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绽放的那一刻,白落幽就知道糟了。
后路是淳于长宁的人,前路是夏侯礼的人,若只是那么几个人的话,她也不必担心,可偏偏,人多如牛毛,宛如为了抓走她们一家三口,出动了所有宁国的可动势力。
三人跳下马车,深入林中,林中大雪到底还是暴露了他们的踪迹。
顺着脚印,淳于长宁的人与夏侯礼相会。
二人对视的第一眼,含着杀气。
“怎么?国师大人也要抓那南国的池南王?”
赵国生冷笑,微微拔出剑来。
夏侯礼面色回缓,淡淡开口,“放心,我要的,不过是那对母子罢了,至于步惊澜……他的死活与我无关。”
“哼。”
一番对话,二人再无敌意,反而商量着进入树林中,将那一家三口擒拿。
越跑越深入,很快,她们……
无路可逃。
悬崖边上,大雪纷飞,冰寒刺骨。
步惊澜抱着长安,牵着白落幽的手,二人两两相望,神色并无恐惧,反而有些无奈。
他抬手,弹了她的脑袋。
“你这蠢货,为何偏要与本王入这轮回生死。”
摸了摸额头,她轻笑。
“我也没想到,我竟也能到了,没你不想活着的地步。”
顿了顿,她温柔凝视着长安。
眸中迸发出一抹愧疚之意。
“抱歉,长安。”
原谅她是个自私之人,他才刚来到世上不久,她本可以活下去,独自照顾长安。
可……
她自私。
光是想想,在之后的人生里,没有步惊澜相伴,她便难以忍受。
“我们要死,也是一起死。”
紧紧扣着他的手,她语气坚定。
“好。”
他温柔以待。
夏侯礼赶到的时候,看到了无路可走的步惊澜他们。
他嘴角噙着讥讽的笑,“怎么不跑了?”
啧,想杀了他。
白落幽神色淡淡,望着夏侯礼。
他仿若以为他们已经认输,慢悠悠开口,“行了,跟我回去吧,这本书上并没有写,献祭者会不会也回到现代,你和你的孩子也在八卦圈中,也许下个圆月,你能跟着我一起回到现代也不一定。”
现代啊。
白落幽握着步惊澜的手紧了紧,回想自己现代的一生,满心的淡然。
见他如此得意,她偏要让他不高兴。
红唇一勾,轻飘飘开口问道:“夏侯礼,你有经历过绝望吗?”
“哦?”
夏侯礼眯起眼眸,上下打量着她。
这么自信凛然,可不像是被逼到绝路之人的样子。
难道说,她还有逃走的办法?
望了眼悬崖,如今大雪满天,前路朦胧,根本就看不到对面的悬崖,也许……对面根本就没有悬崖。
他讥笑,“怎么?你还能飞过去不成?”
话落,他心中咯噔一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步惊澜搂住白落幽的腰,深深凝望着她,目光深情如丝,甚至舍不得转开一眼。
“该走了。”
她低语着,抱紧长安。
“你们想干什么?”
夏侯礼渐渐慌了起来。
偏偏在此时,赵国生赶到了。
他一见步惊澜,双眼赤红布满了恨意,拉开弓弩,对准了步惊澜的胸膛。
夏侯礼意识到不对,慌张要劝他们。
“等等,我不杀你们,你们别——”
搂着白落幽,步惊澜一跃而起。
“不要!”
夏侯礼向着他们冲去,眼睁睁看着他们飞起,他恐慌到绝望。
她们不能死,也许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第二个穿越者,她们要是死了,他就再也没有回去的办法了。
对了,步惊澜武功高强,也许能够带着白落幽跳到对面的悬崖。
对——
“咻!”
射出的利箭比他更快一步,擦过他的肩膀,直直刺入步惊澜的胸口。
不不!
