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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二章:心思(1 / 1)

屋内静可闻声,章聿云和章景同一人端起一杯茶喝了。泉州红琵琶女的故事,听的两人都有些伤感。

章聿云问章景同,“你在你祖母的库房里见到红衣琵琶女信了。”

“恩。”章景同换了个姿势,整理整理衣袍,表情淡淡的。

章聿云失笑着摇头,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想了半晌。他道:“你说,爹和谭老到底是什么关系呢。谭宗贤是齐王党,爹是保皇党,四皇子的人。他们两的怎么就能处的……这么好呢。”

红琵琶女的墓碑至今还在泉州码头,无人敢拆除,就可见一斑。

父亲章年卿为什么要帮一个政治对手做这些事呢。一做还是这么多年。

章景同微微颔首道:“不知道。不过我听长辈们说,三叔和年轻时的祖父很像,朋友遍天下。祖父和政敌处的亦师亦友,也不是谭老一人了。”

章景同想了想,道:“祖父祖母是个很心软的人。”

“也是!”

章聿云不再纠结,合上信起身道:“好了,你吃了没有。走,三叔带你去喝酒。”

章景同眼睛一亮,他嗜酒如命,千杯不醉。奈何家人怕他年纪轻轻喝酒太汹伤了根基,一直对他管的严。

他大喜过望道:“嘿嘿,既然三叔这么说了。景同就恭敬不如从命。”促狭作揖。

章聿云眯着眼,冷冷道:“小兔崽子,就知道框我。你悠着点,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别让你爹和祖父知道,我可不想回去被扒皮。”

殷家愁云密布,章聿云给殷家撂下一句狠话就走了,自己喝酒发愁怎么办。殷家上下却被他的狠话给唬住了。

章龙图是光脚的江湖油混子,殷家却还穿鞋要体面。

殷宜年和长子殷臻去江州卫所拜见指挥使大人,殷文柏奉长辈之命。和江州按察使的儿子约在一品居喝酒。

江州按察使管着江州治安,太子如今正在江州。章龙图这种江湖声名赫赫的武林之辈,对太子是一大威胁。

殷文柏给纪崤辉添了一杯酒,苦笑道:“若不是情非得已,这种被江湖人威胁,脸上无光的事。实在不好与外人道也。”

纪崤辉皱眉道:“区区一江湖人士,竟然如今胆大包天。还真当这天下没有了王法不成!文柏兄,你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明天我禀明父亲,带兵就在殷家等着。我看那章龙图能有什么三头六臂。只要他露面,呵呵。”

眉眼冷冽的寒意,纪崤辉道:“管他朝中有谁撑腰。太子如今正在江州,他敢在江州露面。我们先斩后奏,到时候人一死。上面还能为个江湖泼皮我和们追究不成……何况我们还是为了保护太子。”

殷文柏激动的站起来给纪崤辉敬了三杯酒,“纪兄大恩大德,文柏铭记在心!”

酒过三巡,两人相扶着下楼。在楼梯拐弯处,纪崤辉突然看见太子身边的章景同,扶着一个醉醺醺的青年男子,东拐西拐的下楼。

也不知那醉酒男子是什么人,章景同一直好脾气的劝着,身边小厮护卫要上前帮手。章景同都拒绝了。

纪崤辉松开殷文柏,叫小二端上来一碗清水,急急漱了口,想上前去打个招呼。殷文柏醉眼朦胧的看着纪崤辉,“纪兄,你干什么去?”

一抬头,就看见章龙图醉眼慵懒的爬在围栏上,一旁小二提心吊胆的怕他在这吐了,污了楼下客人一身。

殷文柏像看到仇人般红了眼,“章龙图!”

“你说什么?”已经上楼的纪崤辉,又匆匆下来,“你说哪个是章龙图。”心里直敲边鼓,不会是他想的那个人吧……

果不其然,殷文柏指着趴在栏杆上的章聿云。

纪崤辉腿险些一软,心里骂道,妈的差点被你坑了。嘶,那章龙图怎么会和章景同认识呢。

难不成,章龙图在朝中的靠山是章景同不成……不对,章景同是太子的人!

这么说章龙图极有可能是太子的人。

纪崤辉惊出一身冷汗,他好像窥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太子和武林中人走的如此密切。

纪崤辉急急脱身,对殷文柏道:“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你的事我会禀明父亲,这些事平日里都是父亲在做主。我的承诺不算数。”

匆匆回到纪家,江州按察使闻言道:“你是说南嘉鱼的父亲是中原武林盟主。”

纪崤辉道:“殷文柏是这么说的。嗨,不过说是武林盟主。江湖上现在不就那三猫两狗。北武林奄奄一息,跟死了差不多。若是南武林的盟主,那还有些看头。”

“住口!”江州按察使厉声道:“给你说过多少次了谨言慎行,谨言慎行!南武林是小齐王扶植起来的。而打击北武林是和景帝的意思,皇上还能违抗自己父亲所留下来的旨意不成。你也不想想当今皇上是怎么继位的。”

纪崤辉恹恹道:“爹,我不就是在家说说吗。”

“在家也不许说!”

