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清晨,李文渊在秋娘的服侍下盥漱洁面,又在秋娘的服侍下穿上了衣服,说是服侍穿衣,其实也只是秋娘将衣服递给李文渊,李文渊自己穿着起来,毕竟现代的衣物本身就是基于一个人就能穿的基础设计的。
穿着整齐后,李文渊推开房门,却惊讶的看到薛仁杲和薛仁越早已等在门外。今天两人的穿着都不似昨日身着便服还有点书生的文弱,而是都换上了习武人士的束口短打,虽说都还是稚气未消,却也衬托的两人英姿勃勃,不怒自威。当下心中也是暗自赞叹一声,当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三人各自翻身上马,来到了城郊的习武场。这个习武场极为宽阔,有可以练习骑射的跑马场,步弓的靶场,短兵的桐木桩,长兵的演武场,甚至还有可供比武的青石擂台。隋朝尚武,各大世家皆有府兵,也会请武艺高强的将军来教授自家子弟习武,上至开国老将张须陀,下到地方的豪强好汉都是可供世家选择的目标。
薛举家资巨富,虽然比不上门阀世家有丰厚的底蕴,却也在门阀世家势力衰弱的陇西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大家族,自然就有建设演武场资本,再加上薛举本人平素喜好结交各路豪杰,甚至还有很多是发配边疆的前朝武将和贵族,都被薛举利用自身职位之便留在了身边,不说奉若上宾,倒也还有几分自由,比戍守边疆的寒苦强了不知多少倍。
这些人平日里就在演武场里习武,毕竟不论是什么武艺,都脱不出熟能生巧的定理。陇西与东,西突厥接壤,自古便是胡汉杂居,民风剽悍,习武之风更胜中原。李文渊他们刚一进演武场便惹来了众人的围观,无他,李文渊的衣服实在是过于另类了。
李文渊并没有在意这些人的目光,翻身下马将马交给了下人去打理。不知道是不是穿越者都有的光环,昨天一夜好睡之后,感觉自己的目力更盛,身上有着使不完的力气一般。来到步弓的靶道随后摘下一柄弓看了看材质,是硬木打造的强弓,抽出一支羽箭搭在弓弦上微微用力拉个满弓一松手,箭矢准确的落在了六十步外的靶心。
弓见得斗指的是弓拉开需要的力量,隋朝军队的标准配置约为五斗弓,射程六十余步,十斗为一石约为后世的一百二十斤。根据弓的拉力,分为三等,五斗以下为普通弓,五斗到一石为上等弓,一石以上为强弓。
而李文渊使得这把约是六斗弓,虽说并不是后世那种将能量转换效率尽可能最大化的优化硬弓,但是这个时代的人身体素质要比后世紫醉金迷毒害过得人要强上很多,用来做基础的启蒙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想到这里李文渊不禁迷茫了下,隋唐那段历史堪称群雄逐鹿,英雄辈出的,也是他一直醉心于此的原因。像他最喜欢的隋唐演义中所述的宇文成都马上能使三石弓,如果在步下怕不是能拉开更强的弓。
下人将箭羽取回递给李文渊,他才回过神来,将弓放回原位,转身对薛仁杲说:“大公子,不知你之前可曾使用过弓箭?”
薛仁杲摇了摇头:“家父一直不让我等来此演武场,只请了师傅来内宅传授我刀法,弓箭倒还未曾使过。”
这倒还好,李文渊松了口气,不知道这个时代的人弓箭启蒙是什么样的,但是一张白纸总归是比接盘好教的多。而且李文渊也自信自己后世无数人优化过得弓手启蒙会比这古代的弓手启蒙效果差。
李文渊将硬弓又取下来交于了薛仁杲,又让薛仁杲双脚站在一条直线上,身子面对弓靶的右面。薛仁杲左手中握弓身,右手取来一支羽箭搭在弓弦上,也学着李文渊拉了个满月,不过未等得瞄向弓靶便已支撑不住,后手一松,羽箭便已射出,脱离了弓靶,射到了靶后的土墙之上。
李文渊又抽出一支羽箭,递给了薛仁杲说:“大公子虽说天生神力,但这步弓也好,骑弓也罢都是使得巧力。公子此番只拉得七分满,箭在弓右目在左。”
这回薛仁杲缓缓拉得弓弦,寻得弓靶前手一推,后手一放,箭矢转瞬间已经稳稳的插在了弓靶上。“公子天赋异禀,如此每天射得百支,三年内定可以夜射百步外的香头。”
让薛仁杲在一旁练习射箭,李文渊转身对薛仁越说:“小公子不知可曾习武?”
