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竟瑶在看到那个蛮夷人时,第一反应便是应该转身,不让后者看见他,可是又想,自己并没有做什么亏心事,做什么这么心虚,不过巧合而已,别人指不定连他的声音都不记得,更何况也没有见过他的长相,没有必要如此慌张。
退一万步,他们不过萍水相逢,他帮他处理了伤口,给他留下了个玉镯,其他再没有什么关系了,只不过那个蛮夷人实在像一个人,可惜,也只是相像罢了。
男人那些想法,辗转来回,却只用了短短几秒,没有谁看出他的异样,只见他静静的走到柜台的不起眼的地方,看着大堂内的狼藉。
掌柜的小胖书生吓的直哆嗦,看到宁竟瑶后就像是终于找到了主心骨,摸摸索索的凑到男人的身边,说:“老爷,这次我们店损失可大了,维修的话就要花不少银子,还有那些酒,都是上好的佳酿啊!”
旁边的小二抽了抽嘴角,说:“你真是够了,算的这么细别人也不一定赔。”
说完掌柜的也小声的抱怨起来,一来二去又和小二拌上了嘴,宁竟瑶无奈的无视掉身边两个吵闹的家伙,视线又转移去了对峙着的两个青年身上去。
帛岐将军在看到自己的属下倒在地上,又看到坐在旁边悠闲喝着酒的骨九,瞬间兴致就来了,毫不在意骨九身后的蛮夷人的眼神,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说:“真是稀客。可汗怎么会不在自己的毡房中好好取暖过冬,跑到我们这边来了?原来眼睛这么快就好了啊。”
“……”骨九可汗的眼角还有没有完全好的伤口,就像是在眼角画了一条线,看上去很是怪异,却显得格外强悍狠戾,“对啊,我应该谢谢你才是的。”
帛岐将军手把在自己的长剑剑柄上,修长的手指拨弄着那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地方,动作很是轻松,却明显只要对方一有动作他便也可以瞬间应对。
只不过帛岐将军使用左手握的剑,他的右手就像他和宁竟瑶说的那样,受伤了,严重到差点整条胳膊被砍下,现在修养了三个月,虽说好的差不多了,却始终还是比不上左手有力。
“谢我什么?”帛岐将军脸上带着冷笑。
可汗像是刻意沉默,又像是在考虑些什么,最后,站起来,身上那带着不知是何动物毛皮的披风被他顺手解开,扔给身后的忽而图,勾起笑道:“我要谢你的太多了,该我回礼了。”
说罢,两个气势不相上下,下一秒就要将这家店掀翻的青年同时拔出剑,眼底是分明就是想要弄死对方的决意。
宁竟瑶就那么淡淡的看着两人把他的店当做斗场,不少片刻,他们自己倒是都没有什么伤,却把他大堂内的摆设弄了个乱七八糟。在刀剑碰撞和木头炸碎的声音里,男人缓缓的磨了墨,看那浓稠的墨水化开,然后提笔在上面沾了沾,等那柔韧的马鬃毛笔饱满起来,变得沉甸甸起来,宁竟瑶便在纸上写了起来。
一直到两人互相占不到便宜,稍作休息的时候,男人利用这个空隙走了过去,递给那方才说要帮他的青年一张纸,剩下的一张递给了那蛮夷人,做完这些,男人也不管那接到纸张上“账单”的两人是何表情,径直准备回那后院去。
帛歧将军在看到手中男人给他的“账单”时,的确是一愣,随即轻轻的笑了出声,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男人的手腕一把被追上去的骨九抓住……
“可汗这是干什么?店家可是个无辜人。”帛歧说着,却也上前去抓住了宁竟瑶的另一只手,欲将男人拉到自己这边,结果对方用力也狠,情况颓然变成宁竟瑶被夹在中间,双手不得动弹的被两个人捏着,互不相让,骨头都捏出响声,像是错位了般,惹得男人顿时皱眉,发出短促的一声闷哼。
