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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救不了我的,自古民不与官斗,你与我素昧平生,没必要为了我这个快死的人跟县太爷作对。”张颂德身上满是暮气,趴在阴暗的牢房里,像是被抽取了灵魂一般。
展昭见过不少被冤入狱的人,他们有的喊冤,有的含恨,但没有一个人像眼前的张颂德一样,这人似乎已经做好了从容赴死的准备。
展昭忍不住有些好奇地发问“兄弟你这人好奇怪啊,倘若我被冤入狱,能有个诉冤情的机会,甭管是谁,都会不吐不快的。说不定,我就能救你呢。”
张颂德却不是一个乐观的人,从前他还在书院读书时,老师就跟他说是非黑白并非有绝对的界限,可他这人爱恨从来分明,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如此他宁可回乡给人看病,也不再攻读课业,二十啷当,也没有娶妻生子,只想抱着家业平凡度日。
“听兄台谈吐,应不是读书人吧”
展昭趴在牢门上痛快点头“我当然不是什么读书人,就一跑江湖卖命的,不过我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却知道义字怎么写,实不相瞒,我平生最佩服的人就是那开封府的包青天。”
暗中还在窥伺的五爷哦豁,好家伙,展昭这货居然还夹带私货。
“包青天”张颂德一讶,随后心中一叹,才道,“若黄县令是包大人那般的人物,我又何至于此呢。”
“黄县令是个什么样的人”
张颂德不愿谈及自己的冤情,对黄县令倒是不遮不掩,闻言就道“见钱眼开、欺软怕硬,是黄沙县的土霸王。”
这嘴毒的,跟黎兄似的。
“既是此等狗官,张兄既为读书人,为何不拿起笔锋举报此人大宋朝廷人才济济,根本不缺人做官。”
张颂德听到这话,竟忍着疼痛坐了起来,展昭这才发现对方一条腿居然是瘸着的“这”
“黄县令命人用夹棍生生夹断的,还不让给请大夫,你说我现在这样,就算出去也得落下腿疾,活不活你说还重要吗”
展昭却瞧不得别人轻贱生命,闻言就一掌拍在牢门上“这狗官,竟敢滥用私刑兄弟你是秀才吧,凡有功名在身,按律不得动用刑罚的。”
张颂德却忽然疑惑“兄台为何这般熟悉律法”这谈吐也不似江湖游侠啊。
“这个啊,我有个朋友他是读书人,书香门第,十六岁就中了秀才,他没事总跟我说行走江湖不要打打杀杀,就会说起这些。”
展昭也是胡乱拉黎兄的经历圆了两句,却歪打正着拉近了与张颂德之间的距离,只听得张颂德道“你这位朋友,倒是同我黎兄家的弟弟经历相似,说起来若我没有下狱,此刻恐已应黎兄所邀去汴京城做客了。”
白五爷不是相似,就是同一个人呐。这黎知常虽然待在客栈里,存在感却莫名其妙地高。
“哎,也是巧了,我这位朋友也姓黎,单名一个望字,他身体不大好,所以近些年已不再读书了。”展昭这么一说,张颂德顾不上自己的瘸腿,猛地抬头,“是朔望的望吗”
“是,兄弟你难道认识黎兄我这兄弟拜的师父可是江湖前辈金头太岁甘豹,他师兄还是江湖鼎鼎有名的白面判官柳青,所以我说了,若你有冤情,大可说出来,咱们一起想办法就是了。”
白五爷黎知常你没来简直可惜
张颂德被一长串名头打晕,黎錞兄明明说他家是书香门第啊,怎么弟弟又是拜江湖人为师,又是江湖侠客做师兄难不成是人有重名
“那他可有字”
“有啊,他因身体不好,十六那年就取了字,唤作知常。”展昭说完,最后添了一把火,“他如今就在黄沙县内,兄弟你可想见见他”
张颂德惊得撑着一条腿就站了起来“他在黄沙县你有法子送消息出去吗”
展昭满头不解,怎么忽然这么激动
“快去救黎兄黎兄在东大街的张三家,他是外乡人,在黄沙镇无人认得他,那张三抓了黎兄,又用霍秋娘作要挟,说若是我不认罪,就要打烂黎兄的手黎兄是走科举的举子,手是绝对不能出事的”
张颂德说得语无伦次,白玉堂根本没听明白他到底讲了什么,但有一点他听明白了,黎知常那宝贝大堂哥被人抓走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这要是真的,那黎知常不得大开杀戒啊。
“你”
“你什么你啊,这么重要的事你捂得那么紧干什么救人要紧,你屈服于坏人的威胁之下,只会让坏人更加猖獗,说吧,那狗东西家住何处”
