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突变。这是妖兽进化论中的一种学术论点，当高级妖兽选出了属于自己的御赐者时，两者之间的影响是相互的。人类可以获得妖兽的一些御赐的特殊能力，而人类反过来也会潜移默化地影响妖兽，最明显的影响之一就是妖兽有可能出现二次突变，所谓的二次突变，就是妖兽的基因受到人类的影响，可以显现出人类的特征。尤其是灵兽及以上级别的妖兽，在御赐者的影响下，甚至可能变成人。雨瞳就是属于受到我的影响变成人类的典型案例。而现在在我怀里的利维坦，似乎也是属于这种情况。
“二次突变……可是一般来说，神兽不是会和御赐者关系很亲近吗，为什么她好像很怕你们？”
我低下头，看着女孩紧张地蜷缩在我的怀里，微微垂着眉毛，露出茫然和忧愁之色，然后又抬起头，无力地看了看周围几人，却没有在他们的脸上找到答案。
矮子用肘部推了推我的裤管，挑了挑眉毛，一脸猥琐地道：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反正看样子人家姑娘赖上你了，你就收下吧，反正你已经三只神兽了，不愁多这一只，对吧？神兽后宫军团雏形已现，咱俩哥们一场，要不我来给你做策划吧……哎哟！”
“猥琐！”矮子的话还没有说完，就遭到了狐仙儿和雨瞳左一脚右一腿的两面夹击，直接被踢飞进了海里。
“头肥不怕雨点打，常骂不惊，常打不怕。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狐仙儿看到在海里大力扑腾、大呼救命的矮子，轻啐了一口，素手微提和服的裙角，美玉般的脸上浮现出鄙夷之色，眉宇间却多了一丝虑色。
我无奈苦笑，看着怀里的女孩，朝她挤眉弄眼，想讨好她，没想到诡异的是，这个女孩并没有理解挤眉弄眼的含义，居然歪了歪脑袋，学着我挤眉弄眼起来，乌黑的眼睛学着我的模样，一只睁，一只闭，等我睁开了眼睛，她也睁开了眼睛，似乎在模仿我。我顿时大感有趣，于是又吐了吐舌头，对着女孩扮了个鬼脸，没想到这个女孩也是一脸茫然地掰开嘴唇，吐出了粉嫩的舌头，甚至还浑然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地跟着我卷起了舌尖。看到女孩一脸呆茫却又装扮鬼脸的模样，我差点失笑出声，可就在这时，一道冷厉沉肃的声音却是从天上传荡了下来：
“那么，差不多就到这里吧，龙飞晖先生。既然你已经制止了神兽的暴动，那么你的工作也就结束了。她不属于你，而是属于我们，所以，麻烦你把她交出来，可以么？”
我转头，看到了一道圆缸粗细的人影迈着大步而来，这是一位貌不惊人的中年男子，扎着一髻头，上身短打扮，腰间系着宽阔的皮带，下身穿着湿透的黄呢军裤，凸鼻子凹眼睛面如黄蜡，厚嘴唇向上翘，像是一只壶嘴活生生被人削去了大半的铜壶。
这是一个单单看面相就能够把挖苦和刁钻摹写得淋漓尽致的男子，看到他，别说我，就是矮子、猫三昧、雨瞳都一起觑起了嘴，眯起了眼睛。
“飞晖，这人叫楠木广嗣，是天皇身边的‘关白’，也就是辅佐天皇的大臣，算是皇帝亲信，太师级的人物。地位不亚于太政大臣。”矮子溜到了我的身边，和我并腿而站，提醒我道。“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我心道，这种话不用百阅哥你多说，只要眼睛没瞎的人看到这男人的苦瓜脸就知道。
楠木广嗣大迈步走来，但是怀里的女孩却是缩得更紧了，白皙的脸蛋略显煞白，眼里本能地流露出了提防和怕生之色，我甚至看到她手臂上似乎又浮凸出了一层属于利维坦的光洁纹鳞，心知有变，急忙用塔夫绸盖住了她的脸，把她的身体贴紧了我的胸口，女孩的紧张情绪这才稍稍平复下来。
矮子张扬地甩了甩手，怡然不惧地仰起了头，双手叉腰，面对着楠木广嗣，老气横秋地道：
“啧啧啧，楠木广嗣阁下，你这话说得有点颠鸾倒凤啊。第一，你也不看看你们家的三位年轻人险些栽在这神兽手里，要不是咱们飞晖君出马，今晚你们邪马台可不单单要损失三位优秀的神选者，更是要折损不知道多少的骑射和猎手了。你现在却反倒要夺人果实，这未免也太涎皮赖脸了吧？第二，你也不睁眼看看现在这个小姑娘到底和谁亲近，长眼珠子的人都看得出来谁托管这女孩更适合吧？要是交给你们，分分钟异变大闹天宫，你们管得了吗？第三，飞晖可是有职业响山牌的，全世界都有资格捕捉神兽。第四，神兽姑娘自己还没有开口做选择呢，你们有什么资格替她决定未来啊？”
