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晏选择沉默不曾解释,所以徐婉不明白他的苦衷,也不曾知晓他的为难。即便心里清楚她心心念念的丈夫不该是害她父王的阴险小人,却因他未有半句坦诚而无法原谅。
后来就是日日纠缠怨怼,徐婉看他生厌,顾晏自觉亏欠。
他把毕生仅有的柔肠给了那时最为脆弱的徐婉,可终究不曾做到坦诚。
情爱难言,误会未解,顾晏就离京去了西北平乱。
彼时他以为余生漫漫总有时机,不料,这一去一年有余,归来时物是人非。
他的妻子,死了。
“着人把京郊南山那处庄子收拾妥当。”顾晏吩咐管家。
管家应下后自个儿在心下思量,他原以为王爷既然把李侍妾送到庄子上是厌弃那位,谁想到王爷竟会把人安排到南山的庄子。
顾家在京郊有多处庄子,可唯独南山那处最是特别。不仅有罕见的温泉在内,还因为顾晏的祖母早年曾在那养老,一应装饰摆件皆是比照王府的规制来的。
管家回头望向身后的西院暗道这李侍妾还真是不容小觑。
再说徐婉这里,自打顾晏扔下一句去京郊庄子的话离了西院,徐婉房里的气氛就明显不对了。那平日里伺候殷勤的婢女赶紧出房间给徐婉带来的嬷嬷报了信,旁的婢女也试图降低自己在院里的存在感,唯恐徐婉带她去庄子。嬷嬷得了信着急忙慌的冲进房内,对着徐婉就是一顿上落。
“你说你这狐媚子,白瞎了一副好身子,到头来竟惹了王爷厌恶。”嬷嬷手指用力戳着徐婉,在那白皙如玉的额头留了微红的指印。
“我可告诉你啊,我是不会跟你到京郊受罪的,你别打着让我跟去伺候你的主意,赶明我就报给太后回慈宁宫伺候太后去。”嬷嬷话里话外都是不屑。
“我,我也不想离了王府。”婢女瞧嬷嬷嚣张得半点不把徐婉放在眼里,不免有些轻视她,支支吾吾地跟了一句。
徐婉揉揉了被戳痛的额头,倒也没觉得多意外。这嬷嬷本就是太后宫里的亲信,平素对她就极为刻薄蛮横;这婢女伺候是虽说也是尽心尽力,可她毕竟是王府的家生奴才,自然不可能愿意跟着她这个伺候了不足一年的新主子去乡下庄子。
“无妨,你不愿去便不去,庄子上总不至于没人吧,就是真没有,我自己也能顾好自个儿。”婢女毕竟年纪小平日伺候也很是尽心,徐婉无意为难。
“嬷嬷您也说了,您是慈宁宫的奴才,不是我的奴才,那您就自个回慈宁宫去吧,瞧瞧太后要不要一个办砸了差事的奴才。我再怎么说毕竟也是太后亲口承认的外甥女,对我这般不恭,您莫不是想干那恶奴欺主之事?”这嬷嬷平日里就没少惹徐婉烦心,徐婉厌烦她得很。
“都退下吧,收拾收拾物件,准备午后起程。”徐婉懒得再听那嬷嬷废话便吩咐她们出去收拾东西。自己则在内室整理行装,此去庄子,大抵是不会回来了,好在徐婉眼下手里有银两,这衣裳倒也不用多带,她只挑挑了几件最为合心的收拾了出来,省了许多麻烦。
不同与嬷嬷和婢女两人对此事的态度,徐婉倒觉得去庄子没什么不好的,衣食无忧又能顶着王府的名头不会遭了地痞流氓的骚扰,于徐婉而言是安生过活用来养老的绝佳出路了。
只要顾晏这个摄政王不倒,她也不会过得有多差,不就是乡下庄子嘛,带足了银子什么都不会缺。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午后。管家早早备好了马车候在门外,婢女把行李给徐婉拿到了马车上,自己候在徐婉跟前支支吾吾地说道:“主子一路保重,奴婢父母都在王府,实在是不能随主子去庄子上,望主子见谅。”
“无妨。”徐婉不大在意,倒是管家多说了几句,“你这丫头,不跟着你主子尽心伺候,留在王府作甚。”
管家心知这位李侍妾只怕在王爷心中地位不一般,大造化在后头等着呢。眼下这丫头错过这么一位主子,只怕往后在王府也难有前程了。
“为人子女,自然是都想呆在父母身边,管家吩咐庄子那边给我拨个伺候的人就成。”徐婉想到自己前世和父王聚少离多一时心生感伤。
“那是自然,奴才这老胳膊老腿经不起颠簸,小李子跟着您去京郊,有事您只管吩咐他就成。”管家给小李子使了个眼色,他倒是机灵,赶忙接了话茬,“奴才负责此次送贵人前往京郊,您有何事尽管吩咐奴才。”
