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回目光侧头看向了站在自己身侧不远处的墨白,道:“明江湖是非,辨天下黑白,这就是九言堂。”
墨白闻言,眉头微微皱了皱,也稍稍扭头看向了她。
沈娇娇见他似是不明白,继续开口解释道:
“这家店是我开的,名字也是我起的,多谢公子今日肯送我回来。
改天若是有麻烦或是有案子要办,公子可以来这里寻我,我一定尽我所能帮忙。”
墨白听她这般开口,并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又在她身上多扫了一眼,“案子?”
“嗯。”沈娇娇点头,一时也有些得意,她拍了拍胸谱道:
“公子你别瞧我只是个小小女子,我往日可是查清了不少衙门官府都觉得棘手的案子呢。”
墨白扫了她一眼,没说话,也不知道信没信她的话。
沈娇娇一看他的反应,顿时也有些不服,“公子,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若是不信的话,可以去这附近打听打听。”
“不必。”墨白似乎是有些嫌她话多。
沈娇娇却全然没有发现自己有些唠叨,她继续道:
“那我就当公子你信了,公子且放心,方才我说的那些话一直算数,公子若是什么时候遇到了难办的案子。
可以来九言堂报案,我还可以少收些你的银子,就当是谢你今天帮了我这一次了。”
墨白倒觉得有些意思。
今日从他遇见这女子后,便一直听她提起钱财银两,可见平日里是个爱财之人。
沈娇娇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见他这般,只当他是默认下来了。
原本沈娇娇是还想请他进去喝口茶坐一坐以表谢意的,不过这一路相处下来。
她也看出来了墨白不是拘这些礼节的人,且他性子比较冷淡,想来就算自己开口,他恐怕也不一定会去,便也作罢没有开这个口。
她双手抱拳朝着墨白示意了示意,再次开口感谢,“不管怎么样,今天多谢公子你了,我就先回去了。”
墨白仍然没开口,只轻轻点了点头。
沈娇娇见势,便也没再继续多言,只转身就要进九言堂。
还没进去,她就迎面撞上了一脸焦急的温棠。
“温棠。”沈娇娇见他似是要出门,开口先和他打了个招呼,“你这是要去哪儿?”
温棠见她回来,脸上的焦急之色顿时褪去了几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沈娇娇,见她没事,这才彻底放下了心来。
“还能去哪里。”温棠开口,语气似乎有些责怪之意,不过眼里却满是关切,
“你那会儿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出去这么久都不回来,我们都快急坏了,你若是再不回来,我们可就要报官了。”
沈娇娇听他这么说,心里也有几分内疚,她吐了吐舌头,干笑着道:“抱歉啦,下次我出去之前,一定同你们说上一声。”
所幸她现在也已经平安回来了,是以温棠倒也没多责怪她,只又开口问了,“你去哪里了,怎的出去了这么久?”
沈娇娇倒也没瞒着他,如实道:“去城里面转了转,挑了挑首饰。”
“买了什么?”温棠闻言,又低头看了一眼她空着的两只手。
沈娇娇听他问起这个,一时又想到了那个没买到的玉梳,她脸上闪过一丝遗憾,摆手道:“唉,别提这个了,想买的东西没买到。”
她这般说着,将那会儿发生的事儿同温棠说了一遍。
温棠听她说走出城了,顿时又有些紧张,“怎么出城了,没事吧?”
“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沈娇娇笑了笑,她指了指后面,道:“喏,就是那位公子送我回来的。”
她说着,回头朝着自己身后看了一眼,随即愣了住。
方才还站在不远处的墨白此刻已经不在了,大抵是趁着她和温棠说话时离开的。
临国国都,右相府,日照璇题,光影交接之处溢彩流光。
墨白还捏着那把沈娇娇一直惦记着的玉梳,抬步跨上门前的台阶,挥退迎上来的伏首低眉的仆役。
快步越过玲珑雅致的楼阁水廊,径直推开掩映在锦簇秾华间的錾银鎏金朱底落地长窗,矮身坐在楠木交椅上,倾身斜靠在扶手,支颐着下颌。
目光从案上列着的两支插着时花的美人觚落到墙上正中挂着绘着山路松声的四扇屏画,浓淡枯湿之间,墨韵灵动冲然。
玉梳在他搭在椅背后的指尖里翻飞,玉质莹白透亮,却远比不的那只寒玉无瑕。
目光下落,思绪却一直停在沈娇娇解释九言堂时脱口而出的那句话。
“明江湖是非,辨天下黑白。”
墨白反复的在嘴里咀嚼着这句话,轻笑一声,宛如阳春三月冰融雪消,暖意之下潜藏着无穷寒凉。
他目光晦暗不明,舒身靠在椅背之上,仰头看着夹在指尖的玉梳,最后不屑的冷笑一声,随手就将玉梳抛在一边。
若是这是非黑白真是张口闭口就能明辨,那这世道哪里还会有诸多冤假不平,难言隐晦。
他竟不知这临国国都何时又多了这么一个天真意气的女人,居然真的相信这世界非黑即。
也不知她那九言堂能在这浑水中立足多久,不被侵吞的连渣滓都不剩。
而这时,紧闭的房门被敲响,房门一张一合之间,房中就多了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男人,直直的朝墨白行了一个礼。
墨白冷了眸光,徐徐站起身来,负手立在来人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声音冷厉,“宫中有消息了?”
来人说道:“陛下已经回到宫里,明日便会上朝,还请右相做好准备。”
墨白颔首,脸上神色不明,“我知道了。”
那人随即就离开,有如一道鬼影,来去无声,徒留墨白一人矗在房中,反复斟酌着这个消息。
季临枫离宫多日,消息不明,他接管朝事,同时探查他的行踪,这才刚找出一点马脚,人就急吼吼的回来了。
明日早朝,季临枫定然不会放过针对他的机会,不过那又如何,帝相不和是满朝皆知的事,他和季临枫就没有谁怕过谁。
墨白面上一片漠然,反手挥袖扫落了桌案之上罗列着的那两只盛着鲜妍的美人觚,宽薄的瓶口坠地,发出一声脆响。
墨白敛眸看去,眼中的阴鸷才平息一二,鞋底踩着绽放的花朵,转身推门离去,留下这一地的狼藉。
对于季临枫,墨白从来都是厌恶不喜的,或者说,只要是季氏皇族中人,他都认为该死。
这种镌刻在骨血里的厌恶与怨怼,已经很难让他理智的去面对那样一群高高在上的皇室亲族。
而对于这次皇帝久不临朝,而右相手掌权柄,权倾朝野,备受打压的帝党官员早已怨声载道,就等着这么一个扬眉吐气的机会。
好杀一杀右相一派的威风,也有人隔岸观火看龙争虎斗,试图趁乱得利,朝中早就是一片乱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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