可也就是这么一声,却瞬间让愿意绝不放手的可汗手松了开,紧接着男人就一下子被帛岐拉到身后,视线落在男人那被可汗捏过的手腕,眸色里有一闪而过的深意。
“店家,你上去罢,东西我全赔给你。”帛岐背对着宁竟瑶,这么说道,看着面前分明瞳孔中倒影着男人声音的可汗,说,“可汗有什么事情和我说罢,谁让我们这么有缘。”
可汗手中紧握的利器被放松的垂在身侧,他基本没有再把心神分给其他人了,抿着唇,脸庞越发冷硬,却在半晌后,静静的看着男人说道:“店家,我要住店。”
……
中午的一场闹剧草草收了场,但是有些事情,开了头,似乎就没有那么容易的结束。
男人从两人的只言片语中知道了那两人的身份,原不想留一个将军和一个可汗住在店里,奈何外面的雪似乎是还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贸然出去实在是很不方便,宁竟瑶便叫来小二和掌柜的把客人安排好,然后也没有管帛岐和骨九,自顾自的回了后院自己的住房中。
只不过后来的午餐男人依旧不太有胃口,简单的吃了些水果,就什么都吃不进去了,莺儿在旁边一直劝着让男人想想还想要什么,宁竟瑶倒是很想念东明的糯米红豆糕,只不过这里味道总是差了那么些……
于是宁竟瑶摇摇头,也不理会外面的事情,继续当他的甩手东家,想趁着下午还没有过去的时候睡睡午觉,便一下子窝进那软绵绵的被窝里,特意睡的规规矩矩,双手就自然的放在小腹上,摸到那微微显出的弧度,心里微妙的泛出甜意……
并不是因为这个小生命是谁给他种进去的,而是那种突如其来的温柔叫宁竟瑶心里酸酸的,他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上一个住过他肚子里的小生命,男人的手在自己那只有一些凸起形状的小腹抚摸了许久,最后又侧着翻了个身,身体微微蜷曲,低低道:
“小宝贝,爹爹在和你说话呢……你听得到么?”
其实男人只是想要告诉他肚子里的小东西,没有什么可以让小东西和他的哥哥一样就那么没了,可惜语言在这个时候突然贫瘠的可怕,他说不出宁崇云对着他的肚子说的那些甜言蜜语,只能这么直白的问出个毫不相干的,小东西也听不到的问题。
但是宁竟瑶只是这样就很满足了,他这一生都没有什么大的追求,现在却忽然多了个期盼,他甚至早就忘记自己在傻之前是多么憎恶自己那畸形的身体和代表可以孕育的特征,如今只想要这个小东西没有任何危险的出生——在某个明媚的日子。
男人想的很多,并且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完全不知道在自己熟睡时帛岐和骨九在他房门前相遇,被小丫鬟抖抖索索的拦下不让他们进去,最后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对方的又转身回了各自的房间。
宁竟瑶也不知道在他熟睡的这段时间里,雪慢慢的小了,被骨九打晕了的两个客人被帛岐赶回去养伤,被骨九可汗留在后面的蛮夷士兵陆续来到了客栈附近,在夜色将近时隐秘的围在了客栈四周。
而小丫鬟在也困了,准备进男人的房间,趴在桌子上歇息一会儿的时候,刚转身就被一人的手刃打中了脖颈,昏了过去,始作俑者则大大方方的进了房间,看了看房间内的摆设,就连桌上被压着的药方都被他仔细看过,这悠闲的姿态根本不像是个强行进来的人,反而像是自己是此地主人一样。
因此,当宁竟瑶自然的睡醒后,睁眼看见有人坐在自己床边时,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迟钝的眨了眨眼,之后突然看向旁边的人,坐起来,下意识的往角落移动几分,皱眉道:“你怎么在这里?!”‘出去’这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
