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乙灵的疑问，我顿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不知所措。
乙灵继续道：
“在我们天上世界里，神兽玄牝是创造万物的源，它就是造物主，是所有初始神兽，所有的妖术都来自于它，它就是道。但是，在一些不被认同为主流的教派里，也有人认为，玄牝并不是万物之主，它只是某个至高存在的副手。而那个至高存在，才是真正的万物之主。如今，根据那天在喜马拉雅山听大红龙的言语来判断……后者才是真相。”
“乙灵。”我打断了乙灵的话，然后用认真无比的眼神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道，“上帝已经死了。”
听到我的话，乙灵微微睁大了美目，虹膜中闪过了一丝光圈。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上帝了。上帝在创造了世界，设计了神兽后，就已经完成任务了。”我缓缓地说，面色严穆，“我只是个不小心借用了他老人家力量的人。而且……这种借用是有很大代价的，虽然过去几次我一直走狗屎运，跌跌撞撞闯了过来，没有遭到厄运，但是下一次再用他老人家的力量，那可就是吉凶难卜了。玄牝的力量也好，上帝的力量也好……如果可以，我想一辈子都不再用它……这么说，你能懂吗？”
乙灵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她的眼中若有所思，似乎在细细地品咂着我的话，一对纤细的素柔手指轻轻转动着手中的青花瓷杯，然后轻轻嗯了一声，道：
“我懂的。放心吧，我不会漏嘴的。”
我笑了笑，道：
“我相信你，乙灵。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懂我的女生。所以我留下了你的记忆，只把大嘴巴、爱吹嘘的百阅哥的记忆给删去了。”
乙灵忍不住掩嘴一笑，道：
“无怪乎刚从雪山回来的那几天陈百阅一直抽空就问我他遗忘的关键信息是什么，一直让我帮他回忆。不过我没理睬他。”
我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了矮子学猫三昧抱头蹬地走、苦思哀嚎的模样，也是忍俊不禁。
我和乙灵相视一笑，气氛变得轻松了几分，但是很快，我又察觉到乙灵的脸上重新浮现出了淡淡的失神之色。也许，在看着我的时候，她又想起了什么。
“是……想起他了，对吗？”我笑了一下，目光却是落在了我手中的青花瓷杯口内起起伏伏的碧绿色茶叶的叶脉之上。
乙灵微微掀起了睫毛，眼瞳中的光芒重新变得黯淡起来。她紧紧闭着嘴唇，目光的焦点也落在了自己的手指尖上，整整五秒，她都没有说话。
“乙灵……如果你愿意，从今天起，我就是彩虹龙。”我微微抬起头，用我最为专注的目光盯着乙灵那清湛的双眸。
听到我的话，乙灵微微一惊，她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怔怔地看着我。在那一刹那，在她那深潭般幽静美丽的眼眸深处，我看到了盈盈的水色弥漫而起，即将溢满渗出。
就像是突然触动了心闸一般，乙灵突然抽泣了一下，但是她很快还是抬起了素手，轻轻揉了揉眼角，把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湿意擦去了。
乙灵轻轻摇头，哽咽着道：
“不用了，你就是你，你是龙飞晖，做你自己好了，我熟悉的……那个龙飞晖。”
重新抬起了眼，乙灵用她那双重新变得清澈明丽的美眸定定地看着我，她的嘴角缓缓绽放出了一丝笑容，嫣然道：
“我不希望你变成其他的任何人。做你自己吧，做我熟悉的那个龙飞晖。我喜欢的那个龙飞晖，有着坚定不移的信念，他为了救他心爱的女孩薇薇，走南闯北，屠神斩龙，不管途中有多少的艰难险阻和诱惑米障，他都矢志不渝，不会半途而废。那才是我认识的那个屠龙英雄。是的，吉瑞亚拉也许是很爱我，它可以百分之一百地爱我，心中只有我，永远不会有其他人。但是，你不是它，这也是你们之间的区别……我当初会喜欢上一个叫龙飞晖的男孩，也是因为那个男孩从来没有在他追寻的道路上知难而退这一点。”
“所以，飞晖，我希望你不要放弃，继续走下去。把属于你的屠神之路走完。”
“去复活薇薇吧。”乙灵轻轻地道。
