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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从夜只在视频里见过阮之南正经动手。
毕竟她平时看起来又甜又好脾气,之前徐竟甜被欺凌的时候,她也只是笑嘻嘻的踢了其中一个女生一脚。
但阮之南确实被逼急了。
她狠狠踹了对方一脚之后,夺过甩棍却没有用,而是朝楼梯下扔下去。
那黑帽青年果然转过头去想捡,阮之南按住他肩膀,一拳就朝他颧骨上狠狠砸过去。那黑帽青年被打的口罩掉下来,帽子翻过去,阮之南虽然比他要矮,但也比他站的要高一个台阶,那青年被打的一时没回过神来,转头甩了甩脑袋正要骂,阮之南面无表情的第二拳,直接砸在了对方下巴上。
那青年不知道是咬到舌头还是嘴唇,张嘴痛叫的时候嘴里唾沫都带血,他就要踉跄几步,但阮之南抓着他肩膀的手,不许他踉跄。两拳打在脸上,对方已经懵了,阮之南一脚踢向对方膝盖,胳膊扣住了他脖子。
她看起来凶狠极了,但傅从夜却意识到,阮之南很冷静。
她扔掉甩棍是因为她用不好,也容易打出重伤。
她按住对方的肩膀,也是怕对方摔下楼梯,磕到了脑袋她会背上大事儿。
这会儿她扣住了这小青年的脖子,估摸是想威慑其他几个人。
但不用她威慑,这几个小青年看见付锴额头上淌血坐在墙根不动,也怕了——
他们只是混混,不想闹出人命。
而且这几个小孩,因为从来不参与叫嚣喊话似的混混打架,根本就不明白他们只是想动手教训,虚张声势和威胁大过跟人拼命。结果一个个因为怕,反而都跟要被杀似的还手,鲁淡甚至把一个人按倒了之后骑在身上打。
刚刚开口那女孩,长得看起来漂亮嚣张,几个人要去跟她动手,本意是趁乱吃豆腐,结果三个人没抱住她一个,还他妈各自挨了拳头,这会儿她勒住黑帽小青年的动作——他都憋得脸紫红拼命伸手扒她胳膊——嘴角血沫都出来了,感觉是她要让人死这儿似的。
他们也懵了。
阮之南也不知道这黑帽小青年为什么怕成这样。
她……练过很多回,这算是mma里面裸绞的颈脖绞,用小臂和上臂的夹角绞人,适合她这种胳膊较细,力量较小的女孩,喉咙虽然有窒息感晕眩感,但并不如其他几种男性选手常用的咽喉绞,并不会真的让人窒息昏厥——
她觉得自己裸绞的十分优雅舒适。
但这比她高十公分的黑帽小青年估计是动作片看多了,这会儿吓得腿都软了,像是被巨石强森给怀中抱妹杀的可怜喽啰,扒着她胳膊慌得几乎要先把自己吓死。
也就是他表情太惊恐了,另几个人动作停了,直愣愣看着她。
阮之南也挺会演的,她露出了迷人微笑:“我未成年。哦对,还有精神疾病。”
傅从夜听到她那句“精神疾病”一愣。
可阮之南的表情就像是随口开玩笑。
小路上一下子安静起来,徐竟甜哭着拽付锴,付锴咳嗽了几声,顺着墙躺在地上,抬手去捂自己的额头。
阮之南心里暗自松了口气,看来他还有反应。
正在这会儿,阮之南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对方紧张起来,盯着阮之南,仿佛决定是要踹她一脚把黑帽给拽出来,还是转头就走。
阮之南没动,对傅从夜使了个眼神:“帮我拿一下手机,在上衣兜里。”
傅从夜左边胳膊不敢动了,他伸出右手,帮阮之南掏出手机来。
他俩看着来电显示上的“江sir”,阮之南:“接电话吧,公放。”
傅从夜点了一下接听键,里面响来江枝北带着笑意的声音:“南南,我到校门口了。”
阮之南很淡定:“妈,你要来一下,我和同学被人拦了。六个人,三个持有甩棍,两个同学被伤了,先报警。我拿住一个。你开车到富恒兴批发市场西边第二个路口右转进来,我们在下头的路上。”
她眯眼看了一下旁边院子的门牌号:“徐兴路137号a。”
这情况汇报的很完善。但江枝北语气立刻紧张起来:“南南,让他们走。”
阮之南有点犹豫,那几个青年大概觉得丢了面子,骂骂咧咧就要冲上来,阮之南看向他们:“别蠢了,我都已经报过地点了。有点脑子就先走。”
江枝北那边一直没挂电话,却也没在说话,似乎在飙车赶过来。
可要但凡脑子好使,也不至于当混混,他们还在那儿拿手指人:“警察来之前我就能弄死你们信不信!”