帛岐手指便抵上男人的唇,忽然凑的很近,说:“别恼啊,现在外面围着那么多的蛮夷人,我是来护着你的……”
宁竟瑶唇上还抵着后者冰凉的指尖,看着帛岐的眼,像是想要从帛岐那双和脸极度不相符的深邃眼眸中看出些什么,最后冷冷的拍掉帛岐的手,说:
“承蒙好意,不需要。”
第一百零一章:模仿
尹深丢掉了自己的名字,毫不留恋,好似这个跟随了他二十多年的名字是别人的一样,在他看来可有可无。
尹深现在的名字,叫做帛岐,在东明城助尹十四夺得皇位后,赐予大将军之职前来边界镇守。
离开时东明还未平定,四处藏匿着需要抓出来杀鸡儆猴的毒瘤,处处都还需要安顿,更重要的,还有那些逃犯,太子党的愚忠者,聚休帝的暗卫等等,无数的问题一个个冒出来,只不过这些似乎与他无关……
除了一件事——宁王府的两个主子不见了,而整个皇城,都在找他们。
没有谁知道宁王爷去了哪里,好像是突然人间蒸发了,留下了一个假冒的被他亲自找回来的卫绛狸在聚休帝的养老处,应该开始满足的新任皇帝,他的弟弟,如今顶着他的名字坐在龙椅上的人,却在发现了这些事实后暴怒无比。
年轻的帝王开始陷入某种奇怪的心理,多疑且狠戾的行事风格逐渐形成,从前作为他的影子而藏匿在深处的被狠狠压抑过的本性完全的释放出来,和从前的聚休帝简直如出一辙!
尹深,不,现在是帛岐了……
帛岐并不能完全理解他同胞兄弟的心理,却在看着后者如此模样,什么都没有得到,隐秘的轻松却逐渐满上心头。
他怀着巨大的恶意揣测那个傻王爷被哪个野男人带走了,或许是他那个姘头儿子,也许,是他那个一看就对他不一样的小厮邹祭天,也可能是那傻王爷又惹上了哪个奸夫,把他那私密的小花敞开来,摇着那淫荡的屁股恳求别人把他的小水穴操烂。
原本……
他应该是这样想的。
可事实却是他越是想着那傻男人被谁藏在自己屋子里,把那很不可思议的小花给别人操弄,给别人生下一堆野种时,他却一点儿都不痛快!
不应该这样的……
他不过是操过那傻王爷的后面一次,只不过是为了让尹十四认清那傻子根本不值得他去怀恋,只不过是把男人最难看的一面暴露出来,见不得明明应该和他一样‘一无所有’的尹十四还拥有着他没有的东西。
结果现在他怎么了?
一边想着那傻男人可能死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一边想着也许是被谁拐卖到了偏远的地方,一边却不由自主的想着说不定他会在大街上见到那傻子呢……
那傻子大概是更喜欢他的。
帛岐记得傻了的男人很怕尹十四,但是却在当初他给他上药时悄悄的偷瞄他,毫无警惕之心,弱的要死,却又大大方方把身体交给了他,一点儿都不担心自己对他再做什么坏事。
醒来的宁竟瑶肯定是没有那么可爱的,他会口是心非,会冷傲的看着他,会在被侵犯时红透了脸颊,隐忍却又在忍无可忍时让他‘滚’,一定是这样的……
傻了的宁王爷果真是傻的彻底,对他稍微好一些,就感动的和快要哭了似的,如果是正常的宁竟瑶,大概不会这样,男人总是一副出尘的模样,即便和许多人交情好,却让所有人感觉和宁竟瑶站在一起都很奢侈,才惊觉眼的宁竟瑶虽然并没有把自己放在高高的位置上,人们却又不自觉的去瞻仰他,如果没有傻,帛岐觉得自己可能永远都碰不到对方哪怕一个衣角……
没有傻的宁竟瑶会是属于尹十四的。
帛岐见过喜欢着尹十四的宁竟瑶,像个怀春的母猫,平日里的冷清消散的无影无踪,当时的宁竟瑶依旧不知道他和十四是两个人,把他送到了轿子中,眼角都透着勾引的看着他,说着一些毫无技巧,却又甜腻的话,最后主动凑上来亲吻他,好像全世界都与他无关。
这种被一个人全心全意喜欢这的感情,是需要另一个人倾尽所有去维护的吧……
不然没有了,被别的谁抢走了,消失了,该怎么办?
