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簇被推进手术室,没有人跟在他的床边,像一个爱人或者亲人那样,去跟他嘱咐和安慰,哪怕是临终告别……
穿着蓝绿色褂子的医生走在路上,褂子不住飞起,让他看上去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前来的,那个世界,是一望无际的白,一尘不染,一劳永逸,一了百了。
黎簇躺在手术台上,医生在进行术前的安抚,黎簇微笑,他听不进去,他不知道为什么这里会这么冷,连他的体温都沃不热分毫,这里的感情没有传递,一如门外那冰冷的世界,黎簇合上眼,他想就这样沉沉的睡了,也没什么不好,他无牵无挂,死了,也不会有人哭泣,他能想象,自己小小的坟茔前,苏万送花,胖子贫嘴,秀秀木讷,扎西顿珠……更木讷……
“醒了?”胖子抽着烟,眯着眼看着黎簇。
黎簇闭上眼,再次睡去,在睡去之前,他听到胖子说:“这就是传说中的学困生吧,学着学着就困了的学生……”
“你不知道病房里不能抽烟吗?”黎簇咳嗽着,慢慢坐起来,他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清醒,不过这次他麻木的口条终于可以发出沙哑的音符。
“你懂什么?这是我们云南的特产,熏腊肉,我这是给你保鲜呢!”胖子乐道。
“哼,我以为你们会把我扔在这里不管我,然后让我下辈子在医院刷试管补偿医药费呢!”黎簇叹息道。
胖子怒道:“你以为我不想吗?你自己看!”
黎簇低头,发现自己的手狠狠地攥住胖子,即使自己已经醒来,那只手想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仍然没有松开,黎簇慢慢收手,术后的他还需要时间去重新熟悉自己的四肢。
“哎,看你现在这样,虽说没有嘴歪眼斜,但以后想擦枪走火都不一定能行了,没事儿,小朋友,等咱们事了了,哥哥带你去我常去的会所,给你找个明白人试试你那家伙还好不好使……”
“滚蛋,我只是个高中生好不好……”
“呵呵,少年,那么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会这么含情脉脉的攥着胖爷的手,胖爷这两天都得靠人喂饭!”
“那不是很好吗,秀秀姐给你喂饭多美好啊,你占便宜了呢。”
“少来,喂饭的是扎西,那小子敢拿勺子戳你小舌头……”
“你们的事情怎么样了?”黎簇突然想起了正事儿,因为他而耽误了的正事儿。
“别提了,”胖子又点上一根烟,“我们去了萌萌说的那地儿,整个惨不忍睹,山都挖空了,咱们这帮同行一点好处没给留,还有那所谓的周穆王的墓,都成风景区了,小姬要真在里面接客,那真是比小姐都忙……”
黎簇说:“嘿,给我根烟!”
“不错,小伙子有前途,这叫外熏里烤,好得更快,来根!”胖子给黎簇点上烟,黎簇有些感慨,他从没有想过会让一个比自己大的人给自己点烟,虽然他幻想过,黎玖给他点上烟,父子俩有说有笑,气氛融洽……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回古潼京吗?还是回北京?你们给我寄的那些冷鲜肉还没处理呢!”
胖子继续抽烟:“回古潼京没有意义,那里估计等咱们过去就剩粑粑了,回北京更不现实,胖爷如果现在回北京,至少会被三拨人弄死,我们现在就是流浪儿童,无家可归了懂吗?”
“你们的目的,就是把我从汪家人那里救出来?这不是大费周章吗?”
“小弟弟,别把自己想得太伟大,你只是我们的利益链条里面一不小心乱入的一个零件,我们需要你为我们提供情报,与此同时,因为你的失踪,吴邪的压力会减小,因为这世界上跟伏地魔似的会蛇佬腔的人并不多,你失踪了,吴邪就成了香饽饽,他们就不会急于让吴邪死,吴邪就有时间做他想做的事,而且因为你的失踪,汪家的神秘感就像女人的bra被扒掉了也就那样,他们急于搬家,就不会对我们的队伍进行过多的干预,我们的队伍就能够继续展开工作,以自己的方式去找寻最后的秘密。”
“你们到底有多少人?”
“加上门里边的,总共八个半管用的,队伍分成四部分,玩蛇的、找人的还有蹲拘留所的以及我们几个没事儿了的。”
“解释一下蹲拘留所的……”
“小哥啊,他为了我们蹲了局子,刑期十年,没事儿,他在里面好好改造,没准就要被放出来了,届时又是盲流届的腥风
血雨以及救助站里的血雨腥风……”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怎么办?找周穆王的斗啊!”
“你不是说周穆王的斗都成风景区了吗?”
“那个斗是风景区不错,我可没说那就是周穆王的斗啊!”
“王盟不是说那就是周穆王的斗吗?听说那里还有周穆王的碑啊!”
“扯犊子,那狗屁碑早没了,听说是清朝人立的,那斗充其量是个汉陵,还是那种在无数次贼不走空的倒斗实践活动中洗
礼过的斗,就算这墓放到汉朝,贼一次都没进去过,这个斗也就是个不定什么王爷的,酎金夺爵听说过吗?推恩令听说过吗?这墓主人应该就是个窝囊废,周穆王就睡在这么差的斗里我都替他寒碜,就算是长生不老也闹心!”
“那我们还是不知道周穆王的斗在哪里啊!”
“有进展了,这两天你秀秀姐不给我喂饭也是有原因的,他们现在猛翻书呢,找周穆王到底在哪儿埋着的。”
“话说你们土夫子一直就是靠翻书倒斗的吗?”
“请你明确一件事情,你眼前这个眉清目秀面和心善的胖爷是摸金校尉,不是土夫子,这是南派北派的区别,一点儿错都不能有。至于你说的嘛,如果我们老这么翻书找早就饿死了,其实这虽然是一种方法,有些学问大的贼,真能从史书里面找到油斗,但是我们最常用的方法,还是四处出溜,去一些比较出名的地方,说不定就从哪里踢出个斗来,再有就是喇嘛盘里有人提供情报,让我们下斗,然后分成,说实话,现在贼也不少,不过能下去还能上来的,还真是不多,所以贼都是搞集团、传帮带,没有老人带着,新人就算下斗也得让斗吃了,没有新人,中华民族流传至今的这门手艺可就失传了!小伙子,传统文化这块儿,你得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继承下来,就比如说南派不尊重尸首这一点就不能学,你说人谁能不死?如果你死的时候有人这么折腾你你愿意吗?所以我们……”
“怎么那么大烟味!”楼道里突然传来护士的声音,胖子一听,立马舌头一卷,把烟卷进嘴里,黎簇连忙有样学样,差点没让烫死。
护士进来,问道:“你们抽烟了?”
胖子和黎簇神同步地摇头,
护士白了胖子一眼,说道:“别把医院当成你家啊,如果我发现谁抽烟,趁早给我……诶,林大夫,我给你带了午饭……”
黎簇长嘘一口气,赶紧把嘴里的烟头吐了出来,一抬头,发现胖子又“吧嗒吧嗒”抽了起来。
“你的烟怎么没灭?”黎簇瞪大了眼珠。
“我卷在舌头底下啊,我去,小伙子,你不是用嘴把烟灭了吧,佩服,硬汉!”
“死胖子,你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