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伦纳的魔法工会里,在那场弑神之战过去、科学神教开始在帝国公开发展成后,这个边境城镇里的魔法师也随之陷入了狂热的研究浪潮。
由于曾在过去亲眼看见他们创造奇迹的经历,他们在听到与之相关的传闻后,甚至比其他更早听说这些传闻的魔法师更快地行动了起来。
而为了能更早侦破高达的秘密,强烈的求知欲促使着这些或孤僻或孤傲的魔法师都一齐聚在了城里的魔法工会之中。
就连那位信奉科学之神的魔法师布鲁克,也难得地因此从自己的炼金工坊里走了出来,去往了城中的魔法工会,与其他信仰魔法之神的魔法师聚首。
……在自己的炼金工坊里亲眼见证甚至于代理贩售了科学电灯、科学发电机等一系列科学造物后,布鲁克原本封闭的思想因此而开始松动,并在当年科学教徒对战恶魔的战场上幸运地窥见了真理,发自内心地默念出“科学至上”的话语转而信仰这位高尚的科学之神。当然,也就是因为他骤然转变了自己的信仰,抛弃了那位创立了魔法工会的魔法之神,碍于过去科学之神在帝国算不上多好的名声,布鲁克因此也一直都很识时务地没怎么去公会里,直到这次科学教堂在科伦纳被正大光明地建起,他的这个习惯才因此有了变化。
布鲁克穿着魔法师的法袍走进了魔法工会的大门,轻车熟路地穿过大厅走进了藏书室。
此时这个据说在建造时就规划着要坐下整个工会全部魔法师的房间站满了人。在一些过于密集的角落里,连那些魔法师原本整洁蓬松的法袍都因此而稍显凌乱,显然当年所谓的规划看起来并不靠谱。
不过尽管如此,这些魔法师也并未在此时提出要离场,他们强忍着身上的略微不适站在原地,等待着工会会长和其他大魔法师到场,然后开始这一次关于科学神教的高达的研讨会。
很快的,科伦纳魔法工会的会长和公会里的另一位大魔法师——埃布尔就来到了藏书室。他们穿过人群自发让出来的路,站到了所有魔法师面前。
工会会长看了看面前略显拥挤的人群,试图从中辨认出某个特定的人,但很明显,他失败了。
“博格,博格,你现在在场么?”他试着大声呼喊着这位缺席的大魔法师的姓名,可最终没在人群中得到半点回应。
显然,在这个重要且极具意义的场合里,那位大魔法师意外地缺席了。
魔法工会会长自然做不出什么让所有焦急等待结果的魔法师站在这只等一个人的事情来,在确认了博格此时是真的不在场后,他在心里决定之后再单独把这个奇妙的答案告诉对方后,清了清嗓子,说道:“好吧,现在就让我来说明部分从其他科学教徒口中得到的答案。”
“据对方所说,那些弑神武器——高达得以飞翔于空中与神明战斗的关键,就是它们身上刻录的各个复杂魔法阵。”
……因为那些玩家在整个过程中只看见了博格兢兢业业地刻绘魔法阵,并未曾亲眼见到研究所的研究员结合了科学原理造出的各式武器,他们也只把他们知道的这些告知了魔法工会的会长,并在得到他们以为的任务奖励的同时,觉得自己所说的一切都并无错误。
此时的工会会长几乎就是将那些玩家所说的话认真和其他魔法师复述了一遍,并在此时毫无意外地从眼前众人的脸上看到了震惊的神色。
“被刻在高达上的魔法阵?您说的这些都是真的么?!”
“会不会是他们都看错了?!法阵怎么可能能被刻在羊皮纸之外的东西上。”
“那些传说中的弑神武器会不会是出自那位科学之神的手中,就像是那些光明教廷的魔法圣灯一样,都属于神明造物?!”
