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宇蓝回到公司,通知大家先忙别的事情,广告后天拍摄。
“还是老大厉害,去一下就把人搞定了。”李勇扫了下油光发亮的大脑门,憨厚地笑起来,自我解嘲。
“大勇,你还有任务的。格灵感冒生病了,下午你过去看看。如果病好了,后天去接她。”
“格灵师妹,生病了?一定是昨晚着凉了。”李勇想到如果余师母知道格灵被‘虐’肯定要生气,说不准不借人了。
“大勇,你怎么一下搭上个师妹?你不是学会计的吗?”袁晶从对面的格子间仰起头,一张红唇十分妖娆。
“我学会计没错,我的师母是艺校的舞蹈老师,教授级。格灵是她的学生,我叫格灵师妹,没错吧。有一个这么厉害的师妹,真是三生有幸啊。”
“你这么会巴结,人家也没买你的账,去了还不是吃闭门羹。”袁晶眉眼飞起,一脸的戏谑。
“李勇,你过来一下。”
李勇听了,顾不上怼话,急忙跑向姚宇蓝的办公室。
姚宇蓝把一张表格递给他:“一定要照顾好格灵,这张表格,带给她填一下。”
李勇接过,看了一下表格是一份个人资料信息登记表,有些不解地问:“姚总,表格每一项都要填吗?”
“最好填清楚,特别是电话地址,方便联系。”姚宇蓝在接电话,没有留意到李勇的表情变化。
下午三点,李勇打电话向姚宇蓝汇报:格灵在上课,不肯出来见面;傍晚六点汇报:格灵吃过感冒药,现在琴房练琴。八点汇报:格灵高烧没退,已被强行送到中医院,现在急诊。
姚宇蓝匆忙从公司赶去医院。
中医院二楼的等候区,姚宇蓝看见李勇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玩手机,大步走上前,打了声招呼。李勇抬起头一看,急忙收起手机,面色稍许紧张。
“姚总,您......来了。”
“格灵呢?现在情况怎么样?”
李勇指了指旁边一扇关着的门,小声说:“在里面,医生在给她检查。发烧快四十度,刚才吃了一点混沌,开始呕吐腹泻,医生说是着凉引起的急性肠胃炎。”
“这么严重?她家人知道吗?”姚宇蓝皱了下眉头,心情没来由的焦虑起来。
李勇凑过去,压低嗓门告诉姚宇蓝:“她是个孤儿,云城人。八岁的时候,被我师母发现是练舞的好苗子带到海市,目前跟一个叫白英的女生同住,没有男朋友。”
姚宇蓝听了心花怒放,脸上却只露出淡淡的浅笑,轻轻砸了李勇一拳:“大勇,真有你的,一个下午的工夫就把人家姑娘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
“我就一个这么漂亮的师妹,肯定要多关心,姚总您说是不是?不过,她可真够犟的,被我硬拉来医院。心里一定在生我的气,半天都不肯说一句话。”
“嗯,你做得对。她生病不好,我们的广告就没着落。今天辛苦你了,先回去休息,我来等她。”
“可能要留下来观察,姚总您最近一直熬夜,身体吃不消,还是我来陪格灵吧。”
“没事,我先看看情况再说,你先回。”
李勇到现在还没吃饭,见老板这么说,只好先走了。一听到公司的车可以开回家,更是喜上眉梢。
房间的门开了,一位穿白大褂三十几岁的男子从里面走出来,后面跟着一个身材娇小的护士一手拎着铁杆,一手扶着弯腰弓背的格灵。姚宇蓝见状急忙走上前,扶住她。
男医生回头看了看姚宇蓝,好奇地问:“刚才那个小伙子去哪里了?”
“他有事先回去了。”姚宇蓝小声地问格灵,“很难受吗?”
