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间比较安静的客栈,有些偏僻,靠近城外。
下马前,容隽有些严肃,看着江其姝的眼神带了些愧疚。
江其姝有些奇怪,“你为什么这么看我。”
容隽摸摸她的脑袋,“帮我救个人,行吗?”
江其姝也严肃起来,“什么人?”
容隽下马车,伸手接她,“跟我来。”
客栈里面空间很大,构造很多,七拐八拐的跟走迷宫一样,江其姝晕头转向的跟着容隽。
最后两人停在最里面的一间房门前,容隽轻轻扣了扣。
房门打开一条缝,里面一个少年警惕的探出头来看。
看到是容隽时瞬间松了口气,“大人,你终于来了。”
少年的视线又移到江其姝身上,由于她是跟着容隽来的,他倒是没多少防备,只是有些疑惑,“这位是?”
容隽颔首,“我的未婚妻。”
他拉过江其姝,“先进去说话。”
少年连忙让开位置,让两人进去。
江其姝一进去就嗅到了一股血腥味,鼻子动了动,停在里面的床榻上。
这回床榻倒是没遮帘子,上面躺着一个年龄约六十岁的老人,看上去清瘦异常,呼吸极缓。
江其姝皱着眉走进,抿着唇,伸手拿过老人的右手,搭上脉搏。
少年张张嘴,看向容隽。
容隽摇摇头。
江其姝的眉头越皱越深,越皱越深,许久,她松开脉搏,回头看向两个盯着她的人。
她问少年,“他这个样子多久了?”
少年咬牙,“三天前才这样的,祖父平时很健康,三天前突然有人去了我家,两人不知道聊了什么,那天晚上祖父看上去很压抑,等到夜里,我想去看看祖父睡了没有,谁知道发现祖父躺在床上口鼻都是鲜血。”
江其姝低头沉思片刻,看向容隽,“你赶紧让人去把我的医疗箱拿过来。”
这人真是有毛病,让她来救人救人就是了,还不说清楚,这一来一回的浪费多少时间。
江其姝明显有些不悦了,脸色紧绷。
容隽招手,林常拎着个小箱子过来,他伸手接过,“是这个吗?”
江其姝点头,一把接过,来不及问他射时候拿的,直接取出一颗药丸就喂进了老人的嘴里。
然后又取出银针刺了几个穴位,每刺一个,都要换一根银针。
因为刺过的那根针已经完全黑了。
刺到第六个穴位的时候,老人哇的吐出了一口黑血,少年吓了一跳,手足无措的喊着祖父。
而江其姝却松了一口气。
容隽伸手接过她的药箱,面色看上去波澜不惊,但江其姝却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焦急。
“如何?他怎么样了?”
江其姝揉了揉酸痛的脖子,“还不知道,只能说暂时没有危险了,但是能不能醒来,或者醒来以后正不正常了还是两说。”
容隽没吭声,少年忍不住了,焦急道:“正不正常是什么意思?”
“他这是中毒,而且这毒已经在他身体里呆了两三天了,能不能完全清除还不一定,大脑会不会受到损伤更不一定。”
毒素停留的时间长了,江其姝觉得这老人就算是醒来估计智力也会受到一定的损伤。”
少年的表情有些悲戚,怔怔的看着床上的老人,“大人,为什么祖父已经避到了山林,还是躲不开这些凡事呢?”
容隽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
他闭着眼,轻轻吐了口气。
林常从外面进来,表情有些恼怒,“相爷,连大人举荐王茂盛任职大理寺少卿了,这两个人一丘之貉,以后估计又要逮着相爷不肯松口了。”
容隽睁开眼,一片冰冷,“无妨,既然连子昂瞎了眼看不清人,就让他一直瞎下去。”
很多事情,他一直觉得自己有愧与连子昂,处处忍让着他。
但他最不能忍让的,除了上次连子昂戏弄江其姝的那一件事,就是如今躺在病床上的当年的大理寺卿袁大人了。
连子昂不是一向视自己的老师为神明吗?
当他知道他的老师被他身边的人害成这副模样,他会是什么表情呢?
悔恨,自责,懊恼?
写了副药方给少年,让他去抓药,江其姝和容隽面对面坐在桌子前,一个面色如霜,一个闷不做声。
江其姝压着怒火,“你总是瞒着我很多事情,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女人,不配知道这么多的事情?”
她越想越恼,“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要带着我来给人看病?你那么厉害,你自己去看不就好了吗!”
容隽垂着眉眼,任由她训,等她怒火发泄的差不多了,他低声道:“抱歉。”
声音有些哑,让江其姝还想要再发的脾气瞬间憋了回去。
容隽就这样低着头,语气听起来莫名有些脆弱,“袁大人,当年的大理寺卿,也是我的老师。”
江其姝竖着耳朵听。
“当年皇上微服私访,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老师贪污受贿,藏了很多金银在自家院子里,当年老师唯一的儿子也就是刚刚那个少年袁向霖的父亲,带兵打仗时率领五万将士与敌军两万战士相搏,结果只活下来了不到十余人。”
“袁向霖的父亲虽战死沙场,但皇上惋惜着那几万将士的命,分外恼怒。
一怒之下下令彻查袁府贪污一案。”
容隽抬眼看着江其姝,瞳孔里是显而易见的脆弱,“我主动接了这个案子,亲手监斩了袁府的百余人。”
他睫毛轻颤,“我明知道袁府一案有太多的疑点,但却无能为力,我尽了最大的努力,也不过是把老师和那年还是个孩子的袁向霖偷梁换柱救了出来,这么多年,我一直觉得,或许老师是恨我的,所以我从来没去看过他。”
“我被所有的人骂,陷害忠良,不仁不义,杀人不眨眼的白眼狼。”
他茫茫然呐呐自语,“我何尝不想把所有的事情真相大白,让所有人都看一看这个朝廷到底有多腐败,他们所忠于的皇上心脏到底有多黑。”
他一直在努力,让这个腐败的朝堂改朝换代。
会有那么一天的,他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