只不过这些复杂的问题根本还没有出现,宁竟瑶就傻了,在这期间,或许帛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逐渐变得像尹十四以前充当的角色,由尹十四去出现在明面上,以皇子的身份,而他在暗处,渐渐成了帛岐。
以前的他比尹十四过的好很多,拥有尹十四没有的很多东西,而尹十四有宁竟瑶,那个王爷喜欢尹十四,现在……
尹十四成为了本该由尹深继承的皇位,有着帛岐没有的很多东西了,两人的身份彻底调换,是帛岐真的不喜欢皇位,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呢?
答案在帛岐见到宁竟瑶的时候,揭晓了。
再次见到宁竟瑶的时候,和帛岐想象中的场景完全不一样,好吧,他可能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还幻想过和男人见面的场景。
从前傻乎乎的宁王爷消失了,真正的宁竟瑶回来了!这是帛岐怎么都没有想到的。
男人还是那一副冷淡的模样,即便穿着朴素的衣裳,还是让人觉得气质高贵无法触及,一头乌黑的长发简单的系了一些在身后,脸色略显苍白,看着他的眼睛还有着一丝疑惑,却为他整个人增添不少生气。
帛岐其实只是不确定的来试探一下而已,没有想到宁竟瑶真的在此地,见到了后,脑袋还没有反应过来,嘴上却是说出了见面后的第一句话,后来想及此处,帛岐都颇觉可惜,认为自己不应该说‘店家你脸色好差……’而应该说‘店家,你同我内人长的好像……’才是。
言而总之,之后发生了许多事情,骨九可汗似乎也和宁竟瑶有着一些他不知道的关系,住在了店中,这让帛岐有了奇怪的理由每夜爬窗美名其曰的去保护男人,然后就抱着剑在椅子上休息。
开始的时候男人很不欢迎他去,但是帛岐知道的,男人其实很容易软化并且吃软不吃硬,果然,后来男人不管他了,偶尔还会和他在橙黄的烛光下下棋。
男人应该是喜欢这种氛围的——帛岐偶尔和男人浅浅的视线相碰,便知道男人喜欢这样。
帛岐觉得……他也迷上了这样的气氛……
只不过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只是幻想,他冥冥之中期待着一些东西,却在最后那个可汗不知何缘故撤走了所有士兵,自己也悄然离开后让帛岐再次翻窗户进入宁竟瑶房间时,看见男人坐在一片暖色里,面色柔和,却又毫无表情的说:
“蛮夷人都已经走了,你还来干什么呢?”
“还觉得骗我骗的不够么?”
“说吧……”
“你究竟是谁?还是说,你在模仿谁?!”