格灵捂着隐隐作痛的肚子,眉头蹙着,点点头,说不出话。
“先生,你是病人的……家属吗?”男医生又追问。
“我是她的大哥,有什么事就跟我说。”
“好的,是这样,病人发高烧加上急性肠胃炎,今晚要住院观察,你等会儿去楼下办住院手续,再去买个暖手袋,给病人捂捂肚子。”
男医生说完又转向格灵,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和手,语气十分的温和:“烧还没退,手却冰凉的,要多喝热水。这几天吃点粥和绿色蔬菜,凉性的蔬菜和水果暂时不吃。两小时后,我再过来看看。”
姚宇蓝见对方一直盯着格灵看,心里有些不舒服,身体往前移挡在前面,扶格灵坐下来。
“医生,你的话我都听见了。有什么事,我会去找你。”
男医生看了一眼高出他快一个头的姚宇蓝,讪讪地笑了笑走了。
姚宇蓝办好住院手续,又去附近的超市买暖手袋、保温瓶和洗漱用品。
格灵已经换上医院统一的病服,坐在床上打点滴。看姚宇蓝进进出出,洗这擦那,简直比一般的家庭主妇都要细心,心里十分过意不去。一整天让两个陌生的男子围着自己转,这是破天荒的,这会儿她倒是非常希望白英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可是她明白这几乎不可能。家里没有电话,白英那个马大哈大概也不会想到自己生病住院了。
姚宇蓝终于忙完坐下来。他把一个小巧的粉色棉绒套着的热水袋递给格灵。
“隔着一层衣服放肚脐上,小心烫。”
格灵看了他一眼,小心地接下,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半天才不好意思道了声:“谢谢,太麻烦您了。”
“每个人都会遇到困难,互相帮忙应该的,何况我们公司的广告还要全靠你呢。”姚宇蓝安慰她,尽量让她不感到拘谨。此时他已经不自觉地把她当成自己亲人来照顾。
“嗯,我会尽力。”格灵看着他拿两个小不锈钢杯子来回倒水拌凉,瞥见隔壁床位的一个阿姨正笑眯眯地朝这边看过来,心里一阵慌乱,低着头敢看姚宇蓝。
他们说话的声音已经压得很低,还是引起旁人的注意。
果然那个中年妇女,在格灵接过姚宇蓝手中的不锈钢杯子喝水的时候,笑着开口了,声音爽朗,恐怕走廊经过的人都听得见。
“不知情的还以为你们是两口子,感情多好啊!兄妹俩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真上台面,你们爸妈好福气哟。”
格灵的脸一阵滚烫,脑门热乎乎的,半天不敢抬起头,心里想:如果自己有这样的哥哥就好了。想到老家的阿哥,几年没联系了,现在不知怎么样了。
姚宇蓝知道大妈大婶就爱聊八卦,也未放在心上。只是朝妇女回了个笑,清淡地应了句:“不好意思,阿姨影响您休息了。”
“小伙子,你今年多大了?结婚了没?”阿姨似乎对姚宇蓝产生了兴趣,眼睛一直在他的身上没有抽回来,脸上的笑褶子越来越多了。
“虚年三十一,还没对象,阿姨要帮我介绍吗?”姚宇蓝一脸笑意望向中年妇女,余光却留在心爱的女孩身上,暗忖她的心里不知会怎么想。
“是啊,是啊,我有个侄女今年二十七了,在银行上班,还是个经理,能力老强,就是至今没有处到合适的对象,都成老姑娘了。我看小伙子,长得精神干净,照顾妹妹这么体贴细心,真是难得。我那侄女也是俊俏得很,明天我叫她过来,你们俩互相认识?”
“谢谢阿姨,您那侄女太优秀,我现在负债累累,身体也不好,恐怕配不上。”
姚宇蓝可不想在医院里相亲,找个理由回绝。抬头见药水滴完了,起身出去叫护士。
中年妇女望着姚宇蓝走出去的背影,一脸疑惑,回头看了看格灵,小声地问:“妹子,你哥说的可是真的?”格灵对姚宇蓝一无所知,不敢瞎说话,又怕对方引起误会,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我……我对大……哥的情况不了解。”
“依我看,他八成是在忽悠我。负债的穷鬼,哪会穿得这么体面,说话和颜悦色。妹子,你哥三十没结婚,你爸妈不着急?你还在读书吧,有没有男朋友?”
这个阿姨八成是红娘出生,来医院也不得休息。格灵一时语塞,轻咳了几声,面对堆满笑容的阿姨,只得干笑,心里有些懊恼起来。这时幸好姚宇蓝和护士一起进来了,她松了口气。
“肚子还疼吗?”护士看了下格灵,边换药水边问。格灵一直捂着热水袋,又喝了大半杯热水,身上已经开始发热,肚子疼痛也轻了,于是点点头:“好些了。”
“还有两瓶,挂完大概要两个小时。这盒药睡前吃,一次一包。”护士把一盒药放在床头柜上,交待完转身望了一眼姚宇蓝,低着头走了。
姚宇蓝拿着一把银色不锈钢小勺子去清洗,回头再用开水消毒,打开保温瓶拿勺子搅了几下。
“白粥吃得下吗?”说着坐下来,准备喂格灵。他舀起白粥,隔着几拳宽的距离吹了吹,又伸出小指轻轻碰触了一下不锈钢,感觉不烫了才送到她的嘴边。
“我自己来。”格灵真是‘受宠若惊’,脸红得比之前四十度高烧还要厉害,双手颤抖地去拿姚宇蓝手中的勺子和保温瓶。
“你的手扎着针不方便,我来喂你。”姚宇蓝没有松手,脸上的笑愈加的柔和,心里如沁了蜜。
中年妇女看姚宇蓝一勺一勺喂格灵喝粥,那样子真是羡煞人,心里越想帮自己的侄女牵红线。于是跟姚宇蓝介绍自己的家庭情况,侄女叫什么名字,哪所名牌大学毕业,在哪个银行上班,找男朋友的标准。她说很带劲,巴不得姚宇蓝马上点头,把她家侄女娶了。
“我只有一个儿子,侄女就像自己的亲闺女。我真的很中意你这个小伙子,我们留个电话咋样?”
