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电影把自己看到了派出所里,阮文觉得这次约会有点糟糕。
更糟糕的是,谢蓟生被关在了隔壁,她现在孤零零的一个人在这里。
哦,派出所里还有其他人。
“你也是干那个被弄进来的?”
旁边坐着的女人穿着一件风衣,虽然衣服还算干净,但洗得掉了颜色,瞧得出有些年头了。
“嗯?”
那女人打量了眼阮文,“长得还挺俊,你一次多少钱?
阮文这才反应过来这人在说什么,她皱了下眉头。
这表情变化让那个女人撇了撇嘴,“秋香拜把子,都是干这一行的装什么?”
“你为什么干这个。”阮文面不改色。
“来钱快呗。”
女人裹了下自己的风衣外套,“瞧你这样,这是刚入行吧?妹妹,听我一句劝,千万别对男人动心。”
阮文觉得这苦口婆心算是用错了地方,“你下岗了?”
“还挺聪明,可不是吗。我之前也是车间里的一把好手,生产标兵都拿过好几个,后来说是厂子不景气,车间主任把我给开了,放他娘的狗臭屁,他不就是看我死了男人,想要我跟他过吗?老娘宁愿出来卖也不如那王八羔子的意。”
阮文沉默了好一会儿,“这不是长久的办法。”
“我知道,可我能有什么办法?厂子里的人都觉得我是个婊`子,老公死了就心思活泛了,婆家那边说我克死了我男人,把我赶出来,我有什么办法?”
她一个女人,没活路了。
她还能怎么办?
一开始还以为自己遇到了好心人,事实上呢?
那男的跟姓邓的一样就是个混账。
“妹子,听我一句劝,但凡有一条路走,就别学我这样。”
女人描了眉,用的是最劣质的眉笔,抹了眼泪后把自己弄成了个花猫,狼狈地没了之前的风尘气。
“你也别干这个了。”阮文低声说了句,“我帮你找个工作。”
“你帮我?”那女人笑了起来,“你先管好自己吧。他们在抓严打,我不知道要被关多久呢。”
话音刚落下,拘留室的门被打开,“乔翠娥,出来。”
女人袅袅娜娜的起身,走到门口时她又回头看了眼阮文,“听我一句劝,别再干这个了。”
她脸上脏兮兮的,可说这话时却又格外的圣洁。
阮文垂下眼眸,等着谢蓟生来接自己。
她没有等多大会儿,派出所的所长陪着过来,“闹了场误会,真是不好意思,您别往心里去。”
谢蓟生神色冷淡,任谁都不会太高兴。
一场约会折腾成这样,谢蓟生能高兴才怪。
“冷不冷?”
阮文摇了摇头,“我们可以走了吗?”
所长连连开口,“当然当然,这就是一场误会,最近省城出了好几起恶□□件,影响很不好,所以上面说要狠抓,没想到大水冲了龙王庙,您二位别往心里去。”
他哪知道抓回来的这两人大有来头,尤其是这男的直接说找齐友全。
敢直呼省公安厅齐厅长的名字,所长也觉得不太对,他连忙往省局那边打电话打听了下,这才知道这位的身份。
别说这两位已经结了婚,就算是没结婚,也不是他敢得罪的啊。
赔了一万个不是,派出所所长只恨自己今天在电影院那边蹲守,听到有人喊耍流氓就第一时间冲了进去,这么积极个鸟?
他真是后悔的想要给自己两巴掌。
被谢蓟生揽着,阮文扯了下他的胳膊,“刚才跟我关一起的那个大姐,她没事吗?”
“啊?她卖`淫被抓了个正着,要……要不也放了?”
最近省里严打狠抓,可这位到底还没退伍,卖他一个面子也不是不行。
“这合规矩吗?”
派出所所长被问了个哑巴,好一会儿这才开口,“这,按规矩的话她怕是要被枪毙。”
省里头抓得严,他们派出所好不容易抓了个典型,自然得按照规矩办事。
枪毙。
阮文眉头猛地一跳。
“拘留三个月,好好改造,年后我来接人。”
所长听到这话一愣,很快就点头应下,“行行行,咱们总得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她遇到您是她的福气。”
阮文抓着谢蓟生的手,“谢谢。”
她觉得有点给谢蓟生找麻烦了。
谢蓟生握紧了她的手,“回家吧。”
从这边拘留室出去的时候,阮文隐隐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我不想死啊,我还有个女儿,我死了她怎么办?”
“吵什么吵?”所长过去,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不过很快乔翠娥又是笑了起来,“真的,您可真是活菩萨……”
那声音越发的小了几分,等阮文他们步出派出所,已然听不真切。
这才有几分夜色,外面冷得厉害。
谢蓟生把外套脱下来披在阮文身上,“想不想要吃点东西?”
他看到那边有人在卖烤白薯。
阮文眼睛亮了起来,“好啊。”
她那阴霾的心情一扫而尽,抱着那热乎乎的烤地瓜,回家去。
这次约会很不美好,但有这么个烤白薯一切又都可以忽略不计。
阮文晚上不太想吃饭,啃了地瓜后就在那里看书。
谢蓟生接了个电话后过来跟她说是,“老元说已经把老宅给收拾好了,过些天他让人把钥匙给捎过来。”
“这么快?”