第一百零二章:抢
“呵……”帛岐孤零零的站在正对烛光的地方,光亮将他的脸颊找出隐晦的不自然,好似就连空气都不再转动,“店家,你……在说什么呢?”帛岐似乎听不懂。
不管宁竟瑶如何否认,但是他的确是对每天晚上都有人来陪伴自己的这件事有着深刻古怪的记忆,最开始的时候,也是最单纯的时候,有人躲着王府内无数的暗卫,悄悄的跑到他的房间里和他幽会,每每等到他睡着后才自行离开。
他傻了后,是邹祭天在某段日子里坐在熟悉的地方,让他记忆错乱却又沉迷在这样的隐秘夜会中。
如今,眼前这个人也是这样,他和最初的那个人一样,从窗户翻入,动作说话的语气,就连声音都和记忆中的格外相似,还有那眼神……
一切的一切都叫宁竟瑶确定着眼前的人绝对是他认识的人,男人开始不安,不安中或许带着点儿别的什么,宁竟瑶自己也不得而知,只是越发的觉得不应该这样了。
于是在这一夜,干脆的挑开说,他已经决定不再和以前那些人有任何的瓜葛,也决定了不再受任何人影响了不是?那他为什么还要受到这样的玩弄?谁都不可以再这样了,宁竟瑶不允许自己再和八年前的自己一样傻。
“我在说什么,你自己知道,愿意说就说,不愿意就算了,我不强求,但是,以后不要来了,我一点都不欢迎你。”宁竟瑶说的绝情,眸底也没有丝毫的波动,好似真的在和一个陌生人说这样的话,可他心里知道,眼前的人,有很大的几率是双生子的其中一个。
这人是要在抓他回东明是再玩他一次,还是想要再怎么样,都和宁竟瑶无关了,可笑五年前男人坠水前还想着如果那人能够出来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就好了,太可笑了……
那人可能只是觉得他身体很奇特罢了,说不定双生子每次还会在一起讨论自己的愚蠢,跟看戏似的,看他喜欢他们……
怎么都没有料到男人忽然这样说话的帛岐愣了一秒,却还是又自顾自的坐到了男人的旁边,中间只隔了一张往日他们下棋的小桌,他没有再笑出来,而是幽深的看着男人的侧颜,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说话了。
沉默瘟疫一般吞噬了最后的一点时间,宁竟瑶就知道会是这样结果,淡笑着,又说:“既然无话可说,我累了,请回吧。”
帛岐没有动。
“如果你是要把我抓住送回东明城我也没办法,至少今天晚上,让我好好休息吧。”宁竟瑶一边走向床边,一边这么说。
背对着帛岐,于是并没有看见帛岐缓缓抬手,从颈边撕起一个薄皮,最后竟将整个人皮面具脱下,露出他那波面具要白皙细腻些的肌肤和高挺的鼻梁,英俊而让人侧目的脸——自然也是男人记忆中的模样。
宁竟瑶听到动静,回头看去,便见露出真面目的帛岐,他毫不意外,心里却还是酸楚了一瞬,手不着痕迹的捏着衣角,因为在孕期,心情浮动也变无比强烈,最后无数的感情复杂的纠结在一起,乱的宁竟瑶胸口都闷闷的。
“竟瑶,别来无恙。”帛岐记得很久以前,尹十四,他的弟弟是这样唤眼前的人的。
宁竟瑶忽的侧头,不看对方,声音刻意的冷淡着,说:“别那么喊我,我们没有那么熟……”
“怎么会……”帛岐无奈道。
“为什么不会?”宁竟瑶笑了笑,说,“若不是我傻了,还不知道你们竟是两个人,你说为什么不会?”
帛岐看着男人那疏离的模样,抿着唇,就连轻放在双腿上的拳都握的紧紧的,死死看着宁竟瑶,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男人冷淡着,继续说,“不必说了,我一点都不想听。”
帛岐一下子想到了什么,忽的眸底闪过一抹厉色,笑道:“为什么不听?!你在担心什么?”
宁竟瑶不想和帛岐说话了,也应付不来现在情绪变的异样的帛岐,他甚至都不知道该喊对方什么名字,便说:“你是在装傻还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们早就没有关系了才是,什么都没有了。”
“我当然知道!什么都知道!”帛岐忽的站起来,一步步的走到男人身边,每走一步,都说道,“我知道你和聚休那老皇帝有私情,知道你给宁崇云怀过一个儿子,知道你还和那个叫做邹祭天的小厮有染,知道你和那个蛮夷人还有那么点儿关系,还知道你现在怀了别人的种!”
