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在众目睽睽之下,以五体投地的姿势趴在地上,这就很……尴尬了。
季子珊垂眸看了看摔在脚边的点翠珠花,尔后再去看龇牙咧嘴呼痛的尤凝香,怎么说呢,虽然她当了十几年高高在上的皇家公主,但尊卑分明的阶级思想,她并没有被怎么侵染,她宫里的宫女太监有犯错
的,只要不是纯心故意的,她一律只是简单的小惩大诫,她做不到视人命如草芥,想打就打,想杀就杀。
只是这尤家姑娘的行为……
有点过分了啊。
她会来永昌长公主府的事情,早就传达到了这里,这尤家姑娘若是懂规矩,哪会故意出现在她们的必经之路上,而且还偏偏引人注意的跌了一跤,真当她和元宝小王爷是傻子么,好嘛,她和元宝小王爷没
理她,她倒是败不馁,立即又来了娇滴滴的一摔。
还是往她元宝小哥哥身上扑,怎么着,这是想借机赖上她元宝哥哥么?!
“臣女失仪,臣女并非故意冲撞王爷,实在是不小心踩到了裙角,身不由己之下才……”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豁出仪态和脸面的尤凝香,终于和元宝小王爷打上了照面,因摔得着实不轻,尤凝香不仅钗
斜发乱,更是痛得泪水滚落,瞧着好生楚楚可怜。
这个时候,元宝小王爷便当不成安静的美男子了,只见他淡淡的睨一眼尤凝香,目光冷肃道:“给本王滚远点儿。”
正如泣如诉赔罪的尤凝香,一时之间连哭都忘记了:不……不是,王爷不是应该说一句,你既是无心之失,本王就恕你无罪,然后再安慰她一句,别哭了,快起来吧,怎么……怎么会是冷冰冰的一句‘给
本王滚远点儿’。
“王爷这般说,就是不原谅臣女了么,臣女真的是无心之失,求王爷……”尤凝香有点不信邪,接着呜呜咽咽的哭诉起来,大有‘你不亲口说一句我原谅你,我就不起来’的执拗架势。
尤凝香如此不识趣,依旧不依不饶的哭得上瘾,尤驸马站在一旁也无甚表示,元宝小王爷终于冷了脸色,正欲开口时,却听身旁的季子珊抢先开口道:“桂香。”
桂香是云藻宫里的大宫女,今儿跟着季子珊一起随侍出了宫:“奴婢在。”
“你替本公主告诉大皇姐一声,就说我和五王爷临时有事,不去探望她了,叫她好生保养身子。”季子珊嗓音脆利,吐字清晰道,她这一突然发声,把尤驸马和尤凝香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还有,告
诉容娘娘,大皇姐有孕在身,需要她小心照料着,今年的端阳节、团圆节宫宴,她就不必回宫赴宴了。”
一听季子珊如此言道,尤凝香尚没反应过来,尤驸马却微微变了脸色,宫里的几位太妃虽搬离皇宫养老,但逢年过节时,都还能回宫参加宫宴,这样时不时露个脸,也叫她们仍有几分体面,而昭阳长
公主此举分明是……
在尤驸马惊疑不定时,季子珊的声音又冷如碎冰道:“福安宫现在清静的很,容娘娘若是不想在公主府陪大皇姐了,福安宫随时欢迎她回去。”哼,她尤家的姑娘,还是叫尤家内部自己教育吧,才不要
劳累她元宝哥哥亲自动手呢。
“哥,咱们走吧。”季子珊拉着元宝小王爷,掉头就走。
元宝小王爷会来永昌长公主府,本就是为了陪同小妹妹,如今她既然要走,元宝小王爷自无异议。
啪——
啪——
两个清脆的大耳光,分别甩在尤驸马和尤凝香的脸颊上。
“你们两个胆大包天的东西,在我眼皮底子就敢捣鬼了,嗯?”容太妃本欢欢喜喜的在等季子珊过来,那是太后娘娘和陛下的掌中明珠,最疼爱的心肝宝贝儿,自己女儿若能和她交好,那是没有半点坏
处,可这两个蠢东西居然把她给气走了。
尤凝香捂着脸颊,哭得十分崩溃:“姑母,我实在是没法子了,我都快十六岁了,却连门像样的亲事都没有,我……我若能得五王爷青眼相待,对尤家也有益处不是,姑母又不是不知道,爹爹在衙门整
日遭人耻笑,京中的人家都不愿与尤家结亲,呜呜……”
见侄女哭得伤心难耐,容太妃心口止不住的往外涌出怒意,一甩手,又赏了尤驸马两个大耳光,满面厉色的斥道:“都是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伤了子媛的心不说,还败坏尤家的门风,叫全家人跟着你
丢人现眼,读了这几年的书,连个秀才都考不上,你不好好读书求个功名,反倒捣鼓起这些鸡零狗碎的……”
“香姐儿年纪轻,还能说她一时糊涂,你呢,你都多大了?!你不知道五王爷是什么人么?连他的主意你都敢打,你是不是活腻了?!!”差点没被气死的容太妃,骂得唾沫横飞。
靠媳妇和丈母娘养着的尤驸马,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骂了一阵子后,容太妃就赶紧派人进宫,申请自己要入宫向惠安太后请罪的意愿——这次的事情,要是一个处理不好,自己说不准就得再滚回宫里养老了,尤家估计也得直接玩完。
这俩蠢东西,一得罪就是两个……最不能惹的主儿啊。
就算想攀附五王爷,能不能事先打听一下,人家到底好不好|色啊,容太妃简直崩溃的想死,五王爷谪仙一般的上上品貌,侄女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你连人家的美貌都比不过,你有什么资格叫人家青
眼相看,是凭借一股子愚蠢劲儿勾引人家么!!