还未等薛仁越回答,旁边的一个胡人打扮的人便开口说:“我这贤侄生性喜静,平素里不曾练武,却只攻读诗书。”
李文渊寻声望去,心中纳闷,这人做胡人打扮,为何说气话了却是极有礼节?当下拱手抱拳道:“在下初来乍到,请恕在下无理,不知先生名号?”
“是我唐突了,在下姓翟名长孙,刚奉命前去西突厥牙帐带回今年的牛羊,故作此胡人打扮。路过此处听闻薛将军请了武师教二位公子箭术,便好奇赶来观看,毕竟这还是前所未有之事。”胡人打扮的人回了礼,微笑着说。
翟长孙!来了!历史上鲜有记载的一位李世民手下的能臣,早年在薛举账下效力,后来薛举病逝,薛仁杲生性残暴,他便转而投向了李世民,和张士贵一同组建了闻名天下的玄甲军。因为后来在大唐统一天下前逝世了,史书便没有了详细记载。
“啊,原来是翟大人。久仰久仰,在下早就听闻翟大人的盛名,一直不得拜会,今日一见,三生有幸啊。”李文渊对翟长孙在历史上的人设还很有好感,当下便说了两句客套话。
“先生谬赞了,小可还有公事在身,不得不先去郡府复命,他日有空定会登门造访。”翟长孙说着,跟李文渊互换了名帖,骑马离去了。
听了翟长孙的话,李文渊也是好奇的问:“小公子喜好诗书?乱世初定匪患尚在,没有一技傍身,可不安全啊。”
薛仁越听罢微微一笑,用略带稚气的声音说道:“先生此言差矣,虽说我手无缚鸡之力,但运筹帷幄之中,却可决胜千里之外。武师之流,穷尽心血,不过百二十步的勇武,安可说书生无用?”
李文渊越听越奇,这位在史书上不显山不漏水的薛举二公子,想不到如此年轻便有此宏图壮志。当下也起了爱才之心说道:“那公子可愿学兵法?在下虽说不长于兵法,倒也有所见解。乱世之中总归是比那之乎者也来的实在些。”
如此,便是定下了每天的行程,每三天李文渊便是教薛仁杲和薛仁越兵法,余下的时间便是在跟着薛举请教武艺,习用马槊。用薛举的话说长兵到短兵都是以己之长击敌之短,也没有特别的锻炼技巧,李文渊早已过了筑基易髓的最好时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身体素质并不差于从小有名师筑基的人,两人每每练习槊法都要在泥塘中练至深夜。回到屋子里之后又在秋娘的服侍在在薛举提供的药液中沉沉睡去,三年下来槊法小成,用薛举的话说便是进入了桎梏期,接下来如若能挣脱桎梏便能有万人敌的勇武,若是不能恐怕就只能在此阶段徘徊一生,不得精进,最后也就做个低级军官了。
三年下来,李文渊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隋朝门阀势力那么庞大。因为普通人家终其一生都在为了饱腹努力,只有门阀子弟才有足够的财力来学文习武。别的不说,这三年李文渊使坏的马槊就不下百根,无他,练得太拼命了。现在他的食量在后世都可以做吃播了,却还是没有一点赘肉,反而越来越壮实,都是拜薛举的药液和技法所赐。
一天晚上,李文渊习武回来,在秋娘的服侍下褪去了衣物,把自己疲惫的身体泡进了药液里。三年了,再好的衣物也穿不住三年,心灵手巧的秋娘为李文渊做了身衣服,倒也合身。
李文渊这回没有立刻沉沉谁去,而是对正在一旁看书的秋娘说:“秋娘,你的奴契是在薛将军手里?”秋娘自从来服侍李文渊后心情很是不错,李文渊没有什么主仆的意识。直接给了秋娘跟自己平起平坐的地位,若不是秋娘自己坚持要侍奉李文渊,连药液他都准备自己弄,不过有人伺候确实舒服啊,难怪都想升官发财。