宁竟瑶脸色顿时煞白,像是连呼吸都静止了,而后自嘲的笑:“是,我就是这么个不堪的人呢……你捉弄我,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我没有……”帛岐一口气说完了那些话,看到男人的脸色,第一次手心全是冷汗,“我……很认真。”
“很认真的玩弄我……”宁竟瑶勾着嘴角,笑的凄凉,“你们两个,在我这里扮演着同一个角色,还一点儿马脚都没有漏出,的确很认真。”
男人到现在都分不清到底是谁和他在山洞第一次相见,又是谁和他在樱树下一醉方休,是谁陪伴他整整三个花灯节,又是谁最后娶了别的女人……
帛岐不知道自己现在心脏是怎么了,像是被一双手死死的捏着,只要看到男人看他的眼神,他就无法抑制那些不该有的愤恨,他深深的看着宁竟瑶,最后缓缓道:“和你在一起的人全部都是我,我弟弟以前是十四皇子,现在是皇帝,而我还是我,我没有玩弄你,真的……”帛岐说谎了,他在夺走根本不属于自己的曾经。
结果男人再也忍不住了,眼角发红的看着青年,一字一句的说:“可你和他一起抱我了!你和他一起抱我!”
“你们弄的我很痛,你知不知道……?”
“我再也不想信你了……”
帛岐看着宁竟瑶说完,依旧面无表情,眼角却颓然滑下一滴泪来,知晓现在这泪其实也不是为他流的,却还是心疼了,说:“竟瑶,你别哭……”说着,手伸去,想要用指腹擦去那滚烫的泪,却被宁竟瑶的手拍开,冷冷的说:
“滚……”
……
这夜,似乎过的异常漫长,从夜晚到黎明,好似用了半个世纪。
宁竟瑶夜里忽然觉得冷了,就给自己又加了一床被子,视线扫过这些天里帛岐一直坐着过夜的空空的椅子,又慢慢的收回,抱着唯一还陪伴着自己的小生命,辗转反侧了许久,终于还是进入了梦乡。
而帛岐大概是回了他的军营,也是,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了,没有必要再跟着他了不是?
宁竟瑶睡觉前还想着是不是应该趁着肚子还没有大起来,换个地方,换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吧……
男人想的很好,可惜第二天是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的,他睁开眼,模模糊糊的还未撑起身子,就看见自己房间的门被踹开了!
一个身着蛮夷人服饰的狂狷青年长剑还滴着鲜血,笑的邪肆,凌乱的长发高高扎起,腰间还围着雪白的狐皮,衬得那一身蜜色的肌肤和强壮精悍的肌肉越发显眼,散出凌驾于任何人之上的王者气势扑面而来。
“你……”
宁竟瑶话未说完,就被青年一把从床上抱起,男人挣扎未果,还被迷晕了过去。
青年带着怀中的男人大步走出客栈,客栈周围竟是无数的蛮夷士兵,从他们的王出来后,就让出了一条路来,看着他们的可汗抢来一个不算好看,却身段好的不行的男人,放进了专门带来的软轿中。
那双赤裸性感的脚简直比他们草原上任何一个女人都要好看,撩的人心难耐。
可汗甚至把只有可汗的阏氏才能使用的珍贵的银白色狐裘全部盖在男人的身上,然后翻身上马,声音雄浑震慑人心,道:“撤!”
很久以后,南浔城都在谈论这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蛮夷人大军入境,浩浩荡荡黑压压的一片攻来,却只洗劫了一家客栈,抢走了客栈老板后,又迅速离开,实在是奇哉怪哉。
有些人则联想到蛮夷人的可汗以玉镯寻人的传言,顿时无数流言传于大街小巷,一时间,尹朝谈论男男相恋之事也多了起来,竟没有以前那么闻之色变……
当然,这件事也为几个寻找某人的人提供了线索,或许不久后,大草原就又会迎来几位神秘的客人了……
神秘而有着相同目标的客人。
第一百零三章:睡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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