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梁习俗,中秋节女子若系着七彩绳对月许愿,月宫娘娘便会降下福祉。
待他日七彩绳断,当日许的愿望便能够实现。
我内心苦笑,怕是我的愿望连月宫娘娘都知道难以实现,那七彩绳,好像怎么也断不了,便也一系便系到了今日。
那日严栩只与我待了一会儿便匆匆离开,我只道他兴许有事,第二日却在他案前,看到一张字谜。
那是一行娟秀的小字:「东西南北连阡陌,三颗疏星月一钩。」
再后来又听说,中秋那日赵大人家中摆了射灯虎,灯谜皆出自赵凌之手,京中人人称颂赵家幺女蕙质兰心、才情出众。
现在想来,那日他匆匆离去,大抵是去了赵家。
触景生情,我抬头望月,渚浪亭确实是个赏月的好地方,但我此刻,只想离西宫门近些,再近些。
只是抬眼看时,亭中却有个人影。
我和灵犀对视一眼,本想放轻脚步赶忙离开,却听到亭中之人带着醉意喝道:「站住,谁在那里?」
我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这声音,是严漠。
严漠与我,虽不及严栩相熟,但也是认得我的脸的。
我低着头不敢抬,余光瞥见他似是坐在亭中饮酒。
「原来是两个宫人。」严漠双眼迷离,晃悠着手中的酒杯,脚下还有不少歪倒的瓶子,看样子已喝了不少。
「你俩上来,帮我倒酒。」
我和灵犀对视一眼,她比画了个手刀,我摇摇头。
严漠的身边不应该没有人,对他出手太危险。
我和灵犀上前,我低着头拿起酒瓶给他斟满,严漠摩挲着酒杯,一饮而尽。
要么天色太暗,要么他真是醉了,总归并没注意到我的长相,我和灵犀快速地给他再斟满,只盼着他越醉越好。
又一杯斟满,谁知他却忽地拽住了我的左手腕。
我惊恐地看着他,以为被他认出,一时间忘记了挣扎。
他却没有看我,另一只手把玩着酒杯喃喃道:「为何……为何我抛下这么多……宁愿……忤逆母后……你却要如此,待我……」
我低着头不敢动,半晌听不到声音,再一看,他已然醉晕了过去,只是手还死死地拽着我的手腕。
竹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有人前来,我赶忙用力掰开他的手指,和灵犀躲到一旁。
只见几个宫人拿着毯子和暖炉,正匆匆向亭子走来。
灵犀拉了拉我,我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已有一道红痕,原本系在手腕的七彩绳,也没了踪迹。
接下来的一路,我都惊魂未定,方才严漠的话如余音绕梁,也让人不寒而栗。
到了西宫门前,莫旗已安排妥当,本该和莫旗一道去运第二次柴炭的两个内臣已被他迷晕,我和灵犀拿着那两个内臣的令牌,混在送炭队伍中,跟着莫旗,向西宫门走去。
此刻刚好宫门值守侍卫轮换,运柴炭的车已排了几辆,侍卫匆匆看了眼我们三人的令牌,便挥了挥手:「快走。」
我心中舒了一口气,正待赶紧穿过这宫门口,却听到几个人同时高声喊:「沈公公来了。」
只见宫门口一人缓缓走进,后面还跟着几个点头哈腰的内臣,我们被迫停在原地,沈公公则昂着头,一路睨视着运柴炭的队伍。
我在宫中,基本没和这些掌管内务的公公有过往来,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沈公公从我面前经过,忽地停了下来。
身后一个内臣立马上来踹了我和灵犀两脚:「哪里做事的,没规矩,见了沈公公不知道行礼。」
踹的力度不小,且正中我膝盖,我痛得顿时跪了下去,只得哑着嗓子道:「小的知错,请沈公公大人有大量……」
沈公公哼了一声,似是还算受用。
一个惜薪司的宫人上前赔笑道:「沈公公,各宫娘娘要得紧,今日还得再拉二十车柴炭回来,您看……」
沈公公哼了一声,大手一挥,那个宫人便道:「你们几个,还不快走。」
我膝盖吃痛,咬了咬牙,挣扎着站起身。
可每走一步,那膝盖的痛都直达全身。
走出宫门不过几步路,我已全身是汗。
灵犀看我受痛,小声道:「公主再忍忍,一会儿到了岔路就有人接我们了。」
我忍着痛:「莫担心,我受得住。」
只要能离开这里,再疼,我都受得住。
到了岔道口,莫旗和后面的人喊道:「兄弟你先走,我这推车轱辘坏了。」
说罢,莫旗假装将车推远检查轱辘,灵犀则搀着我,在树影处转了个弯,走向另一个岔道。
一辆马车正等在那里。
愈是走近,我愈觉得心上发热,眼也发热,这个看着毫不起眼的马车,登上去后,仿佛梁宫的一切,都将化为过眼云烟,和我从此再不相干。
我做公主这么些年,这怕是我做过的最出格、最惊险之事,却也是最心悦之事。
心中百感交集,却忘记伤了的膝盖受不得力,上马车时我一个踉跄,看着就要摔倒。
谁知这时,一个有力的臂膀接住了我,我不知车里居然还有别人,瞪大双眼看清来人,却忍不住眼角一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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