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回到派出所,我拿起了手机,也许我早该打这个电话。
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就应该看看手机是否有信号,我想,起码必须有个人告诉我,我现在的位置,甚至我所处的年代。
我就像一艘漂流在茫茫大海之上的小舟,需要的只是一片飘渺的陆地,或者一个灯塔。
老爹的电话拨通了,我的心异常的激动,感觉有点像第一次打一个陌生人的电话一样。有点忐忑,生怕那边会说,“我只是个老光棍,我从来没有过儿子”,这一类的话。
无人接听。
我打了两次之后又尝试用座机打了几次,同样无人接听。
这种情况从所未有,老头子和老妈的电话每次打不会超过十秒就一定会接,因为我本来就很少打电话给他们,他们就像每次都很珍惜我的来电一样。
我正纳闷,脑子里不断回想着左炫明和沈文瑶那一段冗长沉重的梦幻,还有昨晚的韩彩琳,第一凶案血肉缸的现场变成了韩彩琳上吊的闹剧,那血肉缸的凶案是否有发生过?第二凶案裸体男尸还有薛奇玮的死呢?所里是否报告上级来处理了?
而种种疑惑谜团里面,我最想知道的只有一个半,一个是灵女沈文瑶的下落,半个是周米惠。
沈文瑶就算存在,那应该也在山上的神庙里,现在一时无法求证,可周米惠是所里的,应该很容易见到,而档案室里,应该有凶案发生与否的卷宗。
想到这里,我来到了接警室。
从窗口往里面看了一下,说实话,我还真有点不怎么敢就这么敲门进去。
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正爬在地上,嘴里嘟嘟囔囔地推着一辆小玩具车,玩的不亦乐乎。
我推门进去,小男孩抬起头来,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叔叔,然后就往我身上蹭,看样子跟我玩得很熟络。
这小子虎头虎脑的,讨人疼得紧,我笑着一把抱了起来,小家伙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掌,老想抓我耳朵,我用脑袋往他怀里钻,逗得他嘎嘎大笑。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很轻松,甚至忘记了自己到接警室是为了见周米惠。
“马咪…嘎嘎…”小男孩搂住我的脖子,使劲往我身后喊,我扭头一看,周米惠微笑着站在门口。
不过现在的周米惠显得很成熟,有股熟妇的的味道,头发盘了起来,丰满的胸部微微有点下垂的趋势,但面容还是那么的白皙靓丽,身材也更丰满,老套一点说,好吧,像成熟的水蜜桃。
我愣住了。真的愣住了。
我感觉自己是不是像玄幻小说里那样进入了时空乱流,全都错乱了。想起跟她一起骑摩托,一起经历洛泉山的雨夜,在她家里的尴尬事,一切都那么的清晰。可当我从桌子上醒来,她又早已为人妇,为人母。
“宝宝快下来,雨信叔叔累了,呵呵。”周米惠笑眯了眼,朝我张开了双臂,好吧,是朝宝宝张开了双臂。
“叔叔不累!”这句话不是我说的,而是怀里的宝宝说的,逗得周米惠笑弯了腰,而我,却只是这么看着她,感觉沧海桑田,人生不过黄粱一梦之类的文青腔调。
“雨信你怎么了?”周米惠抱过宝宝关切地朝我问,因为直接从我怀里抱的宝宝,所以我的手背被压在了她的胸脯上,好软好软,可惜,她跟没发觉一样。
这应该算是我目前为止最亲近她的一次了,不可否认,我心里真的很喜欢她,可如今,我连自己身处何时何地都不知道,考虑这些实在有点自寻烦恼,平添忧虑。
“没什么…最近睡不好…”我勉强笑道。
“你呀,孤身在外,要照顾好自己才行,今晚来我家吃饭吧!”周米惠一副老大姐的疼惜样,我也就摸着后脑勺点头答应了。
闲聊了一阵,周米惠像所有年轻妈咪一样,话题全都集中在宝宝身上,说起来笑得花枝招展,可我总感觉她的眼中深藏着一丝莫名的忧伤。
正聊得起劲,一个熟悉的人物走了过来。
“小庚啊,所长在办公室等你呢。”邹新觉颐指气使地皱眉道,那种表情就像在看个扫地的糟老头。
“好的,我马上过去。”我亲了亲宝宝的脸蛋,转身的时候却发现邹新觉看周米惠的眼神很隐晦,同为男人,我很清楚这种邪恶的眼神,当即假装随手关门,把邹新觉关在了外面,当我回头的时候,透过窗户,看到周米惠阳光般的微笑,就像瞬间回到了当初那个坐在我摩托车后座上的美女警花。
邵飞宇就坐在所长办公室里,手里翻看着一本笔记本,我敲门进去的时候,他连抬头看我一眼都没有。
“坐吧。”
我没想到,自己一下子从所长变成了普通小警员,而这个从凶案开始就不知所踪的小警员此时却坐在本该属于我的位置上。
“雨信啊,你的分析很大胆,很有想象力,可惜有点异想天开,又没找到有力的证据,说服力上大打折扣啊。”邵飞宇扬了扬手中的笔记本,那是我的案情全记录。
“所长说的是,这些也都只是我的推测,最后还是需要证据支持的。”我机灵地官方腔调回答道,虽然我极力希望进入角色,可我都搞不清楚邵飞宇说的是哪个案子。
因为昨晚我在祠堂守了一夜,等来的并不是血肉缸,而是邵飞宇的妻子韩彩琳。
“上头无法联系得上,交通闭塞,通讯中断,这里的事情只能靠我们自己解决,你是上头派下来的精英,此刻真是你发挥才智的时候,裸体男尸案已经发生了半个月了,你还是得抓紧啊!”
