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这句左左的话,杨炯倒是觉得蛮实在的。是的,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不成。远赴辽东,困难重重,要做的准备也是千头万绪。
但是,如果参战之心极度迫切,神马困难都是浮云。
杨炯已经想好了——立即出兵,赶紧上路!
一旁的刘子安还在叽叽歪歪,“大人,你这犯了兵家大忌!无圣上谕旨,无兵部行文,就调动兵马,可是谋逆大罪。再者,粮草辎重,也尚未准备周全,万一有个差池,可就万劫不复了!”
杨炯看向刘子安,温和地问道,“那依刘兄看,何时出兵,才能准备周全?”
刘子安掰着指头算了算,“最少十个月!”
呵呵,十个月,那去辽东收尸吧!
杨炯面带笑意,“老刘,你的心意,我懂。你反对,我不介意。只是,我意已决,你多帮衬辅佐我才是正经。”
“空谈误国,实干兴邦——行动派比反对派更有价值!”
撇下一脸委屈和诧异的刘子安,杨炯拎着斧头去了护卫千人队。见杨炯这般架势,石锤便紧急把兄弟们都集合起来了。杨炯粗略扫了一眼,便吼道,“家有父母的举手?”
大部分士卒都举手了。
尔后,杨炯又吼道,“你们这些,还没有娶妻的,把手放下!”
一些手放下了。
最后,杨炯大吼,“还没有子女的,把手放下!”
举起的手又落下去一片。
杨炯摘下头盔,“举手的兄弟,站到队伍的前边来!”
石锤连忙再次整队。
杨炯看了看,有父母有妻儿的士卒,约有三到四成,心里有底了。
眼睛逐一扫过被挑出来的士卒,沉默片刻后,杨炯朗声说道,“刚才选中的兄弟,跟我去辽东!”
说完,杨炯转身离去,向几个步军营的营盘走去。
……
一个上午,按照这般流程,杨炯就把出征的士卒给挑了出来。
刘子安再次劝诫,言辞激烈,“大人,如此决定,甚是轻率!古之名将,挑选上阵的精兵,都是悍不畏死,无牵无挂之人。你选的这些士卒,都是有家有口,上了战阵,难免牵挂父母妻儿,岂不是……”
杨炯没有反驳,沉默以对,不过神色变得萧索。
刘子安又纠缠了一番,杨炯始终保持沉默。最后,刘子安无可奈何地离开了大帐。刘子安走了,石三妹又从屏风后钻了出来。
“呆子,我觉得刘老头说的对!你这都是选的什么士卒呀!哼!”
杨炯瞥了一眼,笑着调侃道,“你都立帐设衙了,怎么还老往大帐跑?”
石三妹白了一眼杨炯,不甘示弱驳斥道,“那怎么啦?我把公事都安排好了,都支使指派手下了。再说,我还是杨家媳妇,怎么不能来大帐收拾收拾了?”
还是一贯的傲娇。杨炯决定不搭理,仰头琢磨出征的事。什么人定下了,接下来就是走什么路的问题了。
见杨炯又开始发呆,石三妹委屈地质问,“你个呆子,为啥这样选士卒?赶紧说,为啥!”
杨炯无奈,叹道,“家有妻儿,自然怕死,人之常情。不过,如果被逼无奈,真上了战场,这些人,也是求生欲望最强的。他们不得不豁出命来求生,不顾一切也要打败敌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有机会回湖广,与父母妻儿重逢!”
石三妹听了,惊诧地指着杨炯,“你,你实在是太狡猾了!你们汉人,真是狡猾!太狡猾了!”
杨炯无语了。
说好的,不搞种族歧视!
……
崇祯看着手中的书信,目瞪口呆。
御桌前,高起潜则是长跪不起。
半晌,崇祯把书信扔在御桌上,冷冷质问道,“一个小小守备,竟敢口出狂言,北上千里去解救锦州?”
高起潜依旧跪伏在地,不发一言。知道自家主子的性情,也知道这封信的确会引来很多争议,但高起潜还是觉得把这封书信呈送给皇上。一个武将,不避艰险,敢战求战,总归不是大错,大节无亏!
崇祯又道,“哼,从湖广到辽东,这一路走下来,洪承畴都救下锦州了!你这奴才,你说说看,这个杨炯,是不是求名卖乖之辈?是不是这般心思?”
高起潜听了,心道:求名卖乖?哪有拿性命来求名卖乖的!
既然皇上点名要自己回答,高起潜只得抬起脑袋,一脸谄媚地回道,“皇上圣明!这杨守备所为,在奴婢看来,的确有求名卖乖之嫌疑。不过,身为武将,此等言行,好比谏臣犯颜直谏,在朝堂上求名,也算情有可原。更何况,只有圣君在朝,方有忠臣良将,不计个人得失,但求身后之名!”