秋娘一怔,放下手中的书,百灵般的声音悦耳的响了起来:“是的,奴家的奴契确实在薛将军手中,不过按大隋律,却是主母管女奴契。”
李文渊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开始闭目思虑怎么把秋娘的奴契弄到手里。秋娘服侍他三年,却是别人一句话就能收回,心里也是有些不爽。
秋娘见李文渊闭目不再言语,目光黯淡了一些,却也不再说话,继续安静的看着书。
李文渊心里早就有了计较,每到冬季这里就漫天飞雪,寒意刺骨。又听闻当地有种白狼,秋冬之际多现于城北的百狼峰,凶恶异常,连斑纹猛虎都要退避三分。不过皮质柔软,保暖效果极佳,许多贵妇都十分喜爱这种皮子,不过狩猎风险极大,每回给皇帝进贡都要搭上十几个猎户的性命。
李文渊从猎户处问来了进山的路线,狼窝的位置,便拿了猎弓和自制的空管竹箭。这种竹箭是他根据后世的记载找来匠人制作的,专门用于猎杀大型猎物,毕竟不管多么凶狠的猎物,只要被射中,身体里的血液就会从空管中流出,任它有三头六臂也会乖乖流血致死,又不会因为创口过大影响了皮子的价值。
这些年李文渊找到了附近所有的动物挨个试了个遍,效果都很不错,所以这回准备去挑战最为凶恶的白狼。正如猎户所说的,白狼之所以危险是因为结群出现,冬天出来也是为了掏熊洞。
刚刚下了场雪,李文渊身披蓑衣,穿着自制的棉服,蹲在下风口的一棵树旁。这三年李文渊依靠自己的记忆,仿照后世做了一身防寒的衣物,这才有了进山的资本。现在不同于后世,冬天温度还是很低的,冻死人可不是开玩笑的。这三年的冬天李文渊每天出门都能在大街上看到冻僵而死的穷人。
不多时,传来了异响,就在李文渊事先探查出来的熊洞那边。李文渊大喜,从栖身的树洞中爬了出来,爬上了树,使出了骑射的本事双腿紧紧夹着树干,向远处望去。
只见群狼果然出现在熊洞附近,有一只体型比较大的狼在扒着熊洞口的浮雪,不多时一个可供狼出入的洞口就被挖了出来,这时体型较大的头狼退了下来,另一只白毛狼爬了进去,余下的都躲在一旁的雪地里趴着。
不多时只听得一声愤怒的咆哮,从熊洞洞口飞出一物撞在了对面的树干上,震下来无数积雪,定眼一看正是先前进去的那只白狼,嘴角冒着血沫,已然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一只棕熊愤怒的从熊洞中爬出来,一边把流出体外的肠子塞了回去,一边准备去彻底撕碎那只狼尸泄愤。这时只听得头狼一声狼嚎,余下潜伏的白毛狼一起发难,纷纷张开巨口咬向受伤的棕熊。
饶是那棕熊皮糙肉厚,也抵挡不住群狼的利齿,吃痛下使出蛮力想要甩落身上的白毛狼。有几只年老的狼被甩了下去,撞在树木山石上,也免不了骨断筋折,但却有更多的白毛狼奋不顾身的扑了上去。
约莫有一个时辰,棕熊的血染红了熊洞周围的皑皑白雪,随着头狼的又一声狼吼,群狼纷纷松口退了下去,舔舐着齿间的鲜血。只见头狼走到已经没了力气,只剩最后一口气的棕熊身边,在棕熊不甘的目光中一口咬在了棕熊的喉管,向外一撕,便已了却了棕熊的痛苦。
众狼纷纷上去分食熊尸,大快朵颐起来。在血沫肉块飞溅之间,李文渊也做好了准备,张弓搭箭,瞄向了那只头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