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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芜只需要一琢磨,就明白了陆无昭的小心思。
她站在门口,捂着嘴偷笑。
陵王殿下不意思开口叫她留下,不意思主动要求亲近,就用这法子引诱她,真是口是心非的男人。
她将笑压了下去,正了正神色,进了门。
绕过屏风时,隐约看到床幔后面有人影晃了一下。当作没瞧见,每靠近一步床榻,神色就凝重一分。
不就是装,谁不会似的。
想当初她装可怜将人耍得团团转的时候,陵王殿下还不知道在哪呢。
沈芜走到榻前,坐在边上,她不靠近,也不说话,就这么安静地坐着。不看他,只呆呆地望着前方的地面,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猜测,小心翼翼地试探,生怕多说或是说错一句又惹得她难过。
沈芜委屈地看了陆无昭一眼,欲言又止,又将目光收回。
陆无昭不知自己的小心思已经被人识破,他见沈芜脸色不,自然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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撑着身子,往前靠了靠,轻声问:“怎么?是程时说什么了?”
果然,身后有窸窸窣窣布料摩擦的声音传来。
她感觉到身侧有热源贴了上来,心里暗数了三数,然后,眼泪慢慢涌了上来。
她将自己的侧脸展现给陆无昭,角度把握得很,一半的脸和右眼完全暴露在男人的视野里,半遮半露,最是惹人怜惜。
要叫人能隐约窥见些情绪,但又不能尽显,有道是,含而不露,开而弗达,引而不发,都是一样的道理。
尾音的把控也十分重要,前几次的吸气和呼气要适当平稳,等几来回后,再加重气息,营造出一种“实在克制不住难过,但又不想让人担心,务必要憋住难过的情绪”的气氛。
除了眼泪与气息,还有一点要十分注意,肢体语言。并且辅之以语言,配合使用。若是沉默,那么效果会大打折扣。
眼泪的多少也十分看人功力,泪珠以含在眼圈里要掉不掉最为适宜。水雾要漫至眼睛的一半,这样既看上去委屈,又不会很快就哭出来。
沈芜深吸了口气,抽气声很小,但仍可以叫人听到声音。
他的目光担忧,“怎么了?”
沈芜紧抿着唇,瘦弱单薄的肩膀微微耸起了一下,同时长长慢慢地出了一口气,用极小的音量说:“无事,无事……”
沈芜两深吸缓吐后,垂下头,眼睛看着腿,垂着腿上的手收缩了一下,攥紧了帕子,在男人的手握上来时,手微微颤抖了下。
陆无昭的心瞬间收紧,心口的伤似乎被牵扯了一下,带起了丝丝的疼。
差不多是时候了,沈芜想。
她咬着唇,不经意间从喉中溢出一声细碎的哽咽。
话音的尾端要拉长、放轻,余韵悠长,将欲言又止的意思放到最大。
果然,陆无昭皱紧了眉。
沈芜察觉到紧贴脸颊的手僵了一瞬,而后捧着她的力道重了几分。
带着几分不容置喙,陆无昭将她的脸掰了过来。
男人将手覆在她的脸颊上,想要将她的脸转过来。
眼泪适时落下,滴到了男人的手背上。
滚烫的泪砸在他的掌心,他心中一痛,拇指轻轻擦过她眼下的肌肤,夺眶而出的眼泪吻上了他的指尖。
泪水源源不断地滚落,越来越多。呜咽声断断续续,似是再也藏不住,愈发清晰。
四目相对,沈芜清晰地看到了陆无昭眼里的担忧与心疼。
视线撞到一起时,第二行眼泪适逢其时地落下,第三行,第四行……
“嗯,我在。”他的声音轻若羽毛,“程时说什么了。”
陆无昭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若是她当真出了什么事,她的身体真有什么岔子,那他就算将这天底下的名医都绑到京城来,也要为她治病。
仿佛只要不看他,就能将所有的悲伤都藏得很,但只要看他一眼,所有的克制和伪装都功亏一篑,变得徒劳。
“昭、昭昭……”她轻声唤他。
男人的眸色晦暗深沉,浓重的厌世与饱含暴戾毁灭欲的情绪看得沈芜心头一跳,她想,这玩笑是不是开大了。
她瞬间收了哭泣,吸了吸鼻子,躲闪了下目光。
陆无昭实难想象这世界上没有她的样子,若他不曾见过阳光,那么他一辈子都在泥沼中堕落也没什么,但他的世界曾被撕裂了一口子,所有的希望随着那光一起降临到他的身边,他便再也无法忍受黑暗了。
若这世界再无光亮,那么就一起消亡吧。
沈芜尴尬地咳了一声,讷讷道:“其、其实……其实也、也没什么。”
她悄悄看了一眼陆无昭,被他灼热又专注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就、就……程大夫说让我将养身子,活到五十不是问题。”
这也不能怪她啊,她只是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叫他尝尝担心的滋味,谁能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大。
陆无昭闭了下眼睛,将那些负面的骇人的阴郁情绪都藏,他平复了一下心情,温柔地说道:“说罢,程时到底说什么了。”
陆无昭微怔,他微微启唇,似是要说什么,但最终又闭上了嘴,眼中闪过一丝庆幸,眸光温柔地落了下来,一言不发,直勾勾地盯着她瞧。
“昭昭……”
“……五十?”
“……嗯嗯。”
沈芜慌张地推了一下他的肩膀,“伤,伤!”
