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做什么?敦妃容貌温和,满身书卷气,说出的话却不像他外在一样柔和,反而充满了锋芒。
雅妃这名号听起来优雅,但他本人却不是贵公子一挂的,他的气质阴邪,看上去就不像个好人。
你来做什么,我就来做什么咯。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拒不相让,等萧尘进来时,大厅里的两人才住了嘴。
敦妃站起身,对着萧尘行了一个读书人的礼节,笑道:不请自来,还请贤弟见谅,为兄姓赵,字和云,若是不嫌弃,贤弟可唤在下和云。
萧尘微微瑟缩,端的是胆小如鼠,他冲着赵和云笑笑,并没有点头。
敦妃也不介意,他早已派人打听清楚,这人是哑巴,并不指望着他能说什么。
一旁的雅妃则是讽了敦妃一句,读书人的傲骨都没了,在这儿充什么大尾巴狼?
敦妃脸色一白。
你这个
我什么?说不出来了吧?
两人又开始了顶嘴,听着两人聊了一会儿,萧尘就觉得无聊了,远没有昨天与暴君在一起时有趣。
两人因为对方的存在,都不想把自己的意图给透露出来,在这里净说些废话。
他只好一直缩着身子,腼腆地笑着看向两人。
一旁的敦妃和雅妃就算是在顶嘴,也分了一丝神在萧尘身上。
虽然没表现出来,但二人心中都很难相信,这个人除了眼睛以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为什么皇帝会和这个人圆房?
雅妃对暴君并没有什么意思,情绪还好,只是单纯的好奇,而敦妃就不一样了。
敦妃从以前一直在陛下的身边伺候,他的疼痛阈值很高,一般刺激很少会让他产生疼痛的感觉。
陛下学会抽鞭子后,一开始他觉得难以接受,但时间长了,疼痛就变了,他逐渐从中得了趣。
只不过为了维护他在陛下心目中的温和宽厚的形象,他在床上一直没表现出来,总是做出难以忍受的表情。
天知道,他有多爽快。
私心里,敦妃觉得自己跟陛下天生一对。
而这一切,被面前的这个畏畏缩缩的绿眼睛的怪物给改变了。
一直梦想着和陛下早日圆房的敦妃恨极了面前的怪物。
贤弟昨日才入宫,所以你应该并不知晓陛下的事情。
察觉到旁人传来的恶意,萧尘不动声色,依然腼腆地待在一旁,心里却一动,生出了一丝趣味。
陆宸并不清楚萧尘那边的官司,朝堂上的事情就已经让他自顾不暇了。
左右两相的派系几乎瓜分了整个朝堂,虽然二人还没有现在就要篡位的意图,但可想而知,也就是早晚的事。
两丞相如今只是顾忌对方的实力,不敢轻举妄动,所以都在明面上表现的惧怕他这个暴君。
就算他动动手指头就能杀死数个臣子又如何?那些重要的首脑,例如左右丞相,他连动都不敢动。上次贪污饷银的账本右相已经追回来了,但银子到没到账,全凭着右相一张嘴。
孤立无援的滋味还真是不好受,收集名臣良相的计划必须提上日程。
下了朝后,陆宸就去了书房。
原身在之前做了很多蠢事,导致朝中不少良臣辞官回乡。
他现在的任务就是把这些人找出来替他办事。
陆宸翻看着原身脑子里的记忆,看到一半,他突然一愣,等彻底回忆完,不由得再次痛骂了原身一顿。
这是一段关于一个臣子的记忆。
在原身积极成为一名合格的暴君之时,忠臣良将纷纷跳出来劝阻,其中,有一位直臣名叫张良辰。
这人貌丑无比,身材短小,被某县以忠孝之子的名头推举入官,是难得的有治国天赋的直臣。
原身造孽的时候,张良辰直言不讳,忠直敢谏,言辞尖锐毫不避讳。
当时的原身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对待?
不过顾及张良辰是难得的社稷之臣,原身并没有轻易斩杀。
但不杀张良辰,并不意味着原身能咽下这口气。
他经常借着张良辰的长相和身材作筏子,每当张良辰指责他时,原身就开始明里暗里挤兑他的丑貌。
就算张良辰对自己的外貌再怎么不在意,也经不住日复一日鄙夷,君臣关系越发疏远。
圣上登基第二年元月刚过,张良辰家的正妻被人抓住和家丁偷。情。
张良辰貌丑,却是难得的洁身自好的男人,人过中年只有一位正妻,平日里对妻子十分爱重。
而他的妻子却被爆出和家丁有一腿,据说两人关系有十来年了,这么来看,他的正妻生出的两个儿子三个女儿,都不一定是他的种。
原身一点也没有同理心,反而幸灾乐祸地觉得,就算张良辰是真男人又怎么样?还不如他生不出孩子呢!