阮之南微笑:“我妈就是警察,马上就来了。打人坐三月,伤人蹲十年,杀人最划算,死刑明天见。”
紧接着,从阮之南手机的那一端,传来了极其响亮的鸣笛声,接电话的人十有八九都是坐在警车里。那几个小青年一愣,也不装了,立马飞速下楼,转头还在“你等着”“总有一天弄死你”之类的骂着。
妈的。阮之南从小就被教导,不能在起冲突的时候跟傻逼混混斗嘴,他们脑子一冲动,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她没说话,傅从夜道:“你把这个也松了吧。“
阮之南胳膊上都有黑帽的抓痕,手指指节也都在打人的时候被刮破了:“这儿没监控,我怕抓不出他们。”
傅从夜:“付锴知道的。”
阮之南想了想,松开手来,往后退了一步,紧紧盯着黑帽小青年。
黑帽半跪在地上,摸了一下脖子,看了阮之南一眼,骂了一句:“艹。”然后转身就往楼梯下快跑而去。
傅从夜拿着手机,阮之南喊道:“妈,他们走了。”
江枝北在那头紧张的似乎都没法回话了,阮之南话音一落,就听见了鸣笛声和爆闪灯的光,出现在小路上坡的尽头。
鲁淡和徐竟甜扶着付锴往上走,付锴一路都不太清醒,或许是脑震荡了。
阮之南走在前头,没过一会儿,就看着一个穿警服的女人冲下楼梯,手里还拿着个疑似是枪的东西。
阮之南挥手喊了一句:“走了走了,别拿你那枪套比划了。我知道你今天开会,不可能配枪的。”
江枝北放下手,飞快跑过来,嘴唇紧抿着,抓住阮之南肩膀上下检查。
阮之南拍了拍她胳膊:“我没事儿。我同学,一个骨折,一个好像脑震荡。你赶紧送医院吧。”
江枝北冷静下来,看了其他几个同学一眼,对一点没受伤的徐竟甜说:“姑娘,一会儿你到大路上有人的地方等着。一是车上坐不下,有伤员也不能挤,二是我报警了,一两分钟之内我同僚就到了,你跟他们简要说明情况,然后告诉他们我的警号,让他们送你回家好不好。”
徐竟甜点了点头,江枝北跟她说了两遍警号,她默念后记住了。
他们走回江枝北停车的大路,江枝北把车随便一停就冲下来,但着急忙慌还都记得拔了钥匙。
那辆老红旗上头安着个爆闪灯,引得路人围观,江枝北迅速摘下爆闪灯,扔进储物柜里,安排他们几个坐进车里。像是鲁淡傅从夜这种,几乎没怎么跟警察有接触的人,这一刻忽然有种自己参与进大案的微妙庄严感。
不过傅从夜没庄严太久,他胳膊疼的太厉害,江枝北让他单独坐在前头,然后拿了本车里的党课用书,卷起来包住胳膊,用胶带简单扎住。
江枝北看一眼他头上层层冷汗,拍了拍他肩膀:“怕路上颠簸或者有前车急刹,稍微防护一下。你忍着点,很快就到了。这儿不是桡骨就是尺骨,不会太严重,也不会影响你以后用手。”
傅从夜点头。
阮之南的妈妈,这雷厉风行高效率的做事风格——看起来也太可靠太让人心安了。
他们车刚开走,后头徐竟甜也等到了警车,江枝北开车带他们往比较近的南医六院。
一路上江枝北也在问,大多时间都是阮之南在答。这一对母女交流起来也是高效,阮之南几乎记住了每个人身上的特点或衣服,还描述了甩棍的大概样子。她也说起了付锴家最近的事儿,怀疑是付锴的亲戚雇人过来教训他找麻烦。
付锴坐在中间,有点晕晕乎乎,想吐又吐不出来似的。阮之南知道他妈妈前座中间的小储物柜里肯定有纱布和碘伏,她倒出来一点,给付锴擦了一下额头上的伤口。
付锴稍微反应过来一点,他自己接过纱布,说话有点磕磕绊绊:“我记得我见过那个人,就是戴黑帽子那个。……去、去年我表哥犯事儿的时候,这人好像在路上拦过我姑姑,跟她说话。我表哥是超阳职业技术学院的。有可能是他同学或者朋友。”
江枝北一边开车,一边拿了个便签本给付锴:“南南,你帮忙记一下,把那个表格的个人信息都写上,还有你姑姑的。”
傅从夜说:“……这事儿,会闹大么?”