那伤口即便没有他方才装得那样严重,但也应是不轻的,这么用力地拥抱一定会压到。
话音未落,她便落入了一十分有力的怀抱。
他抱得很紧,用力收紧手臂,像是要将她勒进身体,嵌进骨头里一样。
“怎么了?昭昭,你别生气,我就是,我就是……”
沈芜难得自乱阵脚。
陆无昭纹丝不动,紧紧抱着,他一言不发,胸膛的起伏隔着衣衫清晰地传到了她这里。
他把头的全部重量都压在沈芜的肩上,埋进她的脖颈间,重重地呼吸。
男人沉默了一会,微微低头,齿尖轻轻在她脖颈露在外头的地方轻轻咬了一口,“为何做出这般神态。”
沈芜不高兴地嘟囔了一句:“还不是你骗我,你明明就能大声说话,故意说重伤势,骗我靠近,诓我留下,旁的倒是没什么,留下便留下,但你……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我就是想让你也尝尝这滋味。”
她实在怕对方瞎想,咬了咬牙,先承认错误:“对不起啊昭昭,程大夫真的没说我会死。我是不是吓到你了?你别怕,我在与你开玩笑呢。”
“死”这一字,实在刺耳。
“阿芜。”
“嗯?”
陆无昭轻轻嗯了声,也向她道歉,“是我错了,我不该那样做。”
沈芜的唇角微微翘起,“那我原谅你了。”
察觉到她的瑟缩,与她交颈相拥的男人顿了顿,头朝里,鼻间喷洒的气息亲昵地拂过她的皮肤。
微眯了眸,眼尖地看到近在咫尺的白嫩的肤上覆上了一层因战栗而起的鸡皮疙瘩。
“往后莫要再这样吓唬我了,我害怕。”他干涩的唇在她的脖子上蹭了蹭。
沈芜麻了半边身子,声音都变了调,“知、知道了。”
陆无昭眸光黯淡,不由分说地吻上了她的后颈,在她最敏感的地方,唇轻轻地碰触。
如他所料,她在他的爱意下轻轻发抖,在他的怀里绽/放,在他的羽翼下露出最柔软的一面,任由他安抚和求取。
他仍心有余悸,心口的疼痛仍在持续,但他不想放开,此刻急需做些什么来确定她的在他的怀里,在他的身边,并且未来的五年、十年、一生,她都不会离开。
就像是吃惯了苦、没吃过糖的人,若是一辈子都食苦涩,那么这一辈子过去便过去了。可若有一天被人施舍了一颗糖,他尝过了甜的滋味,觉出了来,那他往后都会一直惦念着那味道。再叫他吃苦,怕是在不能满足了。
所剩不多的理智叫她仍有一丝挂念。
“昭昭,昭昭……”
沈芜不知为何事情演变成这样,方才明明是想教育他的啊。
她的弱点被人轻而易举地攻破,浑身无力,软绵绵地靠着唯一的支撑。
“没关系,不疼。”
不疼,不疼……
“嗯?”
“伤,你的伤。”
“嗯。”他含含糊糊,低声应着。
这回倒是不口是心非了。
果然承认了,方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沈芜的眼睛半阖,眼里笼起一片雾气,“骗子。”
“你说话呀,你有本事骗我,有本事承认啊。”
陆无昭仍沉默着,死活都不肯承认。
“昭昭,你就是想让我留下来,对吗?”
陆无昭没说话,牙尖碰了碰她的脖子。
这回倒是说话了,只不过还是否定的答案。
沈芜想不通,一人怎么能扭曲成这样?承认一句喜欢、想要,有何难的?
“你就是喜欢我,喜欢死我了,我要是走了你就会失落,是不是?”
“不是。”
这是他的,谁也不能夺走。
沈芜觉得自己后颈那块皮肤已经酥麻得快要毫无知觉了。
她不清楚,在陆无昭的世界里,这些词早已成为禁忌,不敢诉之于口,生怕会应验诅咒,得到的会再次失去。
陆无昭又圈紧了手臂,将人牢牢锁在怀里。
她刚想开口说话,陆无昭一手穿过她的腿弯,一手抵在她的后背上,稍一用力便将人抱了上来。
他把人置于腿上,手掌强势地贴在她的脑后,朝自己压下。眸光更暗,将那诱人的红唇吻住。
他的手老老实实地抱着她,偏偏只是不放过那地方,也不知为何这般执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大发慈悲,放开了她的脖子。
等沈芜再次清醒地捉住自己的意识时,她已经被人放平在榻上,而陆无昭侧靠在她的旁边,他用手肘撑着床榻,半坐半卧。
空气里泛起了淡淡的血腥味,腥甜的味道彻底唤醒了沈芜朦胧的意识。
唇是热的,呼吸是滚烫的,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
而后一切都变得不可控了起来。
沈芜不再出声,她为难地将脸埋在被子里,慢慢平复呼吸。
陆无昭闭上了眼,牵住她的手,一下一下揉搓着她的指节。
她感受到了什么,僵硬地往外动了动,耳廓微烫,“你克制一下啊,昭昭……”
男人声音喑哑至极,“嘘,别叫我。”
往后,她的“制敌之术”可是万万不能再对陆无昭用了。
作者有话要说:阿芜:有时候演技太好也是一种苦难,会饿。
天渐渐黑了,沈芜摸了摸自己饿扁的肚子,幽幽叹了口气。
谁能想到呢,她还能有被饿肚子的一天。
ps:卡文(痛苦面具),二更23点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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