“您侄女这么好,择偶条件也不低,我高攀不上啊。多谢阿姨抬爱了。”
“不怕,不怕,只要人好就行。我看重你的人品,有钱没钱都是次要的。”中年妇女把搁在床头柜上的红色外壳的手机递过去,让姚宇蓝把电话存下来。姚宇蓝见了,只好接下,脸上没有不悦。
“阿姨,您太热心了。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我等下给您存电话。”
格灵见他明显不想结识对方的侄女,却不愠不恼,还愿意交换电话。暗想:他还是老好人一个,换作是自己,就直接拒绝了。
“我吃好了。”格灵摇摇头,示意吃不下了。姚宇蓝搁下保温瓶盖好,转手录电话号码,然后把手机还给中年妇女。
“阿姨,我姓姚,电话已经备注,点开就看得见。”
“好,好,我瞧瞧。姚……宇……蓝对吧”中年妇女打开手机,点了一下号码,听到姚宇蓝手机的铃声后马上摁掉,笑逐颜开地说,“有电话我就放心了,明天我叫芳芳来,你俩见见面啊。”
“嗯,阿姨,时间不早了,您先休息。需要我帮您做什么吗?”
“蓝蓝,那麻烦你扶我去下厕所,我家那臭小子陪了我三个晚上就熬不住了,老伴有心脏病,高血压,也没办法过来陪我。幸亏我是脚崴了,若是大病,谁都指望不上了。”
“咳…..阿姨,您叫我宇蓝就好。”
蓝蓝……阿姨叫得多亲热啊。
格灵听了也忍不住抿嘴发笑,姚宇蓝笑着摇了摇头,起身走过去扶中年妇女下床,见她一只脚打着石膏不能行走,又小心扶她坐在轮椅上,顺手给她披上外套,推着轮椅出去了。
只听见中年妇女爽朗的笑声从外面传来:“我侄女叫芳芳,你叫蓝蓝,听起来就像一家人,很顺口。”
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格灵的心情平静了许多,也没有之前的忸怩之感。她现在明白了,姚宇蓝帮助自己和帮助阿姨,应该都是出于热心的本能,是自己多心,把事情想复杂了。大多数人本性善良,但是并非人人能做得像他这么周到细致。
身上开始出汗了,有点燥热,她把热水袋取出来搁在被窝里,坐了好一会儿,他们还没回来。吃完药,拿出背包里的读书笔记看起来。
中年妇女的笑声从外面传来,不停地夸姚宇蓝心眼好,做事细心,格灵真想把对方的声音屏蔽掉。药效发挥作用了,她开始犯困,索性放下书本,躺下来准备睡一觉。
姚宇蓝扶中年妇女回到病床上,转身见格灵躺下,于是拿着脸盆出去打来热水。
“来,擦一下再睡吧。”
格灵见他递上来的毛巾,愣了一下只好爬起来。左手托着毛巾往脸和脖子随意地擦了一把。
“手也洗一下。”姚宇蓝端着盆,就像老师在教幼儿园的小朋友如何清洁,害得格灵睁大眼睛盯着他,心里更加确定此人一定有洁癖症。不过清洗一下感觉确实清爽舒服多了。
“我已经好了,不用陪我,您回家吧。”她不想自己睡觉的时候,身边还有一个陌生的异性看着,便催他回去。
“药水还没滴完,你先睡一觉,我晚一点再回去。”
姚宇蓝帮她掖好被子,回头去倒洗脸水。格灵只好闭上眼睛,希望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
这时邻床的声音又传来,她想躲都躲不掉。
“妹子,蓝蓝真是你的亲哥哥?”
