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幢坐落在郊外的小房子,装修得十分精致,充溢着浓郁的简欧风格。
房子有两层,二楼墙壁上嵌有两扇如教堂里一般精雕的窗棂,似乎刚漆过不久,一丝污垢都看不见,白得发亮。
有一张素净的小脸此时正贴在干净透亮的窗玻璃上,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紧紧盯着窗外。
朴瓶砚远远地就看到了这张小脸。她昂着头大幅度地挥了挥手,拖着小行李箱一路小跑起来。
然而那张小脸却没有丝毫动容,依旧满是希冀的凝视着远方。
房子的大门竟是开着的,朴瓶砚见怪不怪地一拉门环,把行李箱直接丢在门口后就往二楼去了。走廊最靠里端的一个小房间的门上挂着一个小小的白色牌子,上面写着:朴瓶子的小屋。
门开着一条小缝。朴瓶砚轻轻地推开门,坐在里面的女孩耳朵动了动,立刻转过身来,脸上溢出一个喜悦万分的笑容:“瓶砚姐!”
她穿着一身白净的棉布及膝裙,脚上则是一双可爱的兔子拖鞋。这时她颤颤巍巍地撑着红木桌子站起身,朝朴瓶砚的方向伸出一只手:“是瓶砚姐吧?”
朴瓶砚笑着,没有回答,而是上前两步,深吸一口气,温柔地唱起了歌:“你在望着银河系,银河系也有人在望着你……”
少女的嗓音甜甜的,分明很空灵,听起来却让人心里莫名地觉得踏实。
“欢迎回家!”女孩笑开了,伸开双臂,似乎在等朴瓶砚去给她一个拥抱。朴瓶砚立刻迈上前用力抱了她一下。女孩十分娇小,个子只到朴瓶砚的胸口,要知道后者可是只有一米六而已。
“瓶子又长高了啊。爸爸妈妈呢?”朴瓶砚笑眯眯地把朴瓶子牵到床边一起坐下。
“妈妈很快就下班了,爸爸要再晚些。”朴瓶子问她,“姐这次能待多久?”
“三天的样子。”朴瓶砚说。
朴瓶子稍稍显得有些失望,但飞快就掩饰掉了,她伸出手摸了摸朴瓶砚的脸:“一年多没见了,我摸摸看姐长变了没有~”
朴瓶砚坐着陪她打闹了半响,楼下突然有什么东西发出了极大的声响。朴瓶砚立刻拿开朴瓶子的手,快步走到一边的红木桌子旁坐下。朴瓶子似乎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乖乖地端坐好,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
一个女人猛地推开了门,挂在门上的牌子随着力道剧烈地摇晃了几下,擦在门上撞出刺耳的咔咔声。
女人穿着十分规矩,头发在脑后扎成一个高高的发髻,脸上化了些淡妆,看上去像是一个典型的白领。
看到朴瓶砚和朴瓶子是分开坐在两处后,她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脸上有些不自然地露出一个微笑:“瓶砚回来了啊,欢迎欢迎。我看到你的行李箱了,等会儿拿去你自己的房间吧,你房间里面的东西都还是原来的样子,我们都没有碰过呢。”
边说着,女人边走到了朴瓶子的身前,不动声色地刚好挡住朴瓶砚的视线。
“好,谢谢阿姨,我这就去。”朴瓶砚礼貌地笑道,她起身朝楼下走去,边走边哼着歌:“你在望着银河系,银河系也有人在望着你……”
女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看了看她,女人身后的朴瓶子则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朴瓶砚呆在自己的房间里整理东西,一直收拾到了父亲回来才迈出房门。
朴爸爸一进门就给了女儿一个大大的拥抱。他是一个并不高挑,但很有些味道的成熟男人,从脸上岁月痕迹中还可以依稀看出其青年时的俊秀。他戴着一副细框的厚镜片,手中拿着一个公文包,估计是下班刚到家连东西都没放就来看好久不见的女儿了。
“爸。”朴瓶砚兴高采烈地从行李箱里拿出她带回来的一张Shinee的专辑秀给她爹看:“呐,温流的签名我可是帮你拿到了哦,专门托前辈去要的呢。”
“哎呀,真是好女儿。”朴爸爸笑眯眯地接过来,摸摸了女儿已经染回黑色的长直发:“现在真是长得越来越像你妈妈了。”
“嗯。”朴瓶砚不是太耐烦听妈妈的事,随口敷衍过去:“我的出道预告你看了吗?”
“看了。”朴爸爸慈祥地看着女儿,满脸欣慰,但也带着一丝惋惜。他顿了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半响后才小心翼翼地问道:“所以是确定要出道了吗?”