至少他可以确定自己的种。
于是,第二日上朝,原身故意拿这件事取笑他。
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也就是嘲讽他管不住自己的女人。
这谁能受得了?!只要是个男人就受不了绿帽子的存在啊!更何况是在朝堂上被取笑!
面子里子都没了,张良辰忍着怒气下了朝,第二日直接辞官,虽然没搬离京城,但也很少出门了。
陆宸看完了这段记忆,只觉得原身很欠。
说不清楚原身到底是在嫉妒张良辰,还是在报复他,或是两者都有。
但这个倒霉孩子也不看看张良辰是个多有本事的人,直接就开嘲讽技能。
在原身记忆里,张良辰曾经用了三个月的时间让一座城的经济起死回生,不论是治理黄河水患亦或是清剿盗贼,都干得井井有条,失了这个臂膀,原身造成这个局面不亏。
如果原身在场,陆宸能一口唾沫把他喷死。
赵兴全!陆宸揉了揉太阳穴,看着闻声出现的赵公公,朕要微服私访,去准备吧。
赵公公听到这话一愣,赶忙道:奴才这就准备。
看着赵公公的背影,陆宸忍不住想到那个五短身材的张良辰。
也不知道这位老兄,突然见到他会不会想着把他掐死。
第七十五章
张家的那些事儿,在京城的茶馆里算是一项逗乐的谈资。
不论是张大老爷的婆娘给他戴绿帽子,亦或是张家的大老爷辞官后,居然还养着那几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种的孩子。
近日里还传出,张家要把京城的房子给卖了,举家回乡的消息,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假的。
对这些好事的百姓来讲,朝政离他们太远,他们关心的只有这些不知真假的坊间传闻。
阿爹。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来,
张良辰听到二女儿的声音,将毛笔放到一旁,起身打开门,瑶儿,怎么了?
门外的女孩儿不过十三四岁,相貌清秀,腰肢纤细,豆蔻年华本该正是无忧无虑的时候,小姑娘的气质却带着一股子忧郁,似乎压着重重的心事。
阿爹,大哥又吐血了,姐姐说大哥的药只够明天的量了,这该怎么办?瑶儿说着,都快要哭出来了。
尧哥儿又吐血了?听到这话,张良辰心头一个咯噔,他赶忙朝着尧哥的房子走过去,一边对着二女儿道,让舜哥儿去抓药,你大哥的药不能停。
钱的位置你知道,拿着钱让你二哥现在就去,最好把大夫请过来。
瑶儿赶紧点头,看着阿爹远去的身影,她用袖子擦掉了涌出的泪水,吸了吸鼻子,转身进了书房。
阿爹为官清廉,除了每月俸禄,从来没收过底下人的银子。
张家没有店铺的生意,阿爹不当官后,家里就没什么进项,大哥生着病,银钱都用来抓药,如今只剩下二十两银子,就这,还是辞了丫鬟仆人之后余下来的。
二十两银子足够五口之家生活七八年,但前提是家里没有人生病。
瑶儿从存钱的地方取出来五两银子,眼睛里又冒出了泪花,她将柜子关上,赶紧跑到了后院去找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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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到张家了。马车外传来赵公公的声音。
陆宸嗯了一声,从马车里出来。
赵公公哎哟几声,生怕皇上不小心受伤,赶忙上前帮扶,一边呵斥旁边的小太监去敲张家的门。
这高度还不到一米,又不是残了,哪里用得着人扶,陆宸对着他微微摇了摇头,轻巧地下了车。
门口的小太监叫了半天的门,里面却没半点动静。
赵公公紧紧跟随在陆宸的身后,尖着嗓子对着小太监道,这么半天了,还没敲开门?