邵飞宇有点语重心长地说道,到了最后语气中蕴含着明显的不满。
“所长,我会加快进度的。那个本子是不是...”我假装唯唯诺诺地回答道,然后视线集中在了邵飞宇手中的本子上。
“先出去吧,好好干。”邵飞宇将本子扔在桌面上,嘱咐了一句,我抓起本子就往外走。
这个本子竟然跟我口袋里的一模一样,可内容有所不同。
我看到邵飞宇那里拿回来的那个本子,最后一页的时间是2012年4月1号,裸体男尸案发生在3月18号,我口袋里的本子记着相同的内容,可后面却有几十页内容涵盖到了2012年9月9号,我看了看日历,今天才4月3号!
这就意味着,我口袋里的本子记录着的,是仍未发生的事情!
我难以置信地查看手机上的日期,跑遍派出所里所有放了计时工具的地方,甚至跑到街道上去挨个问,得到的答案都是同一个,今天,确实是4月3号!
我不由得心中狂喜,根本就不再去考虑如何走出这个镇子,因为有了这个笔记本,我完全有把握事先做足准备,将所有谜团都揭开!
傍晚时分,我想起了周米惠约她家吃饭的事情。
可鬼使神差,我翻看了一下笔记上关于这次约会的内容。
“今天晚上8点,应约去小惠家吃饭,很后悔,可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4.3”
我停下了脚步。
日记上写着,当时我的想法,现在真的来了第二次机会,我真的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吗?到底是什么事让我如此的纠结呢?
我总觉得这位辣妈会跟我发生一些超越界限的旖旎事情,可对于有夫之妇,我只能保持该有的距离,对她,对我,都是一件严肃的负责任的事情。
哪怕我现在同样看不清自己的处境,仍然怀疑自己进入了另外一个幻境,可这种事情,哪怕在幻境中,也不能逾越。
君子之交,发乎于情,止乎于礼。
我不否认自己真心喜欢周米惠,可现在的我连她丈夫是谁都不知道,连她经历过一些什么都不知道。
推算起来,我梦醒之前,周米惠还是女警花的时候,我刚来小镇当所长不久,可现在,我来这里才一个月不到,周米惠却带着个三四岁的小孩。
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我不能每次都用枪对着自己的头来上一发,然后醒来,万一这是真的,那我就醒不来了。对于没把握的事,赌上性命的事,我觉得还是谨慎一点好。
此刻的我感觉自己真的被禁锢在一个无形的规则之中,冥冥之中有股力量不断牵着自己走。
而我反抗这股规则的最大依仗,就是手里记着未来几个月发生的事情的笔记本!
我在想,如同我跟其中某一天发生的事情背道而驰,那后面记录的事情还会不会照样发生,而不受影响?
可多米诺骨牌效应,蝴蝶效应这些字眼一下全钻我脑子里了,这样做有太多的不可预见性,完全不在掌控之中。
所以我不能背道而驰,而是充分利用这份未卜先知的能力,最大程度地挖掘出其中的奥秘,比如,我可以提前暗中观察,在谜团发生之前就隐藏自己,这样就可以亲眼目睹,甚至将谜底抓个现成!
看了一下时间,下午六点,离日记上的赴约时间还有两个小时,这段时间,正好适合我提前蹲点,我要暗中观察,再判断自己去周米惠家是不是真的值得。
反正时间充裕得很,躲藏在她家附近监控一番,评估权衡一下也没什么坏处,刚好可以验证一下自己的想法。
想到这里,我不再犹豫,驱车前往周米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