只闻一声闷哼,夏侯礼站到崖边时,亲眼看到步惊澜和白落幽的身影落入了悬崖中。
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不……不要……”
他瘫坐在悬崖边,眼中满是绝望。
不日,南国池南王一代战神,携妻子,在宁国将军国师的步步紧逼下,落入悬崖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天下。
据闻,那国师因为兴奋到疯癫,且为人恶毒,甚至派人去搜寻池南王与其王妃的尸体,将尸体放置在八卦图上施以诅咒,让她们用世不可超生。
做完这一切之后,宁国国师因为过分高兴而疯癫不止。
然……
南国年幼国君得到这一消息后,立马下令,要与宁国不死不休,为池南王报仇,派出沈家军,以沈家少年将军为首,攻打宁国。
……
六年后。
夏日炎热,风闷燥热,一处僻静而却又满是绿荫的村中,有一群孩子在街边吵闹。
娇小精致的小男童被推倒在地,被生生塞了一口的草。
“呸呸!”
他郁闷爬起,吐着稻草,瞪着面前几个比他大的孩子。
“你个小傻子!哈哈哈!”
孩子们看他吐出稻草,笑得甚是大声嚣张。
男童双眼一红,气恼不已,冲上去与他们打了起来。
“你们不许胡说,你们才是傻子!”
“你敢打我!”
被打的孩子反击。
他孤身一人,再加上身体娇小,本就病弱,又哪里能打得过他们,不过三两下,就被揍得满脸青。
男童一边抵挡,一边委屈低吼。
“我不是傻子!你们才是傻子!”
那几个野猴子似的孩子,讥讽笑他。
“傻子的儿子就是傻子!还不承认?”
“傻子!傻子,你就是傻子!”
“大傻子的儿子是小傻子,一家子都是傻子!”
“你们——”男童气极,被摁住时,手上摸到了一大块石头,一时间也顾不得其他,抓起石头就向着他们冲过去。
“我和你们拼了!”
当然——
野猴子群人多,他还是输了。
天色已近黄昏,男童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回到家中。
那是在一处偏僻的山上,周围绿草大树环绕,一处木屋立在莲池之上,水池清溪,荷叶覆盖,隐约可见有鱼儿在游动。
不远处的空地上,有人在晾晒衣裳。
男童看了眼那修长的背影,老气横生地叹了一口气,上了木桥,进了屋子。
当看到屋内,那正在嗑瓜子的身影时,鼻子立马就算了。
“娘~”
他委屈巴巴,快步冲过去。
“哒,哒,哒……”
那正在有规律磕着瓜子的美貌女子,见他扑来,顺手拿起扫把,抵在他身上。
她略微嫌弃,“这么脏?你滚泥巴去了?去去去,一边去,别弄脏我衣裳。”
男童委屈巴巴,抹了抹眼泪,一脸花,“可是娘,我被人打了。”
女人不心疼,依旧磕着瓜子,还颇为嫌弃。
“别人打你,你不会打回去?赢了输了?输了在外头别说是我儿子,丢人。”
“……”
“哇!!”
他爆发出嚎啕大哭。
这哭声,顿时让白落幽身子一抖。
她立马出声恐吓,“闭嘴,再哭揍你。”
“娘不爱我了!哇!!”
啧。
白落幽叹息,她扔下瓜子皮,拍了拍手。
跳崖后活下来至今,过了六年。
六年后的她,依旧风韵犹存,未变其貌半分,反而因为过分娇养,愈发地水嫩可人。
便是穿着一身麻布粗衣,头上仅用一根簪子挽发,也仍旧难掩其风华之貌。
她不情不愿对长安张开手。
“行了别嚎了,过来。”
长安立马止哭,泪眼朦胧地扑入她怀里,抽着鼻子。
“娘,他们打我,还骂我,骂我是傻子,说傻子生得儿子是傻子。”
一边说,一边把眼泪鼻涕往她身上擦。
白落幽身子一抖,略感绝望。
随后扯开他的哭脸,挑着眉头,“他们这么嚣张,你没打回去?”
“打不过。”长安抽泣。
“废物。”白落幽嫌弃。
长安哭了哭,抽着鼻子又道:“我不是废物,我……我给他们……给他们下了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