江枝北看了他一眼:“你是傅鹭的儿子吧。能看得出来,眉眼挺像的。就说你伤成这样,你爸你妈会善罢甘休么?”
等到了医院,他们几个人下车,鲁淡扶着付锴,冲进急诊一阵忙活,阮之南跑上跑下,又是挂号又是交费。付锴的伤比想象中要轻一些,但医生还是建议住院观察两天,鲁淡立刻打电话给付锴妈妈,让她过来一趟。
傅从夜那边,拍片子打石膏固定,需要一段时间,他说不用通知家里人,江枝北在他身边站了好一会儿陪他,说:“左手动不了是很麻烦的事儿,你确定不需要?”
傅从夜:“嗯,我能照顾好我自己。”
江枝北因为阮翎的缘故,早年间阮翎跟傅鹭来往密切的时候,她也是以女朋友身份见过傅鹭几面。再加上这几年阮翎一边给傅鹭投拍电影,一边拉着方笙合作,她对那家人的事儿还是知道一些的。
比如方笙早就抛夫弃子,再婚后重组家庭了。
比如傅鹭一直残疾,最近也在新疆跟剧组。
这孩子不是真的能照顾好自己,而是——不得不照顾自己。
他就算给方笙打电话,又能怎样呢。他未来两个多月都要靠自己一只手,除非他搬去跟方笙一起住,可显然他并不愿意。
江枝北拍了一下他肩膀,道:“我建议你这几天先跟你妈妈一起住,因为我有经验,一只手真的很难适应,你睡觉不注意都有可能压到。你是未成年人,我就算是办这案子的民警,也会通知你妈妈的。”
傅从夜抬了下头,看向江枝北。
阮翎跟他家很熟悉,显然江枝北也是知道一些的。而且他也看出来阮之南有时候过于热心的做事方式从哪儿学来的了。警察办事儿都这么考虑全面么?
他暗自叹了口气,点头道:“谢谢阿姨,我一会儿自己跟我妈联系。”
医生打了止痛,又跟他讲了不少注意事项,他从诊室里出来,准备去看看付锴,一转弯,就见到了阮之南跟江枝北站在走廊上聊天。
阮之南手指关节处缠了纱布,来的时候傅从夜就看到她关节蹭伤一大片。
她在那儿低头辩解着什么,江枝北说道:“你答应过我,以后看到危险第一时间就跑的,你也答应过我绝不会再让自己受伤的。南南,你知道我来的时候都快吓疯了么?”
阮之南有点不想提这件事,转过头去敷衍说:“我知道,我也没受伤。我是没办法,我总不能放下同学一个人转身就跑吧,而且我心里有数。”
江枝北拔高音量:“你心里有什么数!过年的时候你一个人谁也不打招呼就跑到岭门去!你知道我们有多但信么!我从夏安连夜开车过去找你,我都恨不得全城通缉你这个小混蛋!”
阮之南甩手怒道:“因为我不想一个人在家!我不想过年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想去找外公外婆,他们只会小心翼翼的——你不是早就说要回帝都么?你不是说要陪我么?但你的承诺晚了半年!”
