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衡很注重仪式感,自从带着祁殊回自己家过了明路之后,就一直闹着要去见祁殊他师父,非得两边家长都见一遍才消停。
祁殊本来一直不太理解他这种谈个恋爱恨不得拿大喇叭广播三天三夜的心态,上次跟他回了趟家叫了声妈之后好像也多少理解了点儿。
类似于宣示主权的行为其实挺幼稚,但“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我对象”这件事本身确实能给两个人都带来不小的快乐和幸福感。
祁殊略一沉吟,给师父发了消息,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自己想带男朋友回家见见面。
陆天师原本在龙虎山的天师府跟一帮比会计还会算账的天师们辩论传度证的价格和颁发标准之间到底应不应该存在某种不恰当的关系,看到消息之后也顾不上再跟他们扯皮,中气十足地大笑着地跟在场的每个人击了个掌,转身就出门,把一帮面面相觑的天师们留在了身后。
“有时间有时间,师父这儿什么时候都有时间。”
陆天师直接把电话打了过去,很兴奋地问他:“是不是那天陪你来医院的那小伙子啊?我当时就觉得有戏,嘿,没猜错吧?”
祁殊哑然。
有戏是有戏,可当时就那么明显吗?
贺衡一点儿也没有当时祁殊临见家长前的紧张,高高兴兴凑到手机边儿上,跟电话里的陆天师对着喊:“就是我啊师父!您还真没猜错!”
陆天师那边更高兴了:“好好好!什么时候来家里啊?”
刚刚祁殊也不确定自己师父什么时候有时间能在家,还没定下来,贺衡就继续喊道:“我都行啊师父!我听祁殊的!”
陆天师迫不及待:“快来快来!明天就来吧!来家里吃饭来!”
祁殊:“……”
祁殊忍无可忍:“你俩在这儿唱山歌呢?”
贺衡失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嗓门好像稍微大了点儿,主动调回了正常音量:“咱什么时候回家跟师父吃饭啊?”
三个人里好像只有祁殊这一位当事人最冷静。
“下下周一期中考试。”
祁殊给他调出校历来看了看,“咱们是这周六回,还是先复习,等期中考完了再回?”
贺衡想都不想:“这周六吧——我反正不太想复习,我觉得你也不想。”
根据平时祁殊连作业都挑着写的学习习惯来看,他也确实不太想。
祁殊没难为他:“行……师父那我们这周六回去。”
陆天师还沉浸在对山歌的快乐里:“好啊!快到的时候跟我说!我给你们叫外卖!”
祁殊:“……”
这都什么待客之道。
但贺衡显然从这种待客之道里感受到了澎湃的热情:“好诶!师父我要吃新疆炒米粉!”
陆天师答应着,服务很到位:“行!那就给你订新疆炒米粉!加不加芹菜和小油菜!”
“不加!师父千万别给我加芹菜!”
祁殊:“……”
他之前就说过,贺衡和自己师父在一块儿肯定会很好交流。
但眼瞧着两个人的交流音量又要再对一次山歌,祁殊果断制止了这场新疆炒米粉的外卖交流大会:“行行行,师父那我们周六回,先挂了啊。”
“别着急挂啊。”
陆天师还有一腔澎湃的慈爱之心没发散出来,“你和团团想吃什么?我一块儿给你们订了啊。”
祁殊叫了两声团团,没听见动静:“团团不知道去哪儿了……我也吃炒米粉就行,微微辣的那种。给团团买条鱼,回头我给它化了符纸让它自己啃吧。”
陆天师这才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可能是因为这俩人实在太能嚷嚷,祁殊甚至都没能咂摸出“不好意思”的味儿来,就这么完成了通知家长的环节。
甚至还预定了两份新疆炒米粉。
就是不知道外卖算不算得上诚意十足。
“当然算了。”
贺衡很好养活,“不加芹菜的炒米粉多好吃啊,师父真是太贴心了,不问我差点都没想起来。”
那也行。
反正能算得上宾主尽欢。
“不过你是怎么跟着叫起‘师父’来的?”
祁殊替他回忆,“你之前不是叫我师父吗?”
贺衡有理有据:“俗话说得好,师父的师父叫师父嘛。”
哪儿来这么句俗话。
祁殊无奈:“行行……随你叫吧,也无所谓。”
贺衡得寸进尺:“那说起来,我叫了师父,能不能也跟着学点画符捉鬼这种的?”
