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看穿了的阮文面不改色,“当然!”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
人奋斗的动力千千万,归根结底来自于欲`望,金钱、权利、美色,以及对美食的情有独钟。
欲`望千万,但对美食的追求,可谓千古不变。
阮文就对吃情有独钟,当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时,她觉得完全可以搞这件事。
谢蓟生难得的反驳她的意见,“李教授年纪大了,怕是忙不过来吧。”
“问问他呗,我也有好长时间没见过他了。说起来我还想找他帮个忙呢。”
“什么?”
对谢蓟生阮文倒是不加遮掩,“就那个纺织厂嘛,原材料还是得用棉花啊,虽然我老家那边的确盛产棉花,不过大部分都是先供给给二棉厂还有省城这边的棉厂,所以我在想让李教授研究下,看能不能改良下棉花品种,我打算去边疆种棉花去。”
农作物的品质和产量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农民伯伯对庄稼的照料。
水和肥是高产的重要因素。
但最最最重要的,还是农作物品种,
品种改良是农学家们一直以来都在研究的问题。
如何通过改良品种提高产量、抗虫害能力,是他们孜孜不倦的追求。
“边疆那边种棉花比较好啊,就是路途太过遥远,而且又人生地不熟的。诶,对了小谢老师,边疆那边是不是有生产建设兵团呀,你熟吗?”
阮文的念头来的快,她这次可是和部队合作,就算谢蓟生不熟,伍功熟悉也行呀。
“你说我跟建设兵团合作,可行不?”
谢蓟生脸上带着几分迟疑,“你忙的过来吗?”
“这有啥忙不过来的?我又不去那边种地。我就是想找李教授帮忙改良品种,不行他给我推荐这方面的专家也行,至于去当地盯着的话,我又不是这专业的干不来,可以让他的学生去嘛。边疆那边自然环境好着呢,昼夜温差大光照时间长,产出的水果特别容易集聚糖分,好吃的很!棉花在那边肯定也长得不错,不行我明天得去找李教授,看看他有什么意见。”
边疆的长绒棉那可是享誉国内,前世阮文大学舍友的亲戚就是百万赴疆采棉大军的一员。
阮文之所以会选择在边疆种棉花,她也是看中了这一点,她想试点搞机械化农场作业。
一贯支持她的谢蓟生,这次犹犹豫豫,“李教授年纪大了,还是找一些年轻老师吧,明天我帮你问问看。”
小谢同志又提到了年龄这件事,阮文觉得哪里不对。
他怎么这么在乎年龄了?
谢蓟生迎上那好奇地目光,他眼底掠过一丝惋惜,“系里有位老教师前段时间摔了一跤,头两天又感冒发烧没熬过去。”
他今天带的实践课,原本是这位老教师的。
谢蓟生被赶鸭子上架承担了那位老教师的部分课程。
那老教师和李教授年纪差不多,谢蓟生不免有几分担心。
他知道阮文和李教授关系相当不错,可万一李教授真的在那边出了什么差错怎么办?
即便是李教授家没了什么家人,不会有后人找阮文麻烦,可阮文能过得去自己心里那道坎吗?
阮文没想到竟然有这么一回事,她思索了下,“这样啊,那我回头让他给我推荐几个青年教师好了,实在不行找学生也行。要不在那边弄一个农研所什么的,我这边拨出去资金,就在建设兵团那边,你觉得行吗?”
“嗯,等回头我问一下。”
晚饭后谢蓟生联系伍功,两人简单说了几句,话筒交给了阮文。
阮文和伍功畅谈自己的想法,“……你也去了王家沟,知道我在那边做的事情,我在想边疆地广人稀,我们是不是可以试着进行大规模的机械化作业?我也知道这种机械化作业对技术要求高,我想等过段时间再去美国那边看看,他们不是很多农场主?大片土地都是机械化作业,大不了从美国引进机器,好歹做个尝试,实在不行我也认了……”
这通电话打的时间有点长,以至于阮文扭过头来看到谢蓟生站在身后时,她忍不住看向了次卧。
“元元睡了。”
阮文又是跟伍功聊了几句,她这才挂断了电话。
她直直的看着谢蓟生,这眼神太过于锐利,让谢蓟生觉得伍功可能说了些自己的坏话。
“怎么了?”