人群议论纷纷。因为那个所有魔法师都在学习途中逐渐明晰的定律——“法阵无法被刻录在羊皮纸之外”的事情,相比起那些凡人创造出的神迹的真相,过去培养出来的认知让他们即便在过去亲眼见证了人类踏足天空的神迹,还是在这一刻忍不住将这一切往神明身上靠。
没人注意到在那个最接近藏书室门口的偏僻角落里,一个年纪不大、看着显然加入魔法工会还没多久的少年脸色错愕,忍不住抬手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像是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东西似的。
在藏书室最前面,与工会会长并肩站着的大魔法师埃布尔脸色有些难看:“行了,都给我闭嘴,这种聒噪的特质难道就是你们这些魔法师该有的东西么?!”
“我和那些科学教徒确认过很多次了,那些高达并非是什么神明的造物。而将那些魔法阵刻在钢铁上的,不过是几个实力不错的大魔法师罢了。”
……这过于嘈杂的环境让他不免觉得越发烦躁,不过真正令他摆出这种脸色的原因却也不尽然都是因为这些。身为信仰魔法之神的大魔法师,他却偏偏在魔法上输给了那些信奉科学的科学教徒,这才是让他觉得最为恼火的事情。这甚至让他在不久前亲眼面对那些说出这些话语的玩家时,险些都要维持不住自己作为大魔法师时该有的体面。
整个藏书室在埃布尔话音落下的瞬间沉入寂静,一种全新的魔法认知在此时出现在了在场所有魔法师的眼前。
它超脱于这些魔法师的想象之外。
这样的寂静一直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至靠近藏书室门口的位置,一个刻意被压低、稍显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将魔法阵刻在别的东西上,那真的会很困难么?”
尽管他的声音被刻意压低,但是在这个有些过于安静,以至于只剩下丁点呼吸声的房间里,他的声音还是显得格外明显。
不少魔法师正想循着声音转头亲口告诉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年轻魔法师,给对方科普那些魔法中的常见的理论,就听到对方的后半句话紧接着就被说了出来。
“可我在这之前,就成功将火系魔法刻在了树枝上当做是火柴。我们家里的人用它来点火,个个都说用起来很方便……”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他,这让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直接当场消音了。
在这个年幼魔法师对面,被他抓着询问这些问题的魔法师瞬间就忘记了自己原本准备好的训诫说辞,转而追问道:“刻在树枝上?!你说的都是真的?!”
当着这么多魔法师的面,虽然觉得有些不大好意思,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这个年纪不大的魔法师还是认真地朝着对方点了点头,表明刚才自己所说的那些话都没有问题。
人群中,有些脾气算不得好的魔法师听到对方这个跟玩笑差不多、看着没显出半点尊重的“烧火棍”的说明,正想斥责几句让对方不要乱说话,只是他们都还没来得及开口,魔法工会的会长反倒是穿过人群径直来到了对方面前,语气温和道:“是么,那既然如此,请问能不能麻烦你亲手为我们做一次演示呢?”
人生第一次和工会会长以这种看起来格外平等的姿态多话,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年魔法师脑子晕乎乎地点了点头,直接就应下了这件事。
……
藏书室里,为防烧到其他珍贵的书籍,魔法工会的会长在请人拿过来一些普通树枝的同时,还专程让他们在房间里清了一下附近摆放的书架,留下一片能供人自由发挥的空地的同时,还挪到了房间外的走廊上开始实施具体方案。
很快地,这个口口声声说自己成功过的少年魔法师便开始了自己的行动。
在最开始,或许是因为在这么多魔法师面前演示实在太过紧张,又或者是因为这个并不算大的年纪实在没什么施法的成功经验,对方足足失败了好几次。
眼看着边上魔法师的表情由紧张变得随意,甚至于最后都显出了几分讥诮,这个这个年纪不大的魔法师甚至都没功夫去抹头上滴下来的汗,以一种在其他经验丰富的魔法师看起来格外拙劣的手法,在树枝上刻下了最后一个字符。
可就偏偏是这种一眼看过去就能看出生疏来的动作,这样画出来的法阵却偏偏有了成效。
伴随着魔力规律地流入法阵,树枝末端旋即冒出来一朵小而明艳的火花。它静静地在空气中燃烧着,在不少笃定对方说谎的魔法师看来格外嘲讽。
“这怎么可能?!这看着明明是那么普通的手法。”
“这个法阵真的成功了么,不会是在失败品上点火然后强装成功的吧?!”