格灵身体背对着她,发出一声似有若无的“哼嗯”,没有回应,开始觉得这个阿姨有点烦人。
姚宇蓝在走廊的一端点了一根香烟,站在风口处让头脑清醒一下,心里想了许多事情。等病房差不多安静下来的时候才走进去,悄悄地坐回椅子上。
见格灵侧着身子,左手托腮压在枕边,嘴角微微鼓起,神态似笑非笑。姚宇蓝心跟着漏了几拍,不敢细观。见她插针管的右手放在被子外,手背有点淤青浮肿,想帮她盖被子,一只手伸出去很快又缩了回来。
细瞧了一下这专业弹钢琴的手。
手型纤细,有点单薄,差不多只有他手掌的一半大,五指修长如春笋,椭圆的指甲红润饱满,闪着粉色光泽。长期的训练,手背已经显现浅浅的折纹和青筋,秀气的指尖结出了一层茧子一样浅黄色的硬皮,指关节看上去也不是很柔软。
这双原本很漂亮的手,也像她的脸一样,素面朝天,毫无保养地被忽略了。
说到她的脸,到现在他还不敢认真细看,特别是当她抬起头安静看你的时候,姚宇蓝深知自己六根未净,没有那个定力:纹丝不动,心无杂念。
他的身体以最舒服的姿势斜靠椅背,双臂合抱,头微倾斜成四十五度,眼眸垂下,看似假寐,目光全落在女孩的脸上。
小圆脸,线条柔美,肤质细腻白皙透亮,就像画家铺开的素雅洁净的宣纸,笔尖随意点染勾画出来的山水,浓淡相宜,诗意蕴含。
好看的美人尖,饱满的额头,眉目修长如山黛,长而卷曲的睫毛如两道弯月,自然舒展点缀在素洁温润的面上。伏羲鼻端庄秀气,唇形如玫瓣微微上翘,笑意似有若无,含蓄内敛。
脸有宝相,气质清幽。
姚宇蓝第一次见这种面相的女生,自然稀罕。如今知道她还没男朋友,更是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看着,就怕一不小心把她弄丢。
姚宇蓝想握一下小手,探下温度,又担心自己刚放上去就把她惊醒了,被视为轻薄之人。
如果自己是那个男医生就好。
他竭力地克制内心的冲动,不敢唤她的名字,不敢多瞧她的模样,更不敢碰触她的身体,哪怕一根小指。他不敢,就怕自己一下就沦陷。就像白月光,害怕靠近一步,就走不出它那摄人心魄的光芒。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着,静静地看着,心里盛满了浓浓的情意。
吊瓶挂完,医生和护士最后一次进来询问登记。格灵坐起来应答,问医生自己现在感觉好多了,明天是否可以出院。医生见高大的姚宇蓝面无表情地站在格灵的身边,没有走太近,背着手淡淡地笑了一下说:“明天上午再挂一次药水巩固一下,下午再出院。”
“谢谢医生护士,辛苦你们了。”格灵目送医生和护士走出去,揉了揉有些青肿的右手背,把止血的棉签递给姚宇蓝,再次提醒他时间不早,该回去了。
“是我对员工管理不严,导致你生病住院,我必须留下来陪你,弥补过失。你若觉得不方便,我坐外面去,不打扰你休息。”
“对,您留下来耽误休息,我也觉得不自在。”格灵不想再绕来绕去地客气,直截了当地说。
“那……好吧,我坐到阿姨那边去,不打扰你。我答应这位阿姨,今晚留下陪你们的。”
姚宇蓝说完真的走到中年妇女的病床一侧坐下来,脸对着墙壁。格灵见了,也不好说什么,发了一下呆,默默下床走出病房。
“会怕吗?要不要我陪你?”姚宇蓝见她出去,急忙起身跟着出去。格灵急忙摆手制止:“不用,我一个人可以,您止步。”眼神冷了几度,暗想:我的胆子说不准比你还大。
姚宇蓝知道此女不好惹,乖乖坐回椅子上,双臂斜插腹部两侧,闭目养神。
最近他一直熬夜,身体本来就不好,这会儿确实感觉些许的疲惫。
格灵回到床上,没有了睡意便继续看书。
窗外传来呼呼的风声,夜深人静,寒气逼人。格灵感觉自己躺在床上,身体都发冷,何况姚宇蓝坐在椅子上,衣服穿得也不厚。担心他跟自己一样着凉了,反过来又要照顾他。于是下床,把热水袋重新灌了热水,然后放到他的怀里。姚宇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怀里的粉色热水袋,不禁开心地笑了起来。
“我不冷,你身体虚,你捂着。”
“坐着冷,不要连您也生病了。”格灵说完就转身跑回被窝里了,动作有点像兔子。姚宇蓝咧着嘴一下合不拢,抱着暖手袋,重新闭上眼,心里暖暖地唤了一下她的名字:我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