“你是不是打算教我做饭?”
“嗯?”
“你今天提到年龄好几次,你比我大,是不是觉得会比我先一步离开,到时候就丢下我一个人不会做饭怕不是得饿死,所以想着要教我做饭。”
这么幼稚的逻辑,并不该出现在阮文身上。
谢蓟生揉了揉她的脑袋,“不会,我回头教元元,让她做给你吃。”
谢元元:“……”你可真是亲爹啊。
原本还绷着一张脸的阮文这下是真的绷不住了,“谢蓟生!”
你怎么能这样?
“那我努力的活长久一点,给你做一辈子的饭,好不好?”
……
阮文去找李教授的时候,这位老教授正在自己的那一方天地里忙活着。
无意中看到阮文,老教授的目光并没有多做停留,他继续给学生们讲课,“……追水追肥那只是外部因素,想要高产还得看种子,你们都学过生物学,最简单的道理莫过于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
“可是老师,我们想要改良品种,需要的时间是不是太长了?”
作物的种植最少也得小半年,而且还涉及到四季气候问题,他们充其量也就是一年才能看到一次实验结果,如果失败了呢?
这些大一新生还不是很懂,他们之中有来自农村的,即便对他们而言种地并不是什么难事,但对于李教授提出的这个理论,他们觉得有些困惑。
太耗费时间了。
“怎么,觉得大学四年做这一件事太过于浪费时间?”
学生们虽然没有反驳,但显然对做这件事没那么大的兴趣,大学生活是恣意的,而不应该是这种头朝黄土背朝天。
老教授叹了口气,“四年能做好一件事未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有很多人啊一辈子都不见得能做好一件事。”
他是活久了的人,什么没见过呢?
到最后不过是低声呢喃,无限感慨,“年轻啊,总是有犯错的本钱。”
学生们瞧着这个古怪的老教授,有些不知所措。
好一会儿,老教授挥了挥手,“下课了,你们去吧。”
他看到有几个学生穿的单薄,就差靠发抖取暖了。
阮文看着学生们纷纷离去,最后只剩下两个年轻的学生,一个个头不高的小女生,还有一个是身材高大的男同学。
“怎么,你们还有什么问题?”
女同学瞧着这个黑着一张面皮的老教授,她甜甜的笑了笑,“老师,我想让我这四年过得有意义些,您能给我指一个方向吗?”
“你自己不会想吗?”尽管这话十分的不客气,但熟悉老教授如阮文看得出,老头其实就是嘴巴倔强。
瞧那眼神就知道,是带着几分期盼的。
阮文对老支书敬重,因为这些老兵枪林弹雨只为了建设一个新中国,即便是没有任何瓜葛,也值得阮文的敬重和礼遇。
而对老教授的敬重又带着别样的情感因素,一个人经历了太多的生活苦难后,却依旧能够对生活抱有热爱,怀有期待,即便是遍体鳞伤当有渺茫的希望出现时,他依旧会奋尽全力去争取。
这样的人,怎么能不敬重呢?
不知道这两个年轻学生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阮文站在那里没有过去,能听到女学生那略有些紧张的声音,“我有想过,但是我对这些作物没有那么了解,还不清楚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老教授皱了皱眉头,那稀疏的眉头乱糟糟成一团,他向来不怎么打理。
“那你呢?”
“我想要研究玉米。”
这倒是个坚决的。
“为什么?听你口音是南方人,你们那边不是种水稻吗?为什么不去研究水稻?”
那男学生倒是意志坚定,“我喜欢吃玉米。”
阮文噗嗤笑出声来,这小男生还怪可爱的。
老教授瞪了她一眼,“你呢?”
阮文乖乖地过去,“老师,我想让您帮我调几个人,我打算研究棉花。”
棉花?
老教授一下子就明白了阮文的用意,他看了看那女学生,“你觉得她怎么样?”
这指派的可以说是不要太任性。
“要去边疆,条件辛苦了点,还是得问问当事人的意见才行。”
那女学生并不认识阮文,听到边疆有点懵,“那么远的吗?”
