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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来世(1 / 1)

从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好友同那长相可以说的上是漂亮的少年有奇怪感情的?

宁竟瑶想不起来了。

他只知道他还不够强大,没有力量,没有任何可以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的力量,他只能在最后的最后,准备了一壶美酒,到那牢房中,去看看九臣。

彼时的易九臣再没有从前那些活力,看到男人后,那笑容都带着悲哀和沧桑,声音嘶哑着,招呼他道:“好久不见了,宁王爷。”

哪里有好久?不过三天罢了,可是听着对方这样身体都直不起来的压抑的嗓音,宁王爷怎么都说不出从前那些揶揄打趣的话,连笑容都酸涩起来,道:“嗯,许久不见……”

易九臣双腿不知道什么时候,双腿被打断了,满身的血迹,披头散发,窝在那杂草堆里,没有一个人来看过他,有人是不敢来,有人是来不了,除了宁竟瑶。

“我给你带了些酒来,你最喜欢的味道。”宁王爷像是完全看不见着牢里的脏乱,盘腿坐下,一身藏蓝色的丝绸制外纱的长衣一下子堆在地上,雪白的裤腿也染上尘埃与灰黑色的东西,男人毫不在意,端起那酒杯满上,便给易九臣喂去。

易九臣呵呵一笑,张嘴喝下,他现在,已经连手臂都用不了力了。

两个相交熟练的好友,最后的一次喝酒,却是在这样的环境,伴着牢狱中那些酸腐的味道,还有从天窗落下的点点阳光,一直到酒被两人分完,期间都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

从那天将易九臣从沉水之地抢回来,宁竟瑶还是第一次与易九臣见面,他忙着打点百姓和制造一些小小的其他舆论,最终,却还是败给了这里人对那所谓的‘怪病’的恐惧,越是打压越是壮大。

无法了,无法……

“竟瑶兄,你为何不怕我?”酒后,宁竟瑶听到易九臣这样问他。

问题简直愚蠢,却又让他难过,男人看着好友被鲜血沾满已经变成乌黑的手指甲,说:“我为何要怕?”

“哈!”易九臣忽然笑了笑,却因笑的太急而猛烈的咳嗽起来,整个人像是要这样把肺刻出来似的,眼底落满了让人看不懂的亮色,好一会儿,待缓过来,才继续道,“不愧是‘花名’远扬,名动天下的宁王爷啊……”

男人见不得好友这样的模样,却无能为力,看着好友惨白的脸,一点儿都笑不出来,只是说:“我什么都不能为你做,在这里,哪里有什么宁王爷,不过只是宁竟瑶而已。”

所有的感慨还有喉咙里紧紧压迫着心脏的难过,全部让宁竟瑶呼吸都开始不畅,他眼睛定定的看着好友,良久,又问:“九臣,你后悔么?”

宁竟瑶在着三天,把真正的事实查了个清楚,不过是那被季庄主退婚了的江湖人,气愤不过,找来下三滥的药,企图让白尧同一个他准备好了的同样喂了要的清白女子来一场春宫,叫白尧毁了人家女儿家的清白,不能再同季无双成亲。

结果那天夜里,白尧喝过了药后,易九臣却去了白尧房间,大概是有事寻他,却发现白尧不对劲的浑身滚烫,呵气如火般炙热灼人,待了解到白尧是被人下了药,易九臣便想要找解药,却被白尧死抱着不放,易九臣对白尧的心思是久到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到了这样的地步,一下子心中像是摄了魔般,渐渐放松了身体,任由白尧开始在自己身上掠夺起来。

而白尧断是不可能完全没有知觉的,他知晓身下人是谁,知晓自己做的是什么荒唐的事情,却还是做了。

两人,一个借着药性戳破了两人之间原本就暧昧不明的薄纸,一个纵容着,纵容着被他养大的孩子,也纵容自己。

谁料那江湖人见此情景发展,倒更是乐得其成,等到了时机,就专程引了打更的人过来,最后报了官。

“几度踯躅换今朝,相识相伴相聚早,窍迷有心醉床笑,暗室白光碎蓬草……九臣,你后悔么?”

男人的声音带着不解和不甘,总是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到现在才想要问问友人,在这样的世道,义无反顾的承认自己的心思,到底图了什么?得到了什么?

友人看着面前的宁王爷,笑而不语,良久,低下头,有晶莹的水光顺着友人的面庞滑过下颚,最后砸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侵蚀出一个小小的湿点……

他说:“我后悔……后悔的是这辈子,我不是女人……”

“竟瑶,你说,人有没有来世?”