“当然确定。”朴瓶砚果断道,有些烦恼地扯了扯自己的头发,第无数次话很重地强调道:“爸,我不会去做韩语老师的。我不是妈妈,妈妈那样的女人这世界上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了。”
朴爸爸怔了一下,眼神几乎是瞬间就变得悲伤了起来。但他还是保持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微笑:“嗯,爸爸知道的,朴瓶砚就是朴瓶砚,我的女儿也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对了,昨天你打电话回来后我去买了食材,今天就可以给你做最喜欢的拉面吃。”
“好。”朴瓶砚答应着,于是朴爸爸转身走了出去。
朴瓶砚从身后看着朴爸爸摘下眼镜,用左手腕擦了擦眼睛。
唉,多少年了,还喜欢玩这一套博同情。朴瓶砚无奈地在心中叹息,在她的人生中,朴爸爸用这一招掌控了她许多重大的决定,包括接纳朴瓶子的妈妈,包括选择回韩国定居,甚至包括她的大学和专业选择。
朴爸爸一直希望朴瓶砚能够成长成另一个朴妈妈,然而朴瓶砚知道这不可能,继续按照朴爸爸的安排走下去只是自我欺瞒罢了。更何况,她也不情愿。
晚饭的时候一家四口坐到了一起,气氛其乐融融。有朴爸爸在场,阿姨就不会总疑神疑鬼地觉得朴瓶砚会对朴瓶子做出什么事了,因此对她的态度自然了许多。
朴瓶子对朴瓶砚在公司经历的事都很感兴趣,一直嚷嚷着求她讲些好玩的故事。朴瓶砚冥思苦想了半天,才从艰难困苦的练习生生活中挑出了几个有趣的桥段。
朴瓶子很捧场地笑个不停,还发问道:“姐姐,什么时候能把李沐浅姐姐带回来玩啊?”
“那估计要几年后了吧?刚出道时会非常、非常忙的。”朴瓶砚很诚实地告诉妹妹,“不过你不久后就可以听到她的歌声了,她唱歌特别好听,比姐姐还好听。”
“那不可能,没有人唱歌能比姐姐好听。”朴瓶子立马说道。
一家人都笑,朴爸爸颇为感慨地开口道:“唉,看来你是真不打算去做韩语老师了。你不知道你妈妈当年站在讲台上那个风姿,整个学校的师生都能为她倾倒……”
朴爸爸的情商挺低,偏在阿姨在场时又聊起这个话题。朴瓶砚赶紧打趣道:“阿姨,我爸最近是不是韩剧看多了啊?”
阿姨配合地干笑了几声,拿过朴瓶砚的碗去厨房又给她盛了一碗面。
“瓶砚啊,我听说娱乐圈很乱的。你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忘记,你有你妈妈的血统,你生而高贵,比任何人都高贵。”朴爸爸认真地说道。
“……我知道的。”朴瓶砚应道。看来朴爸爸最近不仅看了韩剧,估计还看了日漫,变得更加中二了。
“你现在没忘记法语怎么说吧?”朴爸爸问,“说几句法语吧。”
于是朴瓶砚说了几句法语。朴爸爸根本听不懂,但还是一脸享受的样子,眯起眼睛笑笑地听。
当晚朴瓶砚偷偷溜到朴瓶子房间,抱着妹妹一起睡。
朴瓶子兴奋得有点睡不着,想了想,有点好奇的小声问姐姐:“姐姐的妈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是个很美好的女人。”朴瓶砚认真地说,“虽然姐姐没见过她,但是从她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
“比如什么?”朴瓶子问。
“比如独立。姐姐的妈妈是法国人,当年她独自一个人来韩国当老师,才遇到了爸爸。”朴瓶砚告诉她,“再比如优雅,爸爸说过妈妈是个很有气质的美人,所以从小就按照妈妈以前告诉他的那样要求我寝食行走方面的各种规矩,这才慢慢培养出姐姐今天的气质来。”
“听上去姐姐的妈妈比我的妈妈要好很多呢。”朴瓶子有点羡慕地小声说。
“不能这么说,瓶子的妈妈也是个很美好的女人。”朴瓶砚抱了抱朴瓶子的头,“我的妈妈只陪了爸爸一两年,瓶子的妈妈可是陪了爸爸十几年呢。瓶子也要做瓶子妈妈那样的女人,一直一直陪着爸爸,也陪着我。”
“我会的。”朴瓶子郑重地承诺道。
朴瓶砚今晚睡得很熟。
有家人陪在身边的话,总是能睡个好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