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斜,大地一片宁静。
王九骑在马上,身后是五十多辆马车,里面装着各种物资,有牛皮、羊奶、小麦、西凉刀以及两千多匹强壮的西凉马。
几十个套马的汉子正呦呵着吃草的马儿归队。
队伍前后是王九的骑兵,结阵护送。
“报,将军,身后出现敌情。”
王九手一挥,队伍停下,他一扯缰绳,来到队伍的后方。他贮立于马上回头盯着自己走过的官道,两旁是齐人高的野草,将暮未暮的世界里显得格外寂静。
他忽问道:“离白帝城还有多远?”
“不到十里路。”
王九沉思间,感觉到大地有微微的震颤。
整个护送的队伍也纷纷转过头看向来路。
王九高喝道:“押送物资的继续前进,弟兄们,随我杀敌。”
只见已肉眼可见的速度队伍朝两个方向各自前进。
押送物资的队伍原本有百来人,他们加快速度朝着白帝城赶快,王九带来的骑兵八人一排,开始朝敌人的方向奔跑起来。
越来越来,越来越快……
前方敌人已可见。
喊杀声在夜色下响起。
“锵……”
无数拔刀的声音划破黑夜。
官道两侧的林间无数飞鸟惊起,有几个盘旋于上空,像是想要观一观战。
滚滚尘烟在两之队伍中升腾而起。
如两头暴露的猛兽狭路相逢!
“鳄鱼帮的弟兄们,杀鞑子了,一个人头五十两!”
从混沌城而来的匪人人数在一千于人,领头的是鳄鱼帮,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什么鬼火帮,炸天帮,好汉帮等……他们兵器服装各异,但都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眼中杀气腾腾。
此次带队的是鳄鱼帮的大当家,江湖人称‘混沌神鳄’的薛镇谔。最关键的是薛镇谔是南越人。
他扬起手中的百斤大锤,目光眯成一条缝,紧盯着飞速而来的西凉军。
王九一马当先,胯下骏马以百公里的速度冲向敌阵。
高速的马群相撞,是惨叫连天,人仰马翻。
没有一个怕死的。
王九莽,薛镇谔也莽。
人数也在相当,血战黄昏。
王九的弯刀起起落落,匪人应声而道。
薛镇谔的重锤每捶一人,他都高喝,“八十,八十,八十……”
大佬们总会在人群中不期而遇,那一个回眸,那一个深情对望,似上辈子的冤家,似今生的宿敌。
两人如前世有约,各自擦了擦武器上的鲜血,朝彼此慢慢走去。
鸦鸟鸣叫,杜鹃泣血,布谷嘤嘤。
自然了,一般这个时候,影视剧里都会响起bgm,镜头一扫战斗,背景是一片肃杀的昏黄,小弟们卖力厮杀,叫喊。
以致常有人问,为什么这个时候不会有小弟插进他们的决斗了?
百思不得其解后,终于发现了这个秘密。
那就是气场,大佬们的气场。
这里就不表述《论大佬气场的修炼秘诀》了,总之,想要练出这种镇退旁人的气场,没有十多年的砍人生涯是装不出来的。
王九和薛镇谔彼此立定于马上。
相隔不过五步。
“我听说过你,混沌神鳄。”
“我也听说过你,隔壁老王。”
“你不该来。”
“但我已经来了。”
“那你就走不了。”
“如果我偏要走了?”
“那就留下点什么。”
“你想要我留下什么?比如说……”
“脚,手或者人头。”
“脚皮,指甲盖和头发行不行?”
“你说了?”王九冷哼一声。
“谁留下谁还不一定。”
“哦?是吗?”
“嗯……”薛镇谔突转过头喊道:“导演,我下一句台词是什么?”
王九此时飞身而起,大喝道:“台你妈!拿命来。”
西凉刀夹杂着无可匹敌的力量朝着薛镇谔的头顶砍去。
薛镇谔闻声,单手一拉缰绳,马儿自立,扬起前蹄嘶鸣。
只听得“咔叉”一声,马儿轰然倒地。
王九落地一个翻滚,缓缓站起身。
薛镇谔大惊,想不到此人的刀法竟有如此力道,一刀斩碎了马儿的头骨。不过薛镇谔也是反应极快,他双腿一踩马鞍,人直飞冲天,在空中左脚踩右脚,右脚踩左脚,左脚踩右脚,右脚踩左脚,左脚踩右脚,右脚踩左脚……
“想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世界等着我去改变……”
王九刚一抬头,便见薛镇谔如一座矮山重压下来,他见躲无可躲,只得将刀举过头顶,去抵挡这一重锤。
“铛!”