徐婉点了点头,转身上了马车,随行的只有这小李子,那嬷嬷早早递了信入宫,眼下怕是已经到宫门口了。
嬷嬷带着太后给的腰牌畅通无阻的入了宫,到慈宁宫求见时,刻意瞪了会儿眼睛,又下狠劲揉搓自己的眼睛,让眼珠子像哭过一场似的,通红通红的。
“太后啊,老奴对不住您,没能扶持好您选的人。实在是李小姐她不听老奴劝告一意孤行啊。”这嬷嬷刚进慈宁宫就对着太后一阵哭号,惹得太后头疼得揉了揉眉心。
“你好好说,到底怎么回事?”太后早起就犯了头疼,眼下还是不得不忍着难受问这嬷嬷。
“这,李小姐她惹了王爷发怒,被王爷送去了乡下庄子。”嬷嬷跪在地上答道,语气极为卑微,唯恐太后迁怒。
“什么?”太后随手拿起手中的茶狠狠砸在这嬷嬷身上。
“给哀家一五一十的说清楚。”毕竟是久居上位之人,动怒时语气也是狠厉得紧。
“李小姐打从进了王府就屡屡惹事,常常在外抛头露面,想是早已惹了王爷厌烦,昨个深夜王爷将她唤了过去,那晚应是成了事的,可不知怎得,今日一早王爷去了西院就说要将李小姐送去庄子。奴婢想着,莫不是这李小姐的守宫砂乃是伪造,被王爷发现了惹了王爷震怒。”嬷嬷恭恭敬敬地跪在太后脚前,说话不敢有半分放肆。
太后听了这嬷嬷的话,自己倒是气的险些躺倒。
她几次三番派人查验过徐婉的身子,若是当真是被那丫头片子瞒了过去,眼下又被摄政王发现的话,只怕自己这送人过去的,也得惹上晦气。
“摄政王今个儿该来宫内查皇帝课业了,去瞧瞧王爷现在可还在宫内,若是尚在,就说是哀家有事相商,请王爷过来。”太后深吸了口气吩咐伺候的宫女去请顾晏来慈宁宫一趟。
打从太傅跟顾晏告了小皇帝逃课成性的状后,顾晏每七日都会入宫查一次皇帝的课业,今日刚好就是查课业的日子。
太后身边的宫女匆忙往御书房赶,顾晏今日心情不佳,大略看了看小皇帝的课业就离了御书房,唤了殿前侍卫顾慎来打算去校场练剑。
他前脚刚出了御书房,后脚那宫女就到了御书房门口。
“给,给王爷请安。太后请您前往慈宁宫一叙。”宫女紧赶慢赶才卡着顾晏离开的点到了御书房,累得气喘吁吁。
“何事至于宫内疾行,成何体统。”跟在顾晏身后得殿前侍卫开口斥道。
这顾慎是老镇国公堂侄,打小跟在顾晏身边长大,感情很是深厚,极得顾晏信任。
“太后有要事寻王爷商议。”顾家这两兄弟,一个顾晏摄政朝堂,出了名的铁血无情;一个顾慎随侍幼帝,在宫中也是出了名的手段狠厉。宫女没少听说顾慎杀人不眨眼的事迹,听了他冷声训斥,吓得答话都颤颤巍巍。
顾晏听了此言,思及昨日宫宴中药之事,想着本就要彻查此事,正好借机提醒太后整顿内宫事务,便应下去了慈宁宫。
顾晏人到慈宁宫时,太后已经将身边人尽数屏退。
瞧见这宫内只有太后一人,顾晏心下微惊。
早几年小皇帝刚登基时,太后做过些不知廉耻之事,也是打那起顾晏等闲不肯入宫,就是入了宫也想法子避着这位太后。
“太后寻臣所为何事?”顾晏止步门外不再往前。
这太后原是想着毕竟是王府妾侍贞洁之事,宫人在侧不好开口便屏退了左右,谁想到顾晏对她居然防备至此。
当年小皇帝登基,她也不过花信之年,自然不愿熬这深宫寂寞,加上未入宫时就仰慕顾晏声名,脑子一热犯了蠢,竟试图在慈宁宫勾引顾晏。
结果惹了顾晏震怒被禁了足,这慈宁宫的宫门一锁就锁了整整两年,就连亲生的皇帝她都见不了。
若非这皇族子嗣除了她的儿子再无年幼合适的了,只怕顾晏当真干得出来杀了她们母子二人另寻幼主之事。
太后吃了教训,倒也长了记性,被放出来后再也不敢做越矩之事。只是却开始变着花样往王府塞人,也不知是个什么心思。
太后不敢惹顾晏不悦,只好自己出了殿门。
她先是借着昨夜宫宴之事开口:“哀家听世襄说昨夜王爷身体不适提前离席了,今日一早顾慎就查了夜宴饮食,可是宫宴上王爷的饮食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