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胜家破败的小院,太阳正足,是晌午。
院子正中摆着凳子,李母坐在其上,苏涟漪为其调整角度后扒眼观看。只见其玻璃体极为浑浊,早已看不到瞳孔。若放在现代,用激光手术,也许还有恢复视力的可能,但以鸾国的医疗水平,却无治愈的丝毫希望。
“抱歉,无法医治。”苏涟漪又说了一次。
李胜从起初的疑问到惊讶,再到抱有希望,最终希望落空。
“涟……小姐,我娘的眼睛……真的治不好了吗?”李胜颤抖着,比之前说起恐怖的奉一教还要惧怕,是一种绝望的惧怕。
李母却慈祥地笑了,“儿啊,娘这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娘早习惯了,现在不照样好好的?”
涟漪向后退了几步,看了看李胜,“虽失明却不会致命,再说,这个乱世,眼不见为净岂不是更好?”
李胜无奈地点了点头,“是啊。”
“至于我交代给你的事,你记下了吗?”涟漪问。
李胜看了一眼坐在凳子上的母亲,对苏涟漪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记下了,涟小姐放心,我李胜定将此事办好。”
“恩,明日这个时间,我再到这里,希望能听到你的好消息。”涟漪道,而后又走到李母面前,面容没了刚刚的严肃,换成温和的笑意,“大妈,我走了,明日我再来看您。”
李母自然听出这“掌柜小姐”和自己儿子定有什么协议,虽不懂却也未问。“好的,掌柜小姐慢走,儿啊,快送送掌柜小姐。”
“知道了,娘。”李胜装模作样地送苏涟漪出了院门,涟漪见两人距离老妪已有一段距离,便道,“不用送了,今日我用了一半的米,剩下的都放在灶台一旁的架子上,你身体虚弱早些回去休息,尽量想办法说服你母亲圆我这个谎,若事成,你自然还有其他好处。”
李胜赶忙道,“涟小姐,我李胜要帮您可不是为了那些好处,一是为了报您刚刚给我的施米之恩,二是……”说着,黯淡的双眼突然闪过一种坚定的光,他仰头看向面前这端庄的女子,“若涟小姐真要对付奉一教,哪怕是刀山火山,我也要追随涟小姐。”
苏涟漪用一种不信任地眼神一扫李胜,唇角勾了勾,“你刚刚不是还说,无法忍心丢下你母亲吗?”
李胜一咬牙,压低了声音,“涟小姐,无论您信不信,我都告诉您,自从大力全家被灭门后,我便夜夜噩梦接连,不是大力来喊冤,而是我自己一次次谴责我自己。如今我也想通了,人固有一死,但要死得光明磊落!死有其所!若我死了,我娘即便是说着也是活受罪,还不如与我一同死了,我们母子俩即便成了孤魂野鬼也可相互依靠!”
涟漪见此,了然地点了点头,“好,明日这个时间,我再来。”说着便转身,快步离去。
街角无一人,李胜独立站在冷凄凄的街角,想到几年前人来人往的繁荣,想到从小到大与大力两人的嬉笑逐闹,心中悲愤交加。
看着那女子背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路的尽头,李胜才转身回了院子,挣扎了半晌,“娘,我扶您进屋吧,有些事,我得和您商量。”他决定了,将一切坦白。
老人的面上还是一片慈爱,双眼浑浊虽看不见任何东西,但却又给人一种通明之感,好像能讲这世间万物看个通透一般。
“好。”老人慈祥地笑笑,便任由李胜扶着,入了屋子。
而李胜将自己母亲扶入了那张仅存完好的椅子后,挫了挫手,便将所有之事,包括真实东坞城的情况、大力家惨被灭门的事实、涟小姐的身份、与涟小姐是如何认识的所有经过,都一一道来。
老人静静听着,也不知是因其历经千帆,还是因早有察觉,并未表现出太大的惊讶。
李胜说完好一会,老人终于开了口,“儿啊,你认为对的,便去做吧,无论你做什么,娘都赞成你。”
……
徐府。
鸾国城市划分极为明确,为官者居住于一区,富有者居住与一区,普通百姓又是一区。所以,从李胜家到徐府,路途不算近,苏涟漪走了半个多时辰,比从街上到李胜家的路程还要遥远。
这一路上,苏涟漪想搭马车,但驿站都早已关闭,街上别说马车,行人都人少。
当苏涟漪终于入了徐府大门时,都已是下午。
“郡……小涟姑娘,您没事吧?”有一道男声从角落中出,压低了声音,带着谨慎。
正准备入府的苏涟漪回头一看,原来是同来的侍卫,如今冒充了元帅府的家丁。
涟漪面容一变,一反之前的沉思,变得笑意盈盈起来,“原来是侍卫大哥啊,我白天到街上为姨娘采买礼物去了,哪知这穷地方什么都没得卖,搞不好明天还得去买。”那口吻,就好像是和熟人抱怨一般。
苏涟漪这么说,是给周围人看的。
虽然徐府家丁丫鬟不多,但也不少,无论什么地方都有那么一两个。
侍卫也瞬间明了涟漪郡主的意思,“那就好,东坞城世道太乱,想来治安也不好,郡……小涟姑娘您一定要小心,要不然,明日您再去为姨娘采买,便带着属……我把。”
涟漪笑着摇摇头,“不用的,侍卫大哥,即便是有危险,也是那种达官贵人,像我们这样为人奴婢的,安全得很。”说着,轻轻捂嘴笑了笑,“哦对了,侍卫大哥,如今你们在府中做什么?”