王九只觉虎口发麻,右脚不自觉的单膝跪地。
薛镇谔落地之时冷哼一声,四十六码的大脚朝着他胸口踢去。
“砰!”
王九横飞出去五六丈远,站起身时,低头瞧见身上的锁子甲已有微微凹陷。看来薛镇谔的脚功也是极为出色。
“那是我最爱的马,你竟然敢杀它?以后我再也骑不到他了。”薛镇谔持锤怒目。
王九伸手揉了揉胸口,摆出一拱再度攻击的姿势,却是突然听到前方有大批马蹄声,他探头一瞧,心道糟糕,这群家伙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让他们把物资送去白帝城吗?
薛镇谔也是发现不妥,瞧见这情形,哈哈大笑,“真是天助我……”他“矣”字还未道出,就瞧见更远处是身穿大红色的南越军队正奔袭而来。
王九自嘲道:“这下可热闹了。”
三方人马都停在了那,彼此你看我,我看你。
孙传忠从己方士兵里走出来,瞧见王九与薛镇谔后,嘿嘿笑道:“打什么打,不如我们三个分了,送给白帝城不是浪费吗?你们意下如何?”
薛镇谔连连点头,“这个主意不错。”
二人同时看向王九。
薛镇谔一拍胸脯,“你放心,拿了你的东西我知道怎么说,不会让你背锅的。”他随便拉了一个自己的兄弟问道:“跟外面的人怎么说?”
那帮众弟子一下短路,“嗯……说你不爱我,可是我不会懂……不是,我会说只西凉人太能打了,我们好几千弟兄都只抢了三分之一的东西回来。”
王九朝自己的弟兄们望去,见他们个个神情微妙。他也明白眼前的局面已经不是自己能应付的了,若是硬拼,搞不好他们两家会联合自己对付自己。
正在思忖间,孙传忠笑道:“薛帮主,不如我们结盟,分了物资?”
薛镇谔笑着正准备点头时,王九一举手,“我同意。”
孙传忠点头道:“王将军,那咋们去分东西?”
薛镇谔哈哈笑道:“分完东西然后去混沌城喝一杯?我来做东,两位一定要赏脸啊!我老薛保证让二位爷满意,尽性而归。”
三人各自对望一眼,都是呵呵一笑。
※※※
“报,帮主,敌人……敌人他们好像在分东西。”
宋弃疾一愣,问道:“什么意思?”
“他们没打了,停下来在分咋们的物资。”
无面人愕然,“王九不怕徐一刀砍了他?”
宋弃疾抽着烟杆,望着已经黑了下来的城外,摇摇头,“我怎么感觉这里面好像有阴谋的味道。”
无面人也是点头,“王九这人虽是一个莽夫,但极为重感情,尤其是对他有恩的徐一刀,他把徐一刀的话看作金科玉律,是断然不敢违背对方的意志。”
“你这么了解王九?”
无面人端起茶杯喝茶,没有回答。
宋弃疾见无面人不回答,便也没在纠缠这个问题,看向探子问道:“附近有没有什么异常的?”
“附近?帮主是指哪个附近?”探子突又道:“若是说异常的话,前线的确有些异常,我昨日接到一条情报,说徐缺的队伍连夜调动,出动不少人前去准备护送物资,但今日却是那王九在护送,很是奇怪。”
宋弃疾和无面人同时站了起来。
“从哪里来的消息?”
“回帮主,是秘密情报,来自线人。”
无面人问道:“你怎么不早说?”
那人一愣,“我……没监测到那支队伍的动向,完全不知去了哪,还派人反复在我们这边的地界查看,确定了不是来偷袭我们白帝城后,我便将这条信息烧掉了,怕……怕暴露了线人的身份。”
宋弃疾喃喃道:“这支队伍会去哪了?”