像是温暖的春泉倾倒在我的心头上。虽然乙灵说出这番话时表情极其平静，但是她的话却是给了我极大的鼓舞与信心，就像是航行在茫茫黑夜下的大海上的船只，找到了能够指引前路的灯塔。
在这一刻，凝望着乙灵那纯黑明澈的眼睛，隐隐之中，我又看清了远方我该走的道路。
“我知道了，乙灵。谢谢你。”在经历了漫长的心理斗争后，我还是给了乙灵一个感激的微笑，然后缓缓站起身来，
“我会继续走下去的。我会找到剩下的神兽，复活薇薇……也不单单是薇薇。现在的我，已经欠下了很多的人命债了。姬，斯芬克斯，吉瑞亚拉，不管哪一个，都为我如今的道路做出了牺牲，他们对我来说都是生命里最重要的一部分，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全部复活过来！”
我将我的头发用力拢了拢，向上梳理地整整齐齐，仿佛焕然一新一般，然后我用力攥紧了双拳，在手骨骨节发出的噼啪声中，我用铿锵有力的话语说出了我的誓言，最后的那番话，我是用能够入木三分的斩钉截铁语气说出来的。
“咕油！咕油！”
活泼的小福神在我的肩头上蹿下跳着，一双圆亮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它双肢捶胸，嘴里发出欢快的鼓舞声，仿佛在为我加油鼓劲。
乙灵的眼睛也湛亮了起来，嘴角洋溢出浓浓的笑意，两梳齐刷刷的睫毛也显得无比柔和醉人。
“又看到你信心十足的样子了，真好……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定定地看着我，乙灵的眼中也带着一丝的欣慰。
我微微眯起眼，然后挠了挠头，有些愧怍地道：
“乙灵，还记得我们之前做下的约定吗……你说给我一年的考验时间。但是现在……我希望你能够解除这个约定，跟我定下另外一个约定。”
乙灵的目光变得迷离起来，她的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什么约定？”
我舔了舔嘴唇，道：
“就像你当初在邪马台说过要和薇薇公平竞争的话那样……我也希望你能够给我一个机会。如果有一天，我复活了吉瑞亚拉，我希望你能够给我一个和她公平竞争的机会。”
听到我的话，乙灵定定地看着我，漆黑的眼瞳迷离了刹那，但是很快，她的眼中又恢复了清明之色：
“好。我答应你。我等着你复活她的那一天。”
穿过透明的窗面压下的枝头如同伊人的柳眉轻画，披着绒毛的丹心海棠在晴窗曦光下露出了带着露珠的雌雄双蕊，在金丝楠木桌上圈出的点点光雨之中，我和乙灵的手指轻轻相钩，缔结下了一生无悔的誓言。
“龙君库洛?克尔巴、龙帅吉瑞亚拉、龙帝玉帝、龙王娜戈、龙皇尼德霍格、北欧神鹰维德佛尔尼尔、西竺狂蟒舍沙、南海鬼鳗烛九阴、东瀛天鳄栖枝、中庭雄狮斯芬克斯、深渊恶魔大红龙、玄机白鹿玄牝……剩下的，就只有混沌魔神撒达和冰封之主腾格尔了，总有一天……我会找出它们的。”
“一定。”
温柔煦软的晴空光华之中，我和乙灵相视一笑，微微松开了紧扣相钩的手指，便在这时，一道惊呼声从花房传来，打破了我们之间的静谧。
“彩虹，是彩虹！”
“快来看彩虹！”
我和乙灵同时一愣，不约而同地望了望窗外的方向，然后一同走出了花房，到了外面的广场上。汉白玉铺就的宽阔广场上，白云边的学生们都仰起头望向了天空，对着天空中的某道异象指指点点，甚至还有人拿出了专门的拍摄仪器进行抓拍。
是彩虹。
真的是彩虹。
在几乎没有自然的云和雨的天上世界，彩虹是极其罕见的天象，也无怪乎学生们会如此惊奇兴奋了。
“你们说，这道彩虹的尽头，会不会藏着吉瑞亚拉啊？”不经意间，我仿佛听到人群中有个新生在小声询问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彩虹，仿佛已经变成了吉瑞亚拉的代名词，每当人们抬头看见彩虹时，不过是恐惧它的人也好，仰慕它的人也罢，都会不约而同地回忆起那只名镇四方的美丽的长龙。
雨过天晴，碧穹如洗，一道斑斓绚丽的七彩长虹横跨在整个天空上，映照天穹，从世界的这一端跨到世界的那一端，它仿佛吸收了世界上一切的柔和色彩，凝固在人们无法触及的高空里，洒下无数亮斑，美丽着整个世界。
仰头沉醉在这朦胧的虹光之中，我不禁又想起了那段刻写在那个女孩石碑上的墓志铭：
……
如你指尖碾碎的虫卵
吾人化为尘土
脆弱的力量永难持久
一切美好归于泡影
……
是的，这是最黑暗的一天。
这也是……最美的一天。
【卷六澳洲蜃兽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