“那边条件艰苦了些,不过光照条件倒是不错,老师您看我能去吗?我还是想要研究玉米,但是研究之余可以帮着研究棉花。”
男学生得到了一个爆栗,“你以为自己多大能耐?一个都没研究好还想着兼顾?”
只不过这动作是雷声大雨点小。
老教授把这俩学生给赶走,“你们自己好好想,等想好了再来找我。”
女学生频频回头,“你真想去边疆啊?”
“为什么不去,那里日照时间长,我觉得玉米肯定能跟水果一样积聚糖分,甜玉米肯定很好吃!”
女学生:“……”你就当我从没问过好了。
……
老教授的小屋子之前修缮过,里面还有一盆仙人掌,阮文眼尖,看到了上面染了点红色。
“您这是武侠小说看多了,打算用血饲来炼毒吗?”
“胡说什么,我之前做了个小桌子,刷颜料的时候没注意。”
阮文不相信,伸手去捻了一下。
好吧,她信了。
的确是油漆。
“你怎么想要去边疆种棉花?你这又是要搞什么?”
他到底是上了年纪,也没那么耳聪目明的打听,不知道阮文近期的动作。
“我想弄一个纺织厂,您也知道纺织厂需要大量的棉花,所以就想搞一个大型的棉花生产基地。”
阮文想了想,“边疆那边最合适,我想可以在那里实验一下,看能不能种出高品质的棉花。”
“大型棉花生产基地,怎么你还想要去当地主?”
提到“地主”这个词时,老教授神色中带着几分警惕。
“哪能啊,我让人联系了那边的生产建设兵团,到时候跟那边合作。”
阮文顶多就是在首都那边囤十多个四合院而已,她对当地主没啥兴趣,那太过于敏感。
老教授松了口气,跟部队合作啊,那倒还好。
“你跟这个合作,跟那个合作,忙得过来吗?”
“所以得找您帮忙啊,能帮我组个局不?我想找几个人帮忙研究下,看怎么提升这棉花产量,也不局限在省大,其他学校的也行,研究农作物的我也就认识您。”
阮文很是自觉地给自己倒了杯水,“您帮我个忙,等回头我给您弄个塑料大棚,让您在里面种菜玩。”
“阮文。”
手里的水杯抖了抖,阮文看着老教授,他又是黑着一张脸,氤氲着怒意。
“您别误会,我不是跟您做交易。”
老教授看着那有些慌张的年轻姑娘,那枯树皮似的老脸上忽的露出笑容来,“你看我怎么样?”
吓死个人。
阮文喝了口水来压压惊,“您这一把年纪就算了吧,万一出点什么事我这辈子都耿耿于怀,您就这么想要活在我心中啊?”
“没大没小,你就这么巴不得我好?”
“我当然希望您长命百岁,不过边疆那边是辛苦了点,还是给我找些年轻点的老师学生吧,就找几个有意研究这个的,我再额外支付报酬,也不亏待他们。”
阮文把这笔账算的明明白白,老教授听到这话不由的叹息,“你家闺女现在怎么样了?”
“挺好的,还等着您在大棚里种出点新鲜蔬菜,给她榨汁喝呢。”阮文走了过去,“我知道您不服老,不过别去边疆了,身子骨受不了,在省城咱们也能有所作为啊。”
她帮着老教授捏肩膀,“您就组个局,行不行就一句话的事,不行的话我只能去农业厅那边再找人,到时候又得欠人情。不过我人情债背得多了,也不差这一两条。”
“行啦行啦。”老教授说不过她,“说你一句你有十句在这里等着,我帮你找找看吧。”
他是想要去边疆的,其实对他而言在哪里不一样呢?
只不过阮文有顾虑,老教授只能暂时打消这个念头,“你那蔬菜大棚打算什么时候建,要在哪里弄?”
“年后?”
“年后黄花菜都凉了,不早点弄,过年还要不要吃口新鲜蔬菜了?”