无面人目光看向东边,“徐缺此人向来诡计多端,不能以常人度之。”
宋弃疾叹道:“管他去哪,要功白帝城我也不怕他。炮准备好了吗?”
“已经瞄准。”
“那就轰吧!让他们知道抢我们的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
※※※
“你一头,我一头,他一头……”
“你一捆,我一捆,他一捆……”
“你一匹,我一匹,他一匹……”
薛镇谔忙道:“等等,不对不对,我少了一匹马。”
王九一愣,“那总数是双数我能怎么办?总不能将一匹马分成三分吧?”
“那我多要一捆牛皮。”
孙传忠笑道:“行!都依你。”
三方的人群各自找了个角落坐在地上歇息。
有一座座篝火在黑暗中亮起,接近一万人的兵马汇合在这里,却在干着这种勾当,说不出的滑稽。
摆放在中间的物资被各自的人马不停搬走。
正在准备要分粮食时,突天空有几发明亮刺眼的火光朝这边飞来。
王九一见,从地上急忙站起了起来,脸色苍白,魂飞魄散,额头都冒出了汗,撒开腿就跑。
而他的部下也是如同看到催命阎王一般,马也不要了,物资也不要了,只恨爹娘少生了他们两条腿。
薛镇谔坐在那看着他们离开,奇怪道:“这老王搞什么鬼?怎么像看到鬼一样,跑这么快?”
孙传忠正在沉思,一脸错愕时,只觉耳边“轰”的一声,他就感觉无数泥土飞溅到自己身上,整个人被一股气流震飞出去十丈来远,摔进官道旁的野草地里。
“咻……嘣!”
又是一声巨响,倒在地上的孙传忠亲眼看到那个奇怪的东西落在了薛镇谔身后的人群里,他就瞧见数百人瞬间化为粉碎,一股热浪夹杂着刺鼻的血腥味再度袭来,他趴在草地里,一动也不敢动,脸上是惊恐而又骇然的神色。
王九跑的远了,见到炮弹落下的位置与自己是安全的距离,他回过头看着那里尖叫,乱跑的人群,喃喃道:“这宋帮主脾气还真大。”
“可不是嘛,不就是没分给他嘛。”
“这隔白帝城有十几里远吧!”
“有,最少十二三里。”
————
王九沉默不语,看到天空继续有炮弹袭来,“再走远点。”
二十来发炮弹打完后,便停止了。
薛镇谔吐着鲜血在尸体的残骸中站了起来,他一眼望去,见到自己带来的弟兄们已经折的七七八八,他怒吼道:“是谁……到底是谁……偷袭我们,你他妈给我出来,我要捶死你。”
孙传忠被副将扶起,他一挥手,“快走,快走……”
“物资了?”
“还管它做什么。”孙传忠骑上马,忍着浑身的剧痛快速朝江边而去。
快到浮桥的地方时,已是月上中天。
孙传忠被马儿一个颠簸,连吐几口血,从马上摔了下来。
副将将他扶起,担忧道:“将军,没事吧?”
“无碍!受了些内伤。”
“孙总将,要不歇息歇息?”突黑暗中一道声音传来。
孙传忠吓了一跳,站起身循着声音的地方望去,借着月光,他便瞧见前方百十来步远的斜坡上出现一个年轻俊美的男人,他身后是黑压压的军队。
“是西凉军,是西凉军。”身旁的士兵大喊道。
“你……你是徐缺?”孙传忠打量了几眼对方后远远的问道。
“答对了。”徐缺微微一笑,“那奖什么好了……嗯……嗯,啊,就送你们去地府终身游吧!”他说完,一挥手,喊道:“放箭。”
“咻咻咻……”无数箭矢从徐缺的左方朝越国士兵射去。
来不及惨叫,也来不及做任何防守,只见越国将士纷纷倒下。
紧接着,箭羽过后,西凉军冲向零零散散的人群里,如饿了的狼群扑入了羊圈一般,战斗一触即发,也转瞬结束。
“先锋军换上越国士兵的衣服,准备渡桥。”
徐缺看着被俘虏的孙传忠笑道:“贪得无厌,你们差那点东西吗?”
孙传忠横眉冷目,“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徐缺点头道:“割了他的头,挂在队伍面前。”
“是,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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