门,见到的又是她哭红的眼睛。
庄久霖抱住她,心隐隐作痛:“宝贝……”
两人就站在玄关,田芮笑在他怀里开了口:“我去找他了,他也解释了,那个女生是他的实习生,他们只是炮友。姐姐怀孕后他就想了断,可是女生不肯。”
“和我猜的差不多。”
田芮笑急瞪向他:“哦?你们就这么肯定,女生就该这么傻乎乎地爱上有肉/体关系的男人即便他没有任何承诺,而男人就可以随时翻脸无情转身就走?”
庄久霖沉了口气:“我也不想这么说,但这样的事……的确不少。”
田芮笑无法反驳,她知道这是实话,这样的事常见得每座城市每天都在发生。女人啊女人,为什么就这么傻?为什么总是奋不顾身飞蛾扑火万劫不复?为什么总是活该被骂没有男人理智?
田芮笑幽怨地看着他:“所以有一天你也可以这样想走就走是吗?”
“宝贝……”
“我觉得我们情况就很像啊,”她从他怀里出来,仿佛他变成了危险的人,“你也说了,这种事这么普遍,你这么感同身受。”
他知道她一腔怒火无从发泄,任由她撒气。庄久霖平静地说:“矛盾具有普遍性和特殊性。”
“我怎么知道你是普遍性还是特殊性?”她冷笑,“普遍性才是大概率。”
庄久霖往前一步拉她的手,她没有拒绝。“来。”他带她往沙发走。还不等坐下,田芮笑就甩开了他,双目含泪望他:“庄久霖,我怕了。”
庄久霖心头一震,没有很快说话。
“她姐姐和姐夫对她来说像一个信仰,是她最向往的样子,现在她的信仰塌了……”
可是,他可以成为她新的信仰啊。
庄久霖看着田芮笑哭着说:“我觉得我就跟那个女生一样,你什么都有,我除了性什么也给不了你,可性并不是我独有的,你找谁要都可以……”
庄久霖上前抱住她,任她汹涌的泪水沾湿他的衣领。他凶狠地道:“胡说八道。”
田芮笑一边哭,一边用力推他。他任她徒劳地挣扎着,就是死也不肯放手,在她心碎的哭声里开了口:“我承认,一开始我以为我只想从你身上得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