“若是有,我好想在奈何桥上等着他,来世我为女来他为男。一世也好,好想要一个奇迹……”

有冷风吹过阴森的长廊,将狱中泛着幽蓝色的烛火吹的摇摇晃晃,斜影婆娑。

……

易九臣死了。

死的时候,宁王爷抱着一坛子酒倒在花园中,慵懒,却又被阳光照耀的整个人璀璨万分,躺在草地里,头顶是一棵巨大的樱树,飘飘摇摇的洒下粉色的花瓣来,覆盖在宁王爷的身上,点缀着那被神明眷顾着的人来。

男人不知是醉是醒,半睁着眼,恍惚间,眨眼之际,身边坐下了一个白衣玉冠的少年,少年坐着,挡住了男人的阳光,将宁王爷一下子笼罩在了阴影下,男人不习惯的缓了缓,侧头看去,竟是尹深。

“姑娘这是借酒消何愁呢?”尹深那深邃的眸子和聚休帝的眼及其相似,淡淡的一瞥,有着让人惊颤的力量,却又内敛着,只余温柔。

宁竟瑶似是对尹深的捞到并不介意也不在意,单手提着酒壶,就又喝了一口,将那本就被辣的艳红到让人晃神的软唇润的更加诱人,不理少年。

少年不急不躁的也躺下来,半晌,又复撑起身子,伸手去拿被男人捏在另一边手上的酒壶,却被男人躲过,便无奈的说:“你我又并非没有共用一壶酒过,姑娘羞什么?”

以往一再的被调笑说成‘姑娘’,宁王爷再不济也会愠怒,可这次男人没有,他淡淡的说:“莫再开这样的玩笑了,一点都不好笑。我是男子。”

尹深依旧是那副随意的模样,说:“好,不喜欢,便再也不叫了,私下里,王爷喜欢我唤你什么?”

男人的手上还是捏着酒壶,尹深压在男人的身上也捏着酒壶,两人的姿势在外人看来该是有多亲密,他们大概是不知道的。

宁竟瑶说:“若是在民间,按辈分,我是你堂哥……”

“那么,哥哥……”尹深说,“赏十四些酒喝吧。”

“别处多的是……”

“可哥哥喝过的甜些……十四喜欢。”尹深说着,趁男人不注意,便将那酒壶抢过,然后就像是所有‘顽劣又乖戾’的‘弟弟’一样,把那酒壶拿着后就不打算还给宁王爷了。

宁竟瑶也没有强要回来,被尹深这么介入自己的身边,和自己聊上一聊,方才的黑暗阴沉的情绪竟全都消散了许多,并且不知何故。

等到太阳都快要下山了,那一树的粉色都被照成橘色的时候,宁竟瑶才问身边一直陪着他的尹深,道:“你去看了吗?”

看了什么,自然是去看那易九臣被火烧死的场面的。

尹深是个聪明人,点点头,说:“去的人很多,他弟弟也在,许多人说他脑袋被撞傻了,看到他哥被烧死的时候血吐了一身,最后还把烧出的骨灰给带走了,这会儿也不知晓怎么样了。”男人无非是想知道这些……

“这样啊……”男人淡淡的应了,沉默了一会儿,又问,“尹深,你说,人可有前世今生?”

尹深看着男人,眸底一片深色,声音沉沉的,竟忽然让宁竟瑶的耳蜗微微发麻:“自然是有的……”

“这样啊……那便好……”

说完,男人闭上眼,轻轻勾起一抹笑来。

不远处,一棵更大的樱树枝桠上靠躺着一个桀骜不羁的少年,少年眼底毫无波澜,甚至泛起冷光,手中提着一个酒葫芦大口喝着,树下更是堆了一堆空酒壶。

像是专程来找谁,像是专程带着酒来找谁,像是专程带着酒想要来安慰谁,却来晚了……

是的,殷仇来晚了。

有时候,看着自己兄弟和自己喜欢的人走的越来越近,心情微妙的开始不安。而那种不安,伴随着一对男子相爱而一方死去的事实更加强烈起来!

从殷仇的视线望去,他看得到那两人挨的极近,最后男人仿佛是睡着了,侧过身去,刚好窝进另一人的怀里。

‘咔’的一声,殷仇面无表情的将那握着的酒葫芦一下子捏爆,炸碎的残渣和酒水沿着他那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和蓝黑色的衣襟缓缓流下……

一直等到宁王府的管家突然至此,将宁王爷唤醒离开后,殷仇才也离开。

于是,殷仇没有看见尹深在他离开后的下一秒就把视线移至那里,全然没有方才温柔和煦的模样,一脸深思。

而此刻,被管家叫醒的宁竟瑶却是被领去了聚休帝的房间。

行礼过后,坐在书桌旁的聚休帝便挥走了身边的所有宫女侍卫,看着宁竟瑶,直把宁竟瑶看的头皮发麻,才缓缓说道:“喝酒了?”

宁王爷对聚休帝礼貌的过分,于是生疏便显现出来:“小酌一下。”

“没醉?”

男人一直盯着地面,没有直视帝王那双总让他喘不上气的凌厉的眼,说:“没有……”

话音一落,宁竟瑶就听到聚休帝从那椅子上起身,然后稳步走近他的声音,那一步步,莫名让他感到压迫,却又不得后退,便生生顶住。

只见帝王走近了男人,鼻尖在那软唇边轻轻修了嗅,而后又一下子推开,淡淡道:“没有吗?……真可惜。”

宁竟瑶在帝王离开他远一些的时候,呼吸才正常了些,并不想多呆,也不想深究帝王说的‘可惜’究竟何意。便直接问:“不知陛下召臣来有何要事?”

“也并不是什么要事……”皇帝站定在距离男人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低沉却带着成熟的性感的声音慢慢响起,“只不过就是想知道,竟瑶你月事提前来的那夜,去了哪里,和谁在一起罢了。”

宁竟瑶身体顿时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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