小太监额头的汗都出来了,颤着声音道,都是奴才没用。
这小太监是头一回跟在皇帝身边伺候,连个门都没敲开,吓得两股战战,生怕回宫就要被处罚。
你去向周围邻居打听张家的情况。陆宸瞥了他一眼,小太监听后,如释重负,赶紧告罪离开。赵公公只以为皇上是想知道张家的近况,根本没往皇上同情小太监才让他离开这方面想。
皇上要不先回马车里,外头阳光太毒。
都已经秋天了,太阳哪里会毒?赵公公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陆宸有些想笑,刚要开口,张家的大门突然有了动静,木栓吱呀的声音响起,门里出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
少年郎看到自家门口站着人,不远处还停着马车,眼里有些警惕,他下意识地让身后的妹妹退回去,提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赵公公刚要开口,一旁的陆宸拦住了他,他上前一步,对着面前的少年笑了笑,眼睛弯成了月牙,眼尾稍向上翘,眸子带着光,他身穿着浅青色的锦袍,腰间的浅色腰带,衬得他身姿挺拔,一眼看过去,只觉得这人脾气很好。
在下是张先生的故友,这次来京城做事,顺道拜访昔日好友。
陆宸的外貌一等一的好,气质也突出,完全不像是什么歹人,张天舜没怎么怀疑就相信了,他推开门,笑着道:家父在屋里,您先进来,我这就去告知家父。
一国之主微服私访,暗地里保护的侍卫不少,但明面上只有三四个下人,陆宸让他们在门外守着,只带着赵公公进了张家。
张天舜将陆宸带到了堂屋,沏了一杯茶,对着他道:叔,我妹妹已经去唤阿爹去了,阿爹马上就到。
陆宸接过茶杯对他道了一句谢,无意中看到了张天舜的手,指尖有着几道小小的伤痕和老茧。
只有经常劈柴烧火的人才能有的那样的老茧。
陆宸抿了一口茶水,对着张天舜温和地道:无妨。
虽然面上笑着,但陆宸心底里又一次地把原身骂了一遍。
进了张府走到堂屋,一路上没一个丫鬟下人,院子里的绿植也有段时间没修剪了,再加上这少年的手,几乎能张家日子过得如何。
你是天舜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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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人?张良辰眉心一皱,想不出来这时候是哪位友人来找自己。
张天尧面色苍白地靠在床头,被褥上渗着几滴鲜血,他对着父亲笑了笑道:阿爹你快去看看吧,别让那位叔叔等急了。
张良辰点了点头,给儿子掖了掖被角,对着两个女儿道:照顾好你们哥哥,我去看看。
他起身离了尧哥儿的卧室,脑子里一直琢磨着是哪位友人来了,他在京城里没什么朋友,乡下倒是有,不过都是年纪偏大些的,哪里有什么年轻的友人?
离着堂屋四五米远,便能听到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张良辰一惊,总从家中逢变,他家舜哥儿已经很久这么快活的笑过了。
看来,过来的这位友人是个妙人,张良辰心情愉悦地打开了门,嘴角攥着一丝笑意,刚要开口说什么就看到了坐在客位的人,笑容一下子就僵了。!!!什么屁的友人,仇人还差不多吧?
本来该安分待在皇宫里的暴君来这里做什么?!吃饱了撑得吗来他家?!
最重要的是,暴君怎么和他儿子处的这么好的?!
舜哥儿,我跟你叔叔叙叙旧,你去买药去吧。张良辰对着儿子道。
将儿子支走后,张良辰对着坐在客位上的男人沉默了,下一秒,他就要跪在地上行礼。
张爱卿不必多礼。陆宸道。
张良辰一点儿没客气,都没继续做样子的想法,直接道谢陛下。
这么拽,难怪原身不待见这人了。陆宸想着待会儿要说的事,对着旁边的赵公公道:赵全兴,去外面守着。
遵旨。赵公公带上了门,堂屋只留下了皇上和张良辰两人。
张良辰瞥了门口一眼,便收回视线,脑子转的极快,思考着暴君来这里的用意。
想到朕为什么来了吗?陆宸换位思考一下,就知道张良辰在想什么。
草民不知。
陆宸不信,能在官场混的官员,都是聪明人,哪里猜不出他的用意,陆宸反问了一句:你真不知?
张良辰抿唇不语。
你辞官后不回乡是因为什么,朕就是因为什么来的。
自从喝了药剂之后,陆宸觉得自己的脑子越发的清醒,思考问题的角度都变得多了。
京城开销很大,张良辰一个外乡人,养着几个孩子,还没有什么额外的进项,却一直坚持着不肯回老家,要知道,在老家,张良辰是有自己的地的。
陆宸分析过,最后总结出最有可能是三条原因。
一是,张良辰可能觉得自己丢官回乡失面子,无颜见家乡父老。
二是张良辰舍不得京城的繁华。
三则是,张良辰还想着为民请命,继续当官。
其中,一和二都可以排除,如果他这么重面子,当初就不可能自己辞官,更不可能心无芥蒂的照顾给自己戴绿帽子的女人的孩子。
舍不得京城的繁华就更不可能了,张良辰做官时连手下的供奉都不肯要,繁华的京城对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那么最有可能的就只有第三点了。
陛下真会说笑。张良辰道,草民近日已经决定回乡了。
是没钱在京城待下去了吗?
被说中了的张良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