前往广若寺的一架马车上。
“好哥哥,你别生气了,今儿是我不好,若不是我非要来看大皇姐,那个尤家姑娘也就不会惹你心烦了。”季子珊举着一杯香茗,好声好气的给元宝小王爷道歉,“喝杯茶,消消火,别生气了,对身子不
好的。”与季子媛相比,自然是她元宝哥哥的心情和身体最重要。
元宝小王爷接过小茶盅,好脾气的笑笑:“行了你,哥哥不生气。”又不是妹妹触了他的霉头,他哪儿会和小妹妹生气,“再说了,我们的扇扇小公主不是已经替哥哥出过气了?”总的来说,容太妃并不
算一个糊涂人,小妹妹撂了那么多狠话给她,她哪会没有点表示呢。
季子珊鼓鼓脸颊,气哼哼道:“我瞧这事儿肯定和大姐夫脱不开干系,瞧自己妹妹在那儿丢人现眼,他连吭都不吭一声,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兄长?!”说着又笑眯眯地称赞季子清陛下和元宝小王爷
,“还是皇兄和小哥哥最好啦!”
元宝小王爷微微笑了一下,心里却道:这世上卖女求荣、卖妹求贵的事儿多了,何止尤驸马这一家。
元宝小王爷差点儿被碰瓷之事,就此暂时揭翻过去,兄妹俩乘车一路南行,来到离京城最近的广若寺,季子珊准备拜拜佛,求几道平安符给宫里的亲人。
灵不灵验另说,总归是份心意。
求神拜佛,最讲究心诚则灵,是以,前来拜佛的众人,一般都是徒步登梯上山,季子珊是富贵人家的姑娘,不好抛头露面,是以,季子珊的脑门上,很封建的扣了一顶帷帽,季子珊瞅了瞅俊俏的元宝
小哥哥,深觉他也应该来一顶帷帽,妥妥的蓝颜祸水啊。
季子珊不似别的大家闺秀,略长大一些后,就得养成娴静若水的性情,季子珊小时候野得像只猴儿,大了也没怎么收敛,和皇帝老哥比划拳脚、过过剑招,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是以,季子珊的身
体棒棒,体力棒棒,哼哧哼哧就窜上山顶了。
“哎,好巧哦~”季子珊背负双手,笑盈盈瞅着姚得逸兄妹,“没想到又碰到你们了。”姚得逸的妹妹似乎在登山时耗费了不少体力,正扶着侍女喘息调气,而身材高挑的姚得逸,像一株挺拔的秀竹,身姿
翩然的立在妹妹身侧,“你们也来拜佛啊。”
姚得锦行过礼后,便安静的立在兄长后头,只有姚得逸作揖答道:“上个月倒春寒,家母不幸染了风寒,我兄妹来此求过佛主保平安,如今家母已经病愈,今日是来还愿的。”
“原来是这样。”元宝小王爷轻轻颔首道。
如此这般,四人便结伴进了香。
因季子珊和元宝小王爷身份特殊,两人不好在外久待,求过平安符后,就赶紧下山返京了,回去的路上,摘去帷帽的季子珊感慨道:“真是有缘分啊。”
他们今天会去广若寺,完全是出宫之后临时起意,就像上次逛首饰铺子时一样,是随意挑的珍宝阁,根本不存在被故意碰瓷的可能性,这也就意味着……
季子珊掰着手指道,“这位姚姑娘可比尤姑娘矜持多了,除了见礼时开过口外,其余的时候均一言不发,应当是个文静守礼的性子,还有啊,我们上次见过她长相的,圆圆的鹅蛋脸,瞧着挺稳重和气的
,不像那个尤姑娘,满脸的轻浮妖娆……”
扒拉了半天后,季子珊言而总之得出一个结论:“小哥哥,我觉着这个姚姑娘,真的可以考虑打听一下。”就她元宝哥哥这宅男属性,想找一个合心意的媳妇……难啊。
元宝小王爷听妹妹扒拉了半天,无非是姚姑娘给她的印象不错,又兼一连巧遇了两次,便觉这是老天爷给的缘分指示。
“……难道就不能是你的缘分到了么?”元宝小王爷反问道。
经过上一次的明言交谈,元宝小王爷才知,原来小妹妹瞧不上玉泽表哥,小妹妹自幼长在宫中,见过的外男着实没几个,既然不是宁玉泽,那姚得逸这个小伙子……也完全有可能嘛。
季子珊十分斩钉截铁的否认道:“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开玩笑,她早就名花有主了好么!
而且,她一点也没有爬墙毁约的打算,她相中的小驸马,现在生得又高大又帅气,还特别有本事,今年都能参加秋闱考武举人了哎,而且,两人偶尔碰面时,她的小驸马还会朝她偷偷眉目传情哎,只
可惜,他都去北疆半年多了,两人搞的是地下约定,也没法儿明着互相通信,也不知道他在北疆怎么样了。
八月,八月,快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