说完,高起潜又低下脑袋,继续跪伏。
崇祯听了高起潜的回复,楞了一下神,尔后莞尔一笑,“你这奴才,说的倒是有几分歪理。你再说说看,这个杨炯,是个怎么回事?大明疆域辽阔,行省众多,朕日理万机,那里顾得上湖广的一个小小守备。”
见崇祯心情转好,高清潜心里长舒了一口气,抬头回道,“回圣上的话,这杨炯,乃是湖广人士,弱冠之年,原本是个屠夫……”
作为宫里有名有姓的人物,高起潜察言观色的功夫自是不差。眼见御座上的主子有了几分兴致,高起潜便像说书一般,把杨炯的生平故事给绘声绘色讲述了一遍。说道最后,高起潜甚至动情地说道,“仗义每在屠狗辈!这个杨守备,是个杀猪的屠夫,想必是感念圣上的恩德,才想着知恩图报,以解君父之忧!”
“是谁把他从草莽之身,拔擢为守备将军?是圣上!杨炯不避艰险,千里求战,乃是君恩所致,乃是圣君临朝所致!”
这番话说下来,崇祯听了,不但疑窦顿消,而且心花怒放。
是极!要不是朕的体恤和提携,这个小屠夫还在落草为寇,惶惶不可终日!要不是朕励精图治,重振乾坤,再定江山,安能有如此忠臣良将?!
如此说来,这个小屠夫,可信!可用!
崇祯脸上涌上一股潮红,双手撑在御桌上,站了起来,大声说道,“仗义每在屠狗辈!这个小屠夫,倒是心有君父,心怀忠义!如此甚好!那就依他所请,着兵部行文,命他速速北上!”
“朕倒是想看看,这个小屠夫何许人也?对了,他去辽东,肯定要过京畿,到时候,让他入宫。朕要亲自见见这个小屠夫!”
高起潜跪伏倒地,大呼“皇上圣明!皇上圣明!”
看着高起潜跪伏崛起的屁股,崇祯笑骂道,“你这奴才,尽是说好听话!唉,也不知道辽东现在怎么样了?洪承畴究竟动了没有?”
高起潜仰头回复道,“辽东战事,干系我大明社稷安危。此战,大明精锐尽出,将士用命,又有圣君在朝,运筹帷幄,必定一雪前耻,救下锦州,保我大明万年国运!”
说完,高起潜重重叩首。
崇祯听了,神色复杂地默默点头。
……
大帐里,北上前最后一次军议开始了。
杨炯一甩长发,笑道,“又要打仗了!唉,这就是我们武夫的命!不是在打仗,就是在准备打仗!”
此话一出,大伙都默默看向杨炯,神色不一。
北上辽东作战的风声,早已传遍整个虎山军,各种版本推陈出新,将士们私下议论纷纷。但正式的军议,却从未举行过。因为,杨炯觉得时机不成熟——连自己的幕僚都反对,还议个屁!
所以,说是军议,实际上是下达各种行军指令。
扫了一眼大伙的反应,杨炯面无表情地说道,“明天上午,整编军队。明天下午,准备行囊。后天一早,誓师出征。”
说完,杨炯看了看大伙。
大伙还是没有什么明显反应,只是脸上的神色更加丰富了些。有的一脸惶恐,有的一脸兴奋;有的一脸热切,有的一脸冷淡;有的东张西望,有的无动于衷。
想了想,杨炯朗声说道,“军饷紧张。出征后,留守的士卒,发半饷,缺口部分,待我回来后再补发。”
幸福感、优越感从来都是对比的产物。若是单独提高出征将士的军饷,势必要增加军费开支,而且还带来后遗症:往后出征都得加钱才行,不然出征的将士就会觉得不公平。出生入死和凉快呆着一样的报酬,明显有些气人。
但是,若是减少留守将士的军饷,好像也不太合理,会引发军心动荡。万一,出征期间,冒出个什么变乱,需要出兵打仗,将士们会怎么想?都是打仗送命的差事,为何军饷不一样。
考虑再三,杨炯采纳了大鹏鸟的主意——先欠着!这个法子,既让出征将士开心,也不让留守将士伤心。反正,又没说不给!
最后,杨炯直接点将,“此战,亲兵营陷阵千人队、重炮营,全体出征。余者,昨日我挑选出来的士卒,再加上从桂林、河池两府新招来的三千人马,共有一万五千多人。这些人,编为三个步军营、重炮营、还有亲兵营。各步军营下辖四个千人队,两个火枪兵千人队,一个长枪兵千人队,以及一个刀盾手千人队……”
“出征的营指挥使,郭重、李文贵、马腾,各领一个步军营。重炮营,还是胡素带着。亲兵营,指挥使杨真,千夫长柳维德、石锤出征……”
“马凯和三娃负责留守衡州大营,遇事与闫知府商量着办。若三人意见不一致,相持不下,可请原来的衡州知府秦诗欢出面,由他作最终裁决……”
“度支使王鹏随军出征。”
话一落音,大帐内突然喧哗起来。
大鹏鸟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