那侍卫立刻严肃回答,“府内人手不多,我们便在府中帮忙,担任护院一职。”
涟漪了然,点了点头,看向那年轻侍卫,“帮我转达一下,徐姨娘说了,你们辛苦了,待回京后定有重赏。”借徐姨娘的名义,表达了自己的协议。
那侍卫一下子肃然而立,“谢谢郡……徐姨娘,也谢谢小涟姑娘。”
涟漪笑着礼貌性地福了下身,转身便离开了。
几名徐府下人见苏涟漪走了,便齐齐围了上来,“这位大哥,这小涟姑娘是姨娘的贴身丫鬟?”
侍卫不知他们要问什么,便老实回答,“是。”
其中有一名徐府下人道,“不愧是京城啊,连个丫鬟长得都这么好看。”
另一下人则面露猥琐,一捅刚刚那人,“你懂个屁,搞不好这小丫鬟是通房,你看元帅这么疼我们徐姨娘,咱徐姨娘定是有手段的,姨娘们养个漂亮丫鬟拉拢老爷宠爱,这不是常事吗?我们刘姨娘身边的芙儿就和老爷有一腿。”
侍卫一听,顿时火冒三丈,“你们说什么呢?狗嘴里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们郡……小涟姑娘用得着去勾引人?”侍卫恨不得将涟漪郡主的身份说出来,足以吓死这些愚昧粗浅的奴才们。
“呦,你急什么?咱不就是说说吗?难道你喜欢那小涟?”第二个下人又说。
第一个下人也迎合道,“这位兄弟,你还年轻,这后院的事见的还少。丫鬟能爬上老爷的床不吃亏,以后抬个姨娘也能吃香的喝辣的。”
“闭上你们的狗嘴!看老子怎么打断你们狗牙!”侍卫怒了,他们效忠的郡主哪容这些宵小侮辱?随手拽起一个人的领口,一个巴掌便扇了过去。
这些侍卫都是出自猛虎营的御林军,受过专业训练,他们的身手哪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一个巴掌便将那人牙齿打断一颗,另一人想跑,却被侍卫抓住,狠狠教训。
前院打了起来,闹闹哄哄,而已入了后院的苏涟漪却浑然不知,回了徐姨娘的房间,而徐姨娘在房内已等候多时。
见到苏涟漪,徐姨娘赶忙跑了过来,“郡主,您可总算回来了,妾身担心死了,郡主下回切勿一个人出去了,带几名侍卫吧。”早晨时,徐姨娘吃饭后陪徐府老妇人说话,而苏涟漪去厨房吃饭后直接出了徐府,徐姨娘后来听说郡主独自出府,吓得魂不附体,担惊受怕了整整一天,直到如今看到涟漪郡主完好无损地回来,才稍稍放心。
“不用,人多了麻烦,搞不好会引人起疑。”涟漪道,“徐姨娘,若我没记错,从前说过,徐知府是你的远方亲戚吧?”
徐姨娘点头道,“是啊,就是因徐知府,妾身才嫁入元帅府,若见了面,切身还得称呼徐知府一声五舅爷呢。”
涟漪笑了笑,“既然如此,这一次姨娘回东坞城探亲,是一定要探望这亲戚,不是吗?”
徐姨娘立刻知晓,原来是涟漪郡主想借着她的名义去试探徐知府,“郡主想如何做,直接吩咐就是,妾身都听郡主的。”
涟漪点头,“白日里知府应有政务要忙,这个时辰正好是回家休息之时,我们选件礼物去徐知府家中探望吧。”耳闻不如目见,她倒要看看这徐知府到底是个什么人,怎么就能在其位不谋其政,眼睁睁看着东坞城被搅得乌烟瘴气。
“是,郡主请稍等,切身立刻梳洗下,我们即可出发。”
读者朋友们,实在抱歉,丫头的右手腕疼了一天,贴了风湿膏、擦了药酒还是不行。有朋友说是这两天劳累过度(这半个月万更,丫头都是全天码字)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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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明天早晨还不行就得去医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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