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只祖安出身的猫猫,这种自己把自己吓着的事儿实在太不符合自己的形象,团团挺气愤地蹦了出来,用尾巴去捂祁殊的嘴:“才没有,才没有!你不许胡说!”
千年难遇,小祖宗用词居然这么可爱。
今天居然是没有被猫主子辱骂的一天呢。
夏鸿见团团被引出来了,这才试探着又去摸它的头。手刚伸过去,又被记仇的猫主子一尾巴抽开。
“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好不好?”
夏鸿好脾气地跟它道歉,“我不太了解猫鬼嘛,也确实分不清楚猫鬼和普通的鬼有什么区别,团团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团团扭过头不看他,但心里还是被这样耐心的语气哄得挺开心,纠结了一小会儿才口是心非地“哼”了一声,主动岔开了话题:“我才不信,你一个天师怎么可能连我到底是不是猫鬼都看不出来?”
“我,我确实不太了解。”
夏鸿自己也有点不太好意思,“这些都是邪术,师门里是不准提及的,就连师父也只是略提过两句而已。”
邪术连提都不能提,这是什么匪夷所思的教育理念。
连了解都不了解,万一哪天真遇上了,那岂不是连破解之法都不知道?
毕竟是人家师门的事,祁殊也不太好置喙什么,但团团跟在祁殊身边这么些年,早就习惯了他师父见着什么教什么的路子,听夏鸿这样说还不太相信:“不可能,这么重要的事你师父怎么可能不跟你提?肯定是你当时没好好跟着学。”
夏鸿师出名门,一向勤勤恳恳,打坐定省,早晚从不懈怠。只有师父不教的,就没有自己不学的。
他拜师这么多年了,还真是头一回被人质疑自己是“没好好跟着学”。
“这个,确实是师门三令五申不准研习。”
夏鸿认认真真地跟团团解释,“我确实挺好奇这些的,但门中无人提及,师父也不多言,我想学也没有办法学啊。”
祁殊总觉得他这话像是在跟自己说的,暗示意味还挺足。
但人家师门有自己的规矩,祁殊实不太想掺和,只捏了捏团团的小爪子,没有应声。
团团倒是没听出来什么暗示,还挺怜悯地回头看了看他:“那你还挺惨,那么多有意思的事都不能学——那你每天干什么啊?吃喝玩乐吗?”
夏鸿:“……研习道法,练习符咒法诀。”
“练这些干什么?”
团团不解地看着他,眼神中有着深深的疑惑,“一学就会的东西,有什么好练的?”
夏鸿:“……”
有一说一,我怀疑你这是在嘲讽我。
团团单纯而茫然:“没有啊,我看祁殊就是一学就会啊,你不是吗?”
夏鸿:“……”
夏鸿一口气噎在胸口,突然发现这个世界对自己好像真的不太友好。
猫主子不挠你,但可以用其他的方法来伤害你。
你不是吗?
我不是啊。
那玩意儿谁他妈能一学就会啊。
夏鸿被猫主子几句话打击得失魂落魄,连原本想跟祁殊了解一些猫鬼阴兵的术法的心思都歇了,恍恍惚惚地向祁殊求证:“是这样的吗?”
祁殊:“……”
虽然确实是这样没错,但这话说出来好像还是太打击人了点。
同为正四品,差距不能大到这份上吧?
夏鸿还是觉得难以置信,索性摆出了朱砂符纸,想让祁殊现场画两张符看看。
“有志气,”
团团抬爪子拍拍他,“这种死也得死个明白的精神值得表扬。”
祁殊:“……”
什么玩意儿。
哪儿跟哪儿啊都。
天师间画符切磋是常事,祁殊就没有多推辞,还挺耐心地问:“画什么?”
夏鸿想了想,挑了个难的:“天雷符?”
那个图书馆里到底有什么祁殊也不清楚,没准就会有些什么他们应付不来的东西,提前画几张天雷符也算是有备无患。祁殊也没觉出什么为难来,接过毛笔来蘸了朱砂就开始凝神画符。
夏鸿:“你不——”
夏鸿话还没说完,团团懒洋洋地蹦到他肩膀上,伸出尾巴捂住他的嘴,瞥了他一眼:“还想问什么?自取其辱?”