矮子向来是口齿伶俐，辩驳有力，颠倒黑白是他最擅长的工作，玉子将矮子的话转述给了楠木广嗣，楠木广嗣板下脸来，但是宽厚的嘴角却是歪斜起了一丝不善的笑意：
“如此说来，诸位沧泱是想夺走我们邪马台的护国神兽了？二次突变唯有在妖兽选出了御赐者时才有几率发生，现在它的二次突变，便是在与我们选出的几位出色神选者的血脉共鸣之下展现出的奇迹。此等功绩荣耀，自然属于我国。若是飞晖君执意想要携走我们的护国神兽，那你就不会再成为我们邪马台人的朋友。”
听到楠木广嗣一番咄咄逼人的言辞，我自然对他好感全无，但是作为外国友人，我多少还保持着明面上的谦和。楠木广嗣是邪马台的代表人物，也是在云中国际安全理事会上有话语权的人物，虽然我不可能怕他，但我不想跟这种人多纠缠，何况龙神集团在日本也有不少业务，我不想明面上跟他开撕。
我看了看缩在我怀里的女孩，眼皮微微一跳，平静地道：
“楠木广嗣阁下，我不想和贵国有什么争执，这件事，我还是觉得还是让贵国的元老会好好商量一下更为妥当，不是吗？神兽的去留，应当由神兽自己作主。”
楠木广嗣褶皱的眼皮细细眯起，像是老式的斯诺克桌布一般掀起了一角。
“希望飞晖君不要食言。”
护国神兽发生二次突变变成了人形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月世界，月世界元老会包括大鹪鹩义盛
在内的十三位元老和中高级议员倾巢出动，召开了紧急会议磋商接下来处置神兽的方案，同时参会的还有神祗官和月世界这一代的天皇。为了防止利维坦因情绪不稳而突变变回巨兽形态，找不到更合适人选的月世界的元老会唯有暂时默许了我作为利维坦的监护者，而同时，他们也派遣了月世界的三名神选者作为我的监视者，在保持距离的情况下寸步不离，似乎月世界依然认为他们的神选者存在着机会。
一整夜，风都从西北方刮过来，海浪击打着破碎的船壳，海面上浮动着桅杆、木桶和碎木板，三只飞翼艇被用海绳系揽在捕捞船的下风面，保持固定不被海风海浪带走，有缺口的金属艇壳随时都有可能刮擦捕捞船的舷墙，每一艘捕捞船都派出了至少一名高级船员瞭望，以防海洋妖兽或者漂浮物飘过来，使得飞翼艇和捕捞船可能被损坏。
当太阳升起在东方的地平线时，船员们眨着疲惫困顿的眼睛从飞翼艇中站起来，很多人都是一晚上没有阖眼。
天光乍出时，月世界的全息元老会议安排在远洋捕捞船的统舱内举行，八十多位议员通过全息投屏参与了这场紧急会议，决定利维坦的去留。
粗糙的雪松木板圆桌在侥幸仅存的捕捞船中拼接起来，如半月阵般展开，而骑射和一些行动组的成员则坐在圆桌后，统舱内横七竖八地堆积着杂物：海员服装、航海仪器、急救包、朗姆酒、渔网、木板、搁物架、象限仪、航海手册和一些腌牛肉，甚至还有两只鲸油桶，散发着油腻的腐臭味。
利维坦穿上了狐仙儿给她的干爽和服，那原本是为猫三昧和鹤乙灵所准备的，但是为了应急，就给了这个神兽女孩。
女孩茫然无措地跪坐在一块用红色绫锦包成的蒲团上，白色的足袋将四个脚趾套在一起，仅将大脚趾分开，隔在带优雅小碎花蝴蝶结的草履系绳两侧，因为穿着振袖，女孩淡粉色的长襦袢下就非常传统地搭配了长度是和服一半的雪白透亮肌襦袢，柔软干净的真丝塔夫绸面料将女孩玲珑浮凸的纤柔身材勾勒地玲珑毕现，白色的细腰带把她的柳腰紧紧缠束着，使得她的腰围更为紧束纤细。女孩乌玉般漆黑的长发如倒置的玉如意般散开垂地，如果再配上伊达缔、赤挂衿和神乐铃，也许她就可以化身为不折不扣的神社巫女。
女孩像是勾魂的阴兵一般勾着双手，过长的白色镶边樱粉色大振袖因此而垂地，呈喇叭状向两侧展开，就像是软伏在地上飞蛾垂下的双翅。
即便是面对青鹭通讯投射出的一张张沉肃*的月世界元老的老脸，女孩也是浑然不觉，没有任何即将接受审判的自觉。
因为此刻她的世界里没有那一张张代表着背后错综复杂的利益博弈的老脸，她的视线里只有她身上的这一套烫金对花绘羽的樱花色大振袖和服，她左手提一下，右手甩一甩，看着半圆形的袖子压地时褶起皱片，然后又随着她手臂抬起晃动而拉平变得光滑无比，仿佛发现了新世界一般显得极其好奇，颇觉有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