江枝北:“可我已经知道另一个案子的嫌疑犯就在夏安,而且还有购买管|制|枪|械的证据。我不把这件案子尽早办出来,就也会有无辜的人像你一样——有别的小孩或者警察或者别人的家人,像你一样受伤。我跟了这案子一年多,没人能比我更快解决。”
阮之南一下子靠在墙上,泄了气:“——我知道,我不怪你,你也别怪我跑去岭门。”
江枝北站在原地,似乎千万般的抉择都在她身上,一时间连这样雷厉风行的人,都有点茫然,她还是张了张口说道:“过年的时候……对不起。”
阮之南动了动身子,呼出一口气,声音轻柔了些:“我真的不怪你了……你和我爸在医院陪了我很久。我也懂你的想法。我……真的不怪你了。妈,我现在就在帝都,离你很近,治安也很好,我不会出事。”
江枝北靠近她一些:“南南,如果有什么事,你第一时间告诉我好么?很多事情对你来说可能是越不过去的大事,但我们毕竟是大人,我们会有解决办法的。”
傅从夜站在拐角处朝那边看,他真的希望阮之南能跟她妈妈提起那些恐惧,那些不安。她今天提起了“精神疾病”四个字,她明明知道这是病——
阮之南嘴唇动了动,但她还是笑起来:“嗯,我知道了。妈,不用为我担心。”
江枝北抬起手来,摸了摸她头发,拥抱了她一下。
阮之南轻轻拍了她一下:“好啦。别肉麻了,等傅从夜她家里人过来,我们就走。”
傅从夜看他们说完了,也从走廊这边走出来,阮之南一看他胳膊上的石膏,还有悬挂牵引的背带,就回想起了傅从夜喊得那句“南南”。
那声音既紧张,也……无畏。
她看了傅从夜一眼,越想越觉得后怕——
要真是挨了那一下,她就要躺进医院,江枝北大概又会像去年那样……担惊受怕的不成人样。
阮之南确实没想过傅从夜会保护她。
江枝北进屋去看付锴,傅从夜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她靠着墙,就站在长椅旁边,急诊人来人往,有躺在病床上的,让人扶进来的,血肉模糊的,痛哭惨叫的。南医六院的急诊大厅里,天天都是各种人遭遇意外、命运转折,还有家庭悲欢。
她可能也会又差一点遭受意外。可能也会变成其中一员。
但是她没有。
阮之南忽然觉得,在学农时候的祠堂里。
那个天井里的月亮毛茸茸的夜晚,那个灰蓝淡光照着青苔石板与楼梯的院落。
傅从夜亲她那一下,不是喜欢的亲,而是承诺。
他是个少说多做的人,会不会在她讲出自己经历过的事情,讲清楚自己的恐惧之后,傅从夜也在心里也默默承诺发誓:
比如说发誓要保护她。
比如说不要让她再受伤或恐惧。
他的话太少,做的事情又总给她的心情,她的生活带来激荡。阮之南对于他的许多事都有点茫然,有点猜不透,有点不知道如何应对。
但这次她不用猜,她笃定的知道他做了这样的承诺。
傅从夜在那儿半低着头发微信,余光扫到了阮之南缠着绷带的手,他转过头去,看着她的手背:“还疼么?严重么?”
阮之南没回答,在嘈杂的急诊室里,傅从夜右手拿着她的手想要仔细看看,她包着绷带的手指软软的抓住他的手指,傅从夜听到了微弱的吸鼻子的声音。
他怔怔的抬起头来,阮之南红着眼睛,狠狠低着头,似乎不想让路过的人看到她哭了,可啪嗒一声,就跟暴雨开始时的第一滴雨水似的,一颗大大的眼泪掉在他手背上。
似乎要给他手背砸出一个暖暖的洼地。
傅从夜愣了。
她快速的用另一只手抹掉眼泪,然后紧紧的抓住他的手。
傅从夜以为她是怕了,他忍不住放轻声音,晃了晃她的手:“怎么了?”
阮之南吸了一下鼻子,拿袖子蹭了蹭眼睛,摇头不说话。
傅从夜心里提起来了:“是因为跟你妈聊天了?还是手上太疼了?”
他最后一句轻柔的问话,让阮之南实在忍不住了,她一下子蹲下来,半跪在地上,伸手揽住了傅从夜的脖子,紧紧抱住他。傅从夜吓了一跳。
他包了石膏的胳膊就横亘在俩人之间。
阮之南终于啜泣起来:“对不起,你才很疼吧,对不起——呜,不对,是谢谢你……我、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说什么好像都不够表达……呜呜呜……”
傅从夜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一哭,眼泪洇进他肩膀的衣料里,他被烫的浑身一麻,说不出话来。
阮之南也不说了,她两只手臂软软的搭在他肩膀上,只是流泪。
傅从夜伸手摸了摸她后背,小声道:“我没想这么多。你也不必觉得……不必觉得愧疚。我们当中总免不了有人受伤,不是你,就很好。”
阮之南小声呜咽:“你说也没用……我愧疚我的,你管不着!”
傅从夜心头涨的厉害,他揉了揉阮之南的头发:“你别哭了。”
阮之南擦擦眼睛,从他肩膀上离开,他包扎的时候脱了校服只穿一件灰色t恤,肩膀上已经一片湿痕了。
阮之南两只手抓着她右手,拇指抚着刚刚被她眼泪砸过的地方。
傅从夜低头。他右手没受伤,阮之南两只手看起来却像个刚从地下拳击场走出来的斗士,再加上她又哭了,看起来确实有点惨兮兮。
阮之南蹭了蹭他手背,忽然低头下去,在他手背上亲了一下。
傅从夜一愣。
她抬起头来,对他笑了一下。
又是阮之南式的招牌阳光笑容。
但傅从夜却觉得她眼神……有哪里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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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开始,高甜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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