夏鸿:“……”
虽然但是。
行吧,你说的有道理。
祁殊虽然不用天天苦哈哈地练习画符,但他平日里是靠着卖符赚钱的,画得最多的就是天雷符和安神符。
安神符属于祈福的符篆,虽然也能辟邪镇宅,但更多的还是用它来去秽压惊,调息安枕,甚至有些修行的天师也会专门用它来稳固心神。
这种的符用途很广,但又不算什么太上乘的符篆,用几天就会耗尽灵气,基本上可以算是个快销品。
安神符虽然不算上乘符篆,但画时得格外静心凝神,心有杂念就难聚灵气。品阶高的天师还有更重要的事做,不爱在这上面浪费时间,品阶低些的天师画安神符十张能废八张,也都不爱在这种符上较劲。时间一长,普普通通的安神符竟成了供不应求的物件。
而天雷符则是道家上乘符篆,可通雷部诸神,引动天雷,本身威力巨大,基本上哪个天师身上都会备着几张。万一遇到什么难缠的阴鬼邪祟,也是个保命的手段。
自天道借雷成劫降罚伊始,就有“雷法第一,统御诸法”的说法。雷法出于天上雷霆之府,内蕴天地间浩然正气,小到求雨祈睛,治病除瘟,大到降妖诛怪,炼度亡魂,雷法无一不应。
雷法传于世亦有多种,天雷无妄,唯循纯正,是雷法中上乘一派,非至阳至刚者不可得。
这符本身就难画,结炁成煞时法诀繁杂无比,极耗心神。夏鸿在师门中也算得天赋佼佼,但每次画天雷符时一次也最多能画出五张,且心神俱疲,难以为继。
“我师父说过,天雷符能一气画出五张就算得上是天才了,”
夏鸿喃喃自语,“祁殊现在……画了几张了?”
团团觉得他有点可怜。
估计他的师门是什么不见经传的小宗门,没见过什么世面,连对天才的定义都这么草率。
“十来张了吧,”
团团抬爪子拍拍他的手背,不计前嫌地安慰他,“这不算什么,之前祁殊缺钱了赶工的时候一连画了三十多张呢。”
夏鸿:“……”
夏鸿一脸的羞愧欲死,总觉得自己这个正四品的品阶实在是才不配位。
我不配。
我凭什么和祁殊在同一品阶。
我他妈凭什么。
一个废弃图书馆而已,也用不着大张旗鼓地拿天雷符往下砸,祁殊画了十五张就停了笔,自己折了五张收在了校服兜里,同夏鸿商量道:“天雷符动静太大,咱们身上带着几张防身就好,不到必要时还是别用了,我另画了几张破秽符,应该用得上——夏老师?”
夏老师觉得他这句“老师”就很讽刺。
“没有,我画得多,熟能生巧,”
祁殊同他解释,“我一个月有时候会画几十张,时间长了自然就顺手了。”
夏鸿愣了一下:“一个月几十张?”
天雷符虽然威力巨大,但实在难成符,一般不是遇上斗不过的厉鬼阴邪是不会随便用出去的。
至少他就从来没见过有遇着什么都拿着天雷符闭眼往下砸的天师。
难不成小道友经常路遇邪祟?或者是日常接天字号单,收服害人成性的厉鬼?
这又是什么奇特的修行方式。
每一天都要过得精彩纷呈?
“啊,不是。”
祁殊解释道,“我是画了卖钱的。”
夏鸿:“……”
夏鸿:“???”
啊?
有些品阶低的天师会专门画安神符卖了赚钱,这事他多少知道些,可从来没听说过天雷符也有卖的啊。
这玩意儿也能卖?
怎么卖?卖给谁?
现在是随便来个人都会掐诀燃符引天雷了吗?
“一看就是个规规矩矩的好孩子,”
团团抬爪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肯定是没干过这种投机取巧的事儿吧?”
祁殊卖了好几年的符,今天也是头一回体验到了类似于被抓包的尴尬。他看着夏鸿一脸的茫然,甚至有点儿难以置信。
难道那些茅山正道门派真的都是真空教徒弟的不成?
猫鬼不给讲,养阴兵不让学,居然连不想画符的时候该去哪儿买两张应急这样的路子也不交代一下?
无法理解。
不可思议。
万一哪天真用得着怎么办?
但这个说到底是人家师门的教育理念,祁殊不爱掺和这个,只略跟他提了两句,没想到夏鸿还挺感兴趣,专门问了地址和联系方式,准备有时间亲自过去看一看。
这种兴奋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是好不容易脱离了父母高压管束,准备激情探索世界。
跟那天杨昊喝酒的兴奋简直如出一辙。
“花花世界迷人眼啊,”
团团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他师父要是知道你把他原本听话又规矩的徒弟带歪了,怕不是会气得一路飙车把你的头拧下来掏空了放小鱼干。”
祁殊:“……”
不怕不怕,我也有师父。
我师父肯定打得过他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