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国栋换了个话题，“对了，明天是清明最后一天假了吧，你明天把牧霖叫过来一起吃个饭，我明早要去镇上办点事儿，再买点新鲜的牛骨回来炖汤。”
“好啊姥爷，”季白正愁没理由去找牧霖，十分痛快地答应了，又补充说：“姥爷，牧霖喜欢吃拔丝地瓜，你顺便再买点糖跟地瓜吧。”
说完季白又改了口：“我明天早上跟你一起去，回来我做。”
余国栋听完，“嘶”了一声，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一脸疑惑，“你之前不是跟牧霖不对付吗？怎么现在连他喜欢吃什么都知道啊？”
季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了想敷衍着说：“姥爷，以前我们俩是不对付，但是小孩儿嘛，打着打着就能好了，哪有那么多矛盾。”
余国栋哈哈笑一声，在季白胳膊上拍了一下，“这就对了，别老打架，牧霖那孩子挺好的，你以后跟他好好相处。”
季白抿着唇说：“姥爷我知道了。”
整个林场，余国栋算是跟牧霖家关系最近的，以前牧霖爸妈还在的时候，那时候季白姥姥也还在，老两口离牧霖家最近了，跟他家来往的也最密切。
一年里森林着重防火的那几个月，牧霖爸妈有时候得在山上值班，那时候牧霖还小，才几岁，个子小小的，老两口就把小牧霖接过去住，时间短就几天，时间长一点，个把月也是经常的事儿。
牧霖爸妈没了那年，老两口去找牧霖说了好几次，他们实在不放心一个孩子自己生活。
但牧霖又倔又拗，平时让他去吃个饭他二话没有，但爸妈一没，那股子又拧巴又倔的劲儿就上来了，谁说也没用。
明明两只眼睛里包满了眼泪，但两只手还是死死扒在门框上，哪儿都不去，余国栋也没能把他拖过去。
后来牧霖也就那么长大了，一个人，山里土里自己滚着长大的。
牧霖就是这么一个人，折不断的韧劲儿。
季白以前听牧霖说过，谁欺负他了，不管什么时候，过了多久，他都能找回来。
但要是欠了别人的，就怎么都还不完了，欠了就是欠了，还不完的。
所以，牧霖一辈子吃不了亏，自然也受不得别人恩惠。
季白很快又否认了心里的想法，牧霖上辈子不是没吃过亏，他吃过。
牧霖吃的亏，全都在他身上了。
在他身上，赔了前途，赔了命。以后别找牧霖麻烦
季白这两天一直没睡好，任谁都得需要一个消化的时间跟过程，他每晚都做梦，梦里交错混乱的画面都是上一辈子的事。
第二天天还没亮季白就惊醒了，先是习惯性往枕头底下一摸，没有牧霖的记事本。
睁开眼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季白都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哪里，现在又是什么时候，这种感觉其实并不太好受，抓不住也摸不着的空落。
季白出了一身汗，撑着胳膊坐起来，一直等到额头上的汗都凉透了，才确定现在到底是哪年哪月。
季白想找手机看一看时间，摸了摸床头柜，找了半天才想起来，那几天季天明的电话一直不断，他就直接关了机，手机一直放在抽屉里。
他从抽屉里拿出来一看，手机还是十几年前的牌子跟款式。
一开机，就叮叮叮收了十几条季天明发过来的消息，季白看也没看全都删了，又翻了翻通讯录，先从头到尾又从尾到头看了两边，通讯录里没有牧霖的名字。
牧霖这时候还没有手机，家里连座机也没有，这个时候想找他，还真是全得凭运气。
余国栋起的早，季白听到楼下的动静，穿好衣服进浴室匆匆洗漱了一下就下了楼。
季白骑着姥爷的小电摩，后座带着姥爷，出门之后特意绕到牧霖家看了一眼，牧霖已经走了。
“这么早就出门了？”余国栋看看手表，“还不到六点。”
季白不死心，骑到门边，顺着门缝往里瞅了瞅，院子里的晾衣绳上还挂着刚洗过的衣服，是牧霖昨晚穿的那套运动服，衣服还在往下滴水，看样子牧霖应该是刚走不久。
季白又抻着脖子四处看了看，青灰色的天幕包裹着影影绰绰的黑色山影，跟平时没什么不同，几条安静的小路，没有人影。
“牧霖不在家，我们先去吧，”余国栋说，“中午回来我们再来叫他。”
季白先把余国栋送去朋友那，自己又去了商场，给姥爷买了几件衣服，又去卖手机的柜台买了个不太贵的手机，太贵的他估计牧霖不会要，其实季白心里也清楚，不贵的牧霖也不会要。
季白又办了张手机卡，试了试新手机的功能，揣进兜里又去了最大的菜市场。
早上菜市场人最多，季白挤在一群大爷大妈堆里，终于在一家最旺的肉店里买到了最后几根新鲜的牛骨，又仔细挑了几个黄壤地瓜，白糖买的是很细的绵白糖。
季白是后来才学会做饭的，但是炒糖却一直不太擅长，火候总是掌握不对，熬出来的糖总是发苦。
这次也一样，季白炒糖试了五次才终于找到了诀窍，成功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