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沈意这番话,傅梓宁眼神接连变换了几番。
她看着这设计精致的包厢,出神地问:“她当年是怎么失踪的?”
母亲这个词,对她太过遥远。
小时候,无论她怎么讨吴红的欢心,都得不到吴红一个正眼,父亲去世后,吴红更是恨不得能亲手杀了她,所谓的母爱是什么样,她从来没有体会到过。
如今,沈意告诉她,这是沈灵云对自己孩子的爱,而沈灵云,是她的母亲。
这是沈灵云,对她的爱。
傅梓宁心里五味杂陈。
她对沈灵云的认知,目前为止只停留在别人的道听途说中,她还没有深入地去了解过这个女人,她对自己的母亲,完全陌生。
心一点一点抽痛起来。
傅梓宁捂住自己的心脏,想让疼痛缓解。
沈意没有意识到她此刻的情绪波动,只低垂着眼帘回答道:“我不知道,那时候我还小,只是听奶奶无意中提起过,说当年小姑姑是怀孕不久后失踪的。”
沈意不知道傅梓宁知不知道当年蒋沈两家联姻的事,出于担忧,他没有提沈家,只轻声道:“其实自从知道你才是小姑姑的亲生女儿后,奶奶一直想见你,如果你同意,我可以带奶奶出来会面。”
曾经老太太将陈嘉那个冒牌货当成亲外孙女一样疼,结果被恩将仇报,老太太难过了好一阵,差点一蹶不振。
如今得知自己认错了人,傅梓宁才是自己的亲外孙女,老太太是又急又气,又害怕又自责,再加上傅梓宁对沈家的排斥,她想见傅梓宁,却又不敢见傅梓宁。
想到奶奶这两天各种向自己打听傅梓宁的事,沈意眼里闪过一丝无奈,“当然,我知道你可能现在不想见沈家的任何人包括我,但是小姑姑是无辜的,傅小姐,沈家怎么说都是小姑姑的母家。”
这是请求傅梓宁手下留情的意思。
傅梓宁没有正面答复沈意,她绕开正坐在石凳上演奏琵琶的表演人员,来到吃饭的地方,一座造型古朴精致的小舟,底下是人造的小溪。
琵琶声伴随着潺潺流水声,给人一种身临江南烟雨行舟的闲适感,傅梓宁不懂,那位素未谋面的母亲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风格。
她问道:“像这样的包厢,总共有几间?”
“一间。”
沈意唇角浮现一抹苦笑,“其实就这一间都是个半成品,小姑姑失踪后,这里基本是半封状态,很少接待客人。”
傅梓宁了然的点点头,她环视一圈,发现确实有很多细节之处都还是半成品,比如那石桥只建了一半,明显不能过人,比如溪水中的鸳鸯交颈而眠,却都看不见尾巴。
“不是吃饭吗?难道只有这个?”
傅梓宁看着小桌上提前备好的茶点,很是疑惑。
“……”
沈意沉默一瞬,没想到自己说了这么多,傅梓宁居然只是平静地准备吃饭,他轻咳一声,给身后的经理使了个眼色。
很快,精致的菜肴被端上桌。
沈意介绍道:“这里的厨师是老太太之前高薪从南方那边挖过来的,对江南菜很是拿手,你尝尝。”
“恩。”
傅梓宁点点头,也不扭捏,大方地品尝起来。
包间里还充斥着婉转动人的琵琶声,傅梓宁吃到一半,忽然问道:“对了,你们当初为什么会认错陈嘉?”
“这……”
沈意眸色一沉,当初帮过傅梓宁的忙,他自然知道陈嘉和傅梓宁之间的恩怨,想到这阴差阳错的一切,他沉声道:“当初小姑姑出嫁时,沈家刚好有一块从国外拍卖回来的翡翠帝王绿原石,奶奶向来疼爱小姑姑,便花重金找大师用那块原石给小姑姑打造了一套珍贵首饰做嫁妆。”
见傅梓宁不说话,沈意迟疑道:“小姑姑失踪之前,就带着那套首饰,当时陈嘉手里……”
“那副耳坠现在在哪儿?”
傅梓宁打断沈意说到一半的话,语气带了些讥讽,“就因为她手里有那块翡翠耳坠,你们就认为她是沈灵云的女儿?”
“你怎么知道……”
沈意惊住了。
傅梓宁玩味地笑了下,轻声道:“因为那对耳坠,是陈嘉从我手里夺走的啊。”
要不是沈意提到翡翠帝王绿首饰,她脑海里忽然捕捉到这一点,傅梓宁都快忘了这个东西的存在。
当初她丢了命都想拿回的东西,在时间的磨砺下,好像已经变得没那么重要了,甚至是微不足道起来。
想想那时候的她也是傻,以为这是父亲留给她的唯一念想,便真的要为这个东西拼命,无怪乎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不过陈嘉一直舍不得将这副耳坠还给她,难道是因为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副耳坠背后蕴藏着巨大的秘密?
不应该啊。
陈嘉要是一开始就知道这副耳坠跟沈家有瓜葛,只怕拿到耳坠的当天就找上门去了,哪至于在秦楚砚那边毫无存在感地待了四年最后临出事的时候才回到沈家。
而且仔细一想,当初陈嘉到秦楚砚身边的时间,好像也是她丢了耳坠后……
傅梓宁感觉自己以前从来没有深思和细想的东西好像一下就串联起来了。
她的耳坠,当初被吴红骗走一个,在酒店丢了一个。
如果陈嘉拿着吴红骗走的那个耳坠找上秦楚砚,说那晚的人是她,那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傅梓宁不知道这里面是怎样的阴差阳错,也不知道陈嘉和吴红以及秦楚砚本人在这里面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她只觉得可笑,可笑至极,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怪不得当初陈嘉能得意地带着那副耳坠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她一直以为是秦楚砚纵容宠爱陈嘉,现在看来,或许从一开始,秦楚砚就以为那是陈嘉的东西,让陈嘉拿走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恐怕在陈嘉和吴红的渲染下,她这个当时面临父亲天价医疗费,为了赚钱毫无底线和节操的女人,才是那罪孽深重、不可原谅的一方吧。
原来,这一切,会这么狗血。
可是,怪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