“他本来就是个毛躁性子,让他慢下来也不可能。”谢蓟生看她嘴角还有地瓜皮,忍不住打趣了句,“这是谁家的小老鼠这么不老实,吃东西都不知道擦干净嘴。”
阮文有些脸红,“说正经事呢。”她刚想要抹一把嘴角,谢蓟生抢了先。
略有些粗糙的指腹在她唇角摩挲了几下,“咱们今年去杭州过年好了,到时候请老元他们吃饭,算是请了他喜酒,你觉得怎么样?”
“行啊,不过他安排下来了?”
“嗯。”谢蓟生手指往后挪了几分,轻轻揉搓着阮文的耳垂,瞧着那暖白的肤色变得粉嫩最后又是一片艳丽的红,他很是有成就感,“去了公安局。”
公安局。
阮文忽的想起来,“杭州公安局的局长不是那个……唔”
谢蓟生堵住了她的嘴,电影院里当时气氛多好,可惜被人搞了破坏。
现在不怕了,这是在家里。
谁都管不着他们。
小谢同志抱起了那纤细的人,他们办正事,不讨论那些闲杂人等。
……
周建明的学业告一段落,马上要离开这片生活了将近两年的土地,从十二月初周建明就开始了交接。
一切井然有序。
偌大的实验室里,拿走了属于他的私人物品后,并没有显得空荡荡。
“joe,有时间一起喝杯咖啡吗?”
周建明点了点头,他没道理拒绝这个带了自己一年半的导师。
放下手里的纸箱,周建明离开实验室。
进入十二月后,北美洲也是凉意十足,看着玻璃窗外的巨幅海报,周建明还清楚的记得,自己刚踏足这片土地时,那土包子的模样。
他现在已然习惯这一切,就像是喝惯了咖啡一样。
“真的要离开吗?前段时间我去了你们国家,去了你的母校,那里的实验室很落后。”约瑟夫·布朗看着自己这个得意门生,他提出一个折中的建议,“你不如留下来继续攻读硕士和博士,而且还可以担任我的助理,这样的话我可以向学校为你申请一笔研究基金和属于你自己的研究室。”
他竭尽可能的为这位弟子提供更为优渥的条件,“在这里,你有更好的实验条件,能够做更多的成就。”
周建明觉得,这就像是一个苹果,一个极为诱人的苹果。
而他并非牛顿,这个苹果不是砸在了自己脑袋上,让他发现万有引力定律。
这是一个芬芳的苹果,美味又诱人,却也是一个有毒的苹果。
他仿佛童话里的公主。
“谢谢你的厚爱,可是我已经答应了我的母亲和我妹妹,我要回去了。”
这个回答让布朗教授忍不住笑了起来,“拜托joe,我知道你重视亲情,我也很爱我的母亲,可是你回去后还能够进行研究吗?没有最先进的仪器,你怎么去研究?你这两年所学又能有几分用处?回去后或许你可以留在学校里当老师,可是能教给他们什么?单纯的理论永远无法支撑起研究,我们相信科学,需要用科学的手段,用实验室来支撑我们的研究,不是吗?”
周建明没说话,他只是沉默的看着窗外。
过去两年,他熟悉了计算机操作,熟悉了太多太多的材料,甚至在看到这个咖啡杯的第一时间会下意识地观察,去看这个咖啡杯是否有内部的损伤。
这几乎成了职业病。
“做一个教书的人很光荣,可是只教授理论知识,那教出来的只会是一群生硬的不知道变通的学生。”
周建明低声打断了他的话,“布朗先生,您也是一位老师。您说的没错,或许我回去后无法再进行当下的研究,可是我答应了他们我得回去。”
昔日一别就是为了学成归去建设祖国,他怎能食言?
“甚至不惜放弃你的研究?joe你是一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担心的是什么,你很有天赋,只用了一年就把这件事做得很好,我想要你参与到航空宇航材料的研究中,你留下来读博士,或许几年后你的国家会稍微繁荣一些,到那时候再回去不好吗?”
周建明听到这话笑了起来,“布朗先生,我们有一句诗。”他正美国这两年,几乎很少说中文,逼着自己在英语环境下,他能更快的融入。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翻译过来的话,大概就是劝导我们不要为了明天而蹉跎今天,即便是日后有皇冠明珠,可我只需要今天的一块面包而已。”
周建明站起身来,“很感谢您对我的挽留,也十分感谢您过去对我的教导,等下次您再来中国,我希望到时候能够请您喝一杯正宗的chinatea。”
布朗教授笑了下,“joe,科学是没有国界的,我的实验室即将参与到接下来的太空探索中,你真的不感兴趣吗?”
探索太空啊。
周建明想起了从小听到大的嫦娥奔月的故事,“当然感兴趣,不过布朗先生科学家是有国界的。”
约瑟夫·布朗无奈叹气,他最喜欢的这个学生,这么的倔强,可真是让人没有办法。
“你说的或许是对的。”他不再游说,而是选择说一些轻松的话题,比如即将到来的圣诞节。
返回实验室的路上,师生两人很是愉悦的聊着节日的习俗,只是这种愉悦在抵达实验室时烟消云散。
周建明放在那里的纸箱子被掀翻,里面的东西被洒落一地。
布朗先生当即上前,“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来自联邦调查局的探员很是粗鲁,“搜查可疑物件。”他的眼神如此的直白,像x射线一样恨不得把周建明里里外外探照一个遍。
明明该愤怒的,可那一瞬间周建明却又是异常的平静,他甚至笑了起来,冲着他的导师,仿佛在说——
瞧,即便是我留下,也不会被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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