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皇后娘娘。”林其琛微微曲下膝盖,两手相扣抵在右侧的胯骨处,颔首行礼。
“哎呦,快快起来,都是一家人,哪用?得着这么见外。”
相比较皇帝的老态干瘦,皇后则是年轻有风韵,说话时面上带笑,平易近人许多?。
她起身拉过林其琛的手,坐在了一旁的软榻上,两人中间隔着一方小小的矮几,上面置着盏香炉,飘出淡淡沉香。
“姨母。”林其琛轻声道。
“哎——这就对?了,亲人之间没那么多?规矩。”
原来当今皇后娘娘正是林其琛的亲亲姨母——江婉筠。
与郡王府的安芷兰和?安芷嫣不?同,江婉筠跟林其琛的母亲江婉璃,是一母所出的同胞姐妹,她为长姐,江婉璃为幺妹,两人自幼感情深厚。
成年后一个嫁作亲王妃,一个进宫为后。
可谓望门之高,如今的同宗族中,再寻不?出这样?的好?家世。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人丁单薄。
江家只有江婉筠与江婉璃姐妹,江婉璃生下一个林其琛后,没多?久便撒手人寰,恭亲王林勉专情至深,亡妻死后便立誓不?娶。
而江婉筠则是在早年刚进宫时得过一个阿哥,本是母凭子贵的好?事,却不?想这个孩子与她缘分太浅,五岁那年的一场天花,硬生生的天人永隔。
江婉筠大病一场,此后肚子就再没有过动静,一年前好?不?容易怀了,却又不?慎小产。
如今她们江家跟林家只剩了林其琛这一颗独苗,对?其可谓是三?千宠爱在一身,江婉筠作为姨母更是将她视为己?出,恨不?得把这天下所有的偏爱都给她一个人。
“几日不?见,都长成大姑娘了,越发精致水灵了。”江婉筠越看林其琛越喜爱,浑身散发着一股母性的气息。
“姨母谬赞了。”林其琛虽然性子孤傲冷清,但在大人面前却依旧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孩,被江婉筠这么一夸奖,难免有些?面红起来,再加之她今日穿了一身浅粉色的裙襦,褪去了几分清冷,平添了几丝小女儿模样?。
“呦呦呦,跟姨母还不?好?意思呢。”说罢又怕她嫌屋子闷热,让奴婢又多?添了两盆冰进来。
“快尝尝这千层皮的蝴蝶酥,专门依照你的口味做的,甜而不?腻。”
“多?谢姨母。”
姨甥之间,刚说两句话,外头的侍女便一声高呼——
“陛下驾到。”
江婉筠跟林其琛,急忙起身迎驾。
“哦?其琛也在啊。”蔡显宗难得脸上会?有笑容,看来今日兴致不?是一般的好?。
“见过皇上。”
林其琛对?这个姨夫是有防备的,毕竟他?是皇帝,普天下掌管生杀大全的君主,现在可以冲你笑,转头也可以要你的命。
“陛下今日如此高兴,可是有什么好?事?”江婉筠大方走了过去,露出端庄又得体笑容。
蔡显宗随即点头,佝偻着腰身“是有件好?事,这不?就想着与皇后来分享一二。”说罢便挥了下手,跟着的奴才连忙托举双手,弯腰低头的就将纸卷呈上前来。
“这是?”
皇后并未拿过纸卷,只是有些?好?奇,看着东西该是什么文章之类的吧,后宫向来禁止干政,这怕是多?有不?妥吧。
“一篇文章而已?,写的甚好?。”蔡显宗勾着嘴角,并不?在意的说道:“看看吧,无碍的。”
江婉筠这才将奴才手里的纸卷拿了起来。
一旁的林其琛见状,连忙出声请辞——
“既然皇上跟皇后娘娘有事相商,那其琛现行告退。”
“不?用?不?用?。”蔡显宗摆了摆手,拦下了她,扫了眼江婉筠手里的纸卷道:“这文章你也看过的,就是我那侄儿的嫡长子所写,想必之前在学子监内卢夫子就已?经让你们传阅过了吧。”
这么一说,林其琛便明白了,这应该就是蔡云旗写的那篇《华南水患论》,不?过让她意料之外的是,卢夫子竟会?把这篇文章拿进宫里呈给皇帝,要知?道学子监里有多?少人想要讨好?卢夫子,可都被他?一一驳回,而蔡云旗却这么轻而易举就入了卢夫子的法眼,并还在皇帝面前露了脸,想来日后这人定是有大前程的。
“不?得了啊,这文章写的真是好?。”江婉筠出身文臣世家,几代都是翰林学士,自幼也是饱读诗书的奇女子,腹中的墨水自然不?在话下,文章好?不?好?一看便知?。
蔡显宗对?江婉筠的态度很是满意,眼中皆是赞许之色——
“才十六岁啊,竟有这样?的文采跟胆识,深得朕心!”
话音刚落,却又皱了皱眉头
“就是身子骨不?大好?,若是他?能生的强壮些?,必定是个带刀冲锋的将领奇才。”
言语间竟是惋惜之色。
“不?过,打不?了仗,倒是可以当个谋臣。”蔡显宗顿时眯起了眼睛,眸光里透着一丝精光“如今有了萧家,又有了蔡家,我大晋朝国土昌盛看来必定经久不?衰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这话落进了江婉筠的耳朵里,同时又在她的心头不?轻不?重的闷敲了一下。
微微抬头,余光朝着林其琛的脸上瞄去——
暗暗思忖——
若是萧家与蔡家联合?那她们江家跟林家,会?是如何的下场呢?
此刻,林其琛也感受到了这一灼热的目光,随即抬眸望去,只见江婉筠别过头去,似乎并没有看她。
蔡显宗是皇帝,今日来也不?过是兴致使然,又怎么会?真的陪她们唠家常,这会?儿便挥着袖子,要走了。
“得了,朕还有事,就不?陪你们了。”
“恭送陛下。”
“恭送皇上。”
待蔡显宗一走,江婉筠的目光便不?像之前那般顾忌,而是定定的看向林其琛,脸上虽然还挂着笑,但神情却已?经不?是刚才的模样?了,似乎多?一层什么东西。
“这个蔡云旗,没想到竟然如此聪慧,好?久都没见过陛下这样?高兴了,想必这人在学子监里,就是出类拔萃的顶尖儿吧。”
林其琛暗暗思忖着姨母的话,并不?敢多?言其他?,只是点了点,实?话实?说道——
“他?不?经常来学堂,总是体弱多?病。”
“哦,那是怪可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