“……这倒不至于吧,之前失败时那次不是烧掉了整根树枝么。”
所有魔法师都忍不住开始议论纷纷,连那位在科伦纳地位不低的大魔法师埃布尔都忍不住自己心里的惊愕,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要知道,就在这之前制造魔法飞机的实验中,连他这样的大魔法师都无法在木头上成功留下任何一个低阶法阵。
“难道说法阵除了能写在羊皮纸外,还能刻在木头上?”
人群中,不知道有谁说了这么一句话,这个听起来没半点基础理论作证明的话却在此时得到了无数魔法师的认同。
一时间甚至没人有心思搭理这位在众目睽睽之下打破了定律的魔法师,他们拿过那些放在那位少年魔法师边上的备用树枝,开始模仿对方的动作,自己尝试试验。
新的材料与工具在这之后被源源不断地送到了这里,不少魔法师都跟着开始了自己的创作。
因为离得近,布鲁克也在最开始就幸运地抢到了这么一根在此时显得尤为珍贵的普通树枝。在最开始因为手生,在这些横切面不大、画起来相当有难度的失败了了几次后,作为一个学习魔法多年的魔法师,他很快就成功了。因为经验丰富,他的动作看起来也显得格外轻松。
微弱的电光凝聚在树枝的末端,在树皮上留下几道黑色的印子。这在人群中看起来其实并不显眼,但它还是很快就吸引了周围其他魔法师的注意。
“原来魔法阵也是有机会能刻在木头上的么。”布鲁克边上,和他关系不错的一个魔法师至此终于忍不住感慨了一声。他看着脚下的失败品,忍不住开口询问道,“布鲁克,你这是怎么成功的,能不能跟我说一点相关的秘诀?”
布鲁克回忆了一下刚才的感觉:“也没什么秘诀吧,就是和画在羊皮纸上的感觉差不多。稍微适应一下木头的特殊质感,差不多就能自然而然地成功了。”
“这不可能,”另一个稍显急躁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是能称得上是特殊的地方,不然不可能这么轻松就能成功。”
循着声源看去,对面,大魔法师埃布尔有些阴沉地站在那里。而在他面前,几根被烧得发黑的树枝就静静地躺在地上,显示出了这位大魔法师过去为此而做出的努力。
布鲁克硬着头皮回答道:“这真的没什么特殊的啊……这要是有什么特别麻烦的内容,另一位看着才接触魔法没多久的魔法师也不可能会成功。”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在这种情况下,这在对面那位脾气暴躁的大魔法师听来无端就带上了一点挑衅的味道。
眼看着埃布尔的脸色越发沉重,因为关系不错,最先与布鲁克展开这个话题的魔法师忍不住开口打圆场。
“这一定有什么是特别重要的部分啊。不然我们水平相似,加入魔法工会的时间相近,有着同样的信仰,甚至于我和你一样都是电系法师,在这样的前提下,怎么你成功了,我反而一直都成功不了呢。”魔法师意有所指道,“你认真想想,就在刚才,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
布鲁克在刚才是真没感受到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不过对方的这句话倒还真给了他一点提示。
“不是,倒也不是都一样,”布鲁克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遵循着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开口道,“和你不同,我现在是一个科学教徒。”
对方说的没错,他们的情况看起来是那样的相似。
而如果把他们放在一起互相比较,他们之间的信仰或许就能算是整个对照组中最为明显的那个唯一变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