张颂德看看这个,再看看这个,总觉得自己似乎被套路了。
“你看他做什么,还是说你信他不信我成,你要是不信我,我去把黎知常给你找来,这下你总该相信了吧。”
白玉堂气呼呼地说完,当下消失在了原地,展昭细细感知了一下,这下人是真的走了。
“你们认识”
张颂德靠在薄薄的杂草上,脸上满是惊诧,并且又重新带起了戒备。
上次郑州府的事,虽说是那府尹为官不正,但开封府越线管辖其他地方案件的事也是真的,包大人因此还被参了一本,故而他这次到黄沙县出公差,只是微服私访,官服官印都未带,以张颂德的戒心恐怕也不会相信他是开封府的展昭。
于是他略一思考,便道“抱歉兄弟,方才是骗了你。我与方才的白五爷确实认识,他是陷空岛五鼠之一的锦毛鼠白玉堂,江湖人称白五爷,实不相瞒,我与他俱是黎兄请来寻找黎錞黎希声下落的。”
张颂德已经晕了,这怎么都是江湖人
黎兄不是说他有个弟弟读书知礼、聪慧练达,只可惜身体不佳才无法于仕途更近一步的吗这听着,怎么更像是交友四方的侠义之士啊
“阿嚏阿嚏阿嚏”
南星见自家少爷打喷嚏,忙将刚刚隙开的窗户关紧,检查了两遍门窗,才端着热汤过来“少爷,瘦肉菌菇汤来了,这里的吃食确实一般,这是南星方才去盯着灶上做的,趁热喝,小心烫。”
黎望却摸了摸鼻子,经过第一阶段的药浴加针灸,他的身体已经松快了一些,至少现在赶路两日没有明显头疼脑热的感觉,这喷嚏绝对是有人在背地里骂他呢。
“五爷还没回来吗”
“噢哟,好香啊,南星你又趁五爷不在的时候熬汤”白玉堂推开窗户进来,只满饮了一杯冷茶,便要拉着黎知常出门,“不过今日可没时间喝汤了,黎知常,那牢里的张秀才说,你大堂哥被人抓走了你快去”
“什么我大哥被人抓走了谁这么想死”什么蠢货,竟敢抓他们黎家的长子嫡孙
“所以你快跟我去牢里证明身份,好让那张秀才把实情说出来。”
谁管那张秀才的死活啊,黎望一把拉住五爷“你就没听到是谁抓的那狗官县令算了,这案子能判得这么草率,恐怕跟县令也脱不开关系。”
“喂黎知常你去哪啊你等等我我方才好像听说是个叫什么张三的人抓了你哥”
“张三”好个法外狂徒张三啊,“既然有名有姓,那就更简单了,这黄沙县说小是真的小,既然敢抓我哥,想来有点势力,五爷,你的刀带着吗”
咋地杀上门去啊
“自然带着。”
“南星,去打听下县里有几个叫得上名的张三,我倒要看看这张三生了几个胆子,敢绑我黎家的人”
白玉堂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气势汹汹的黎知常,就算是汴京城外怼那裴慕文,这货都没这么热血过。
果然黎家人皆护短的传闻,不是坊间空穴来风。
黎望却只庆幸,自己因为一时好奇来了这黄沙县,否则大堂哥若是真的因为替他延请大夫而发生什么,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南星应了一声,一溜烟就跑了,然后没一会儿,他就跑回来了。
“少爷,这县里就一个叫张三少的,就住在东大街第三户,他是县里有名的花花恶霸,县里所有人都认得他。”
“哦,居然还是个名人呐。”
这话听在五爷耳中,自动翻译成了居然已是个死人呐,黎知常这是动真怒了。这么一想,五爷提着刀立马跟了上去,他得及时制止对方啊,万一真弄出人命就不好了。咦他明明从前标榜快意恩仇的,为何如今这般在意人命
不过五爷也没疑惑太久,因为黎知常走得实在太快了,甚至还用上了轻功,这是白玉堂第一次看到黎知常用轻功,别说,还挺俊的。
东大街很快就到,到第三户张家,五爷还准备从容翻墙进去呢,却见那黎知常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大刀,咔嚓一刀就把人大门门栓劈成了两半。
“谢了,接着。”
白玉堂顺手接过自己的大刀,转头就见黎知常一脚踹门进去,好家伙,一脚一个门房,哪里有半分病弱的模样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私人住宅”
黎望看着眼前这个眼袋青黑只差没掉到地上的纵欲过度男子,当即就是一个嗤笑“什么人教你做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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