祁殊不解:“怎么想起来要学这个?……不太好学吧这个入门还挺费劲的。”
贺衡很敏感:“三个人,两个天师,只有我什么都不会,我好像被排挤了。”
祁殊:“……”
贺衡给他举例:“就像之前你和老夏一起图书馆探险一样,你们都是天师,如果我跟着去就会很多余。”
祁殊宽慰他:“没事,反正这周六我们又不捉鬼,不多余。”
嘿。
小室友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学会了这种安慰人的方式。
祁殊同他玩笑了一句,才认真解释道:“想修道也得看最基本的八字,而且你还有阴阳眼,能通灵不假,但是身负阴阳眼的本身体质就极阴,引动罡气不出岔子还好,万一出了岔子很容易伤到自己,尽量还是别试了。”
贺衡也就是一时兴起,一听他不太建议就没再多执着:“行吧,那我再想想换个其他行业。”
合着还在纠结自己的就业方向。
贺衡也觉得自己现在纠结好像有点早:“目标嘛,先立一个,不行再改……但是下次老夏再问我以后准备干什么的时候,我总不能真跟他说想去当个英语翻译吧。”
祁殊不太明白:“不行吗?你现在不是已经在补英语了吗?——信心还是要有的啊,万一你补着补着,英语突飞猛进,到时候不当翻译都可惜了呢?”
“老夏也是这么想的。”
贺衡很沉痛地给他指了指自己新的计划表,“然后他为了不耽误英语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又给我加了三套语法卷子。”
祁殊:“……”
这里面的逻辑不难理解,但痛苦也是真的。
祁殊刚想组织语言劝他两句,团团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蹦了出来:“祁殊快跟我走!”
祁殊一愣:“……这是什么逃命新剧本吗?”
事情挺严重,团团甚至没顾上他的玩笑:“差不多吧快点,再不快点那只地缚灵就散干净了。”
地缚灵。
这儿毕竟是学校,别说地缚灵了,自从图书馆底下那个阵法被陆天师拆了之后学校里就连生魂都只有零零散散的几只。
快要散干净的地缚灵,祁殊只能想起来一只。
在图书馆里刷题刷出结界来的薛席。
“对就是它!”
团团挺着急,“从昨天开始它就越来越淡,我今天再去看它的时候已经快透明了。它说要谢谢你俩给他的卷子,赶紧过去看一眼吧。”
贺衡不知道他俩说的是谁,但莫名感觉到了一阵很紧张的气氛:“怎么了?是谁?”
团团急得跳过来扯他俩的袖子:“别问啦,它想再见见你们,快过去啊。”
地缚灵和生魂不同,一旦消散就是魂归天地,地府的生死册上都找不着名字。祁殊虽然无能为力,但还挺愿意最后去见一面让它少一点遗憾的,抱起团团来道:“行,咱们先过去吧。你给夏老师打个电话,问问他有时间没有。”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贺衡说的。贺衡点点头,一边打电话一边跟着他往外走。
团团不太理解:“为什么要叫那个什么都不太会的天师一块儿来啊?它不是想见你俩吗?”
不是,他想见的应该是我和夏老师。
那天夜探图书馆的时候,因为有个结界,团团被隔在外面没跟进去,应该是不太清楚他和夏鸿在结界里碰到薛席的完整经过。祁殊简单地解释道:“就是咱们和夏老师去夜里去图书馆那次碰到的,卷子也是我和夏老师给他送过去的。”
这话说的,好像自己没什么参与感。
贺衡很不满意,紧跟着补充:“但是讲题是我给它讲的——通过祁殊的手机。”
团团愣住:“它说的居然不是你们俩吗?”
那我是怎么先入为主的?
“好在那只地缚灵不知道你俩叫什么。”
团团很震惊,“我俩唠了好几天,人说的居然都不是同一个?……鸡同鸭讲。”
贺衡很快给夏鸿打通了电话。夏鸿对那只热爱学习的地缚灵很是喜爱,甚至这几天还收集了几张据说不太难的物理卷子,找物理老师要了两套据说很实用的辅导书,准备找时间给它送过去,权当给那孩子找找自信,没准还能自学一点。
没想到这才过了多久,居然就要消散了。
他卷子还没送出去呢。
地缚灵入不了轮回,几年几十年地困在原地,消散要么是因为执念消解,要么是因为阴气不够实在支撑不住了。
它写卷子写了好几年,但是随着记忆衰退能做对的题目越来越少,想必不会是因为执念消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