阮文悻悻一笑,“我这不是太忙了嘛,都忘了这茬事情,都怪陶永安,你看他那么大一人了,除了吃什么都不想,一点都不给我分担,回头您帮我骂他。”
陶永安:勿cue。
老教授拿她没办法,他的妻子孩子都没能熬过那段岁月。
这些年来倒也是教了不少学生,但处的最好的却还是这俩理工科的孩子。
“你呀……”
“您就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吧?他谈了恋爱就不来给您干活了对不对?这才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呢。”反正陶永安不在,阮文放心的说他坏话,半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
阮文素来行动派,和生产建设兵团很快就联系上了。
那边很是欢迎,盛情邀请阮文去参观。
有一种“客官来呀,我们这里应有尽有”的诱惑。
阮文算了下时间,打算过去一趟,反正最近她也没什么事。
先把这件事确定下来再说,能不能拐来育种专家是另一件事。就算是没专家,也不能阻拦她种棉花的决心。
阮文把这件事跟谢蓟生说了,小谢同志倒也没反对,“那边晚上冷得很,你要注意着点。”
拦不住他就只能尽可能的多为阮文考虑,毕竟他考虑周详些,阮文遇到的麻烦就会少一些。
“我知道。”阮文想了想,“我能不能去看看……我爸妈他们?”
许怀宁夫妇的墓就在西北,来回边疆的路途中都可以往那边拐一下。
但阮文要去也不容易,不止需要介绍信,那是曾经消失在地图上的绝密基地,想要过去得有人领着。
伍功或许也能帮忙,但阮文不好找他开口。
思来想去,还是找谢蓟生最省事。
小谢同志听到这话微微一怔,他看着阮文,似乎要看透她心底深处的想法似的。
“好,我去找个人,带你过去,但可能没办法停留太久。”
当年的绝密基地如今已经降低了密保等级,如今还在做研究,只留下少数人在。阮文身份使然,过去倒也不是不行,但不能待太久。
“谢谢小谢爸爸。”阮文亲了他一口,“回头我带着咱们的结婚证过去,让爸妈放心。”
“好。”
谢蓟生对阮文说过最多的,大概便是这个好字。
似乎没什么是不好的。
阮文并没有注意到谢蓟生那一闪而逝的晦涩情绪,她找来台历算时间。
“对了,陶永安结婚的日子定下了吗,我可别再错过他的婚礼,不然他不得找我玩命?”
“嗯,定在了腊月二十二。”
“那没事,还有一个月呢,来得及。我之前托赫尔斯帮忙给他和彭姐订了一套婚纱西服,估计过段时间就到了。”
“我留意着。”
“有小谢老师在,我这大后方稳定,就什么都不怕了。”
谢蓟生看着那笑意灿烂的面孔,他好一会儿才是开口,“争取早去早回。”
“怎么,你舍不得我啊?”
阮文笑的时候,眉眼间都恣意着欢快。
这让谢蓟生笑了起来,心底里像是绽放着一朵花。
“嗯,不舍的。”
谢蓟生这人特别闷骚,不把他逼到头,他能把所有的心事都藏得牢牢的。
即便早些时候他在感情一事上主动了些,如今反倒是越发的深沉,也就是被阮文闹得急了,才会说出几句。
今天这打蛇随棍上的模样,倒是让阮文有些奇怪,她索性放下手里的东西,胳膊搭在男人的脖颈上,“那要不你陪我去去,万一我路上遇到什么车匪路霸不得需要你保护吗?”
阮文说话真真假假,但谢蓟生知道,这会儿她是真这么想的。
阮文很胆小,没怀孕之前没少缠着他教她一些格斗技巧,说是万一遇到麻烦这就是保命三招。
从他这里,学到的又何止三招?
不过谢蓟生也有顾虑,毕竟现在社会不算太安稳,阮文又树大招风,还真可能被盯上。
他不止教了格斗技巧,甚至关键时候如何要人命,也一并教给了阮文。
当然,最好的办法还是他跟着同行,可家里还有谢元元小朋友……
谢蓟生走不开。
这也怪他,当初实在是大意了,结果闹出了一条人命。
“我打电话给伍功,让他陪着你过去,遇到事让他处理,别逞强。”
阮文笑了起来,“小谢同志好大的本事,伍政委被你吆来喝去的使唤,连我都能狐假虎威一番,真不赖。”
谢蓟生还保留着军籍,甚至更多。
阮文没问,如果能说谢蓟生自然不会瞒着她,既然他没说,自己也无需多问。
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一切。
她全身心的信赖这个男人,无需多问,无需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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