“是,我知道了。”

江州按察使心里沉沉的,殷家的表小姐是中原武林盟主的女儿,太子身边的章景同又和江湖上的章龙图亲密无间。章龙图一路护送南威的女儿,这里面有没有太子的意思?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中原武林再不济也是有底子在的。太子亲近中原武林……这可不是什么好信号。

下午日头正好,碧丝坐在院子里做针线。南嘉鱼好奇的看了一会儿,无聊的回房间道:“我困了,去倒一倒。”

碧丝立即放下针线要服侍她休息。

南嘉鱼忙道:“不用不用,你做针线吧。我寻常在家也不太让人服侍的。睡个觉而已,我自己还是会睡的。”

碧丝被她的调皮的说法逗的噗嗤一笑,笑着坐下了。

南嘉鱼解了外衫搭在春榻上,坐在床边脱鞋。刚脱了一只,屋内悉索传来点地的声音。南嘉鱼顺着声音看去,章聿云火烧云的脸上,有抹不自然的潮红。他眼睛亮晶晶的,犹如天上的繁星。

南嘉鱼愣了一下,急忙把自己盖在被子里。只穿中衣的她浑身不自在,南嘉鱼支支吾吾的问:“陶兔子,你怎么来了啊。”

章聿云不说话,亮着眼睛看着她。

场景有些诡异,南嘉鱼被看的心里发毛。在床上摸了半晌,捡起脚踏上的软绣鞋砸他,“陶兔子,你说话啊。”

章聿云抬手接住粉红色的绣鞋,鞋上绣纹精致,碧绿的艾草上面还点缀着小小的南珠,宛如清晨滚露。

章聿云打了个酒嗝,靠在八仙桌前。举着绣鞋认认真真的打量了一遍,还用手掌对着绣鞋比划。

南嘉鱼又羞又气,拔下金钗扔飞镖掷过去。章聿云翻身空兜,轻而易举接住。像个喝醉酒炫技的红皮猴子。

南嘉鱼气鼓鼓的。

章聿云微微呆滞的看着她,英俊的笑容道:“嘉鱼,你生气的样子真可爱。像条鼓着腮帮的小金鱼。”

章聿云突然起了谈兴,坐在南嘉鱼脚踏上给她讲故事。“小时候我们师每年都会去放生池放生鲤鱼,寺里有很多达官贵人经常来还愿。夏天的时候绿荫匝地,刚出壳的小乌龟和大乌龟密密麻麻的趴在放生池旁。”

“方丈怕寺中小和尚分不清轻重,踩死了乌龟,专门让人用篱笆隔起来。不许游客和小沙弥翻跃。”

南嘉鱼觉陶兔子今天有点奇怪,像是喝大了似的,好端端的跑到她房间来给她讲什么故事。虽然很有意思就是了。

章聿云继续侃侃而谈,“寺里戒荤腥,立规矩过午不食。我师兄弟们年纪小,饿的受不住,就偷偷下山去讨馒头吃。可我从来没这样干过,我一直都是最守规矩的那个。”

章聿云双肘端端正正爬在南嘉鱼床榻边,像个期待人夸奖的小孩子。南嘉鱼好笑道:“你这么吊儿郎当的,还这么守规矩。”

章聿云咕哝道:“当然了,我最守规矩了。长武师父说我是心无旁骛,没有欲念。佛根深厚,天生跟佛家有缘。”他慢慢趴下,枕着床褥道:“我前半辈子都无欲无求,没有什么别特渴望的东西。”

“纵然偶尔有淡淡的遗憾,转瞬就释然了。可是最近我发现,我执念变强了。我开始有了自己想求得的东西。”

南嘉鱼被章聿云伤感的声音,弄的心都揪在了一起,她问:“你想要什么啊?我给你买。”她期待的问他。

南嘉鱼是真的想送章聿云一个他特别喜欢的东西。最好让章聿云看见它,就能想起她。

章聿云不说话了,趴在南嘉鱼床榻边轻轻打起了鼾。

南嘉鱼起床关上房门,找了个厚实的披风盖在他身上。她的心怦怦怦,火热的跳着。在自己的闺房偷偷收留人一个男人睡觉,这大概是她做过最大胆的事了。

可是一想到这个人是陶兔子。南嘉鱼什么风险也愿意为他冒。就是不想委屈他,叫醒他,把他赶出去睡。

南嘉鱼爬在床榻另一边凝神看着章聿云的睡颜,一刻也挪不开眼睛。陶兔子啊,你怎么长的这么好看。她抬手想摸摸他的鼻子,最终没有敢下手。

抿笑凑近他几分,唔……好臭,他果然是喝醉酒了。跑到她这来撒酒疯了吗?

章聿云忽然睁开眼,南嘉鱼吓了一大跳,跌坐在一旁。章聿云忽然抓住她的手,欲言又止。红琵琶女的故事在他心里撞来撞去很久,他还是很怅然。

章聿云想,他这辈子一定不要做谭宗贤。

可话到嘴边,章聿云又无比悲伤的想。他对嘉鱼有情,可嘉鱼对他呢?嘉鱼还是个小孩子,她比玖玖还小。嘉鱼和瑾如瑜如姐妹一般大小。

章聿云想到瑾如瑜如姐妹两个人,就怎么也对南嘉鱼说不下去那些隐晦的心思。仿佛怎么说……他都像个无耻的坏叔叔一样。

章聿云摩挲着南嘉鱼细腻的手背,伤心的想。如果他说了,嘉鱼不喜欢他。他以后再也没机会这么亲近她了吧。没准儿嘉鱼一想起来就会厌恶他,连她亲近一份都讨厌的不得了。

章聿云缓缓松开手,再次闭上眼睛。

“陶兔子,陶兔子?”

南嘉鱼目瞪口呆看着又睡过去的章聿云,这个家伙,刚才是梦游吗?手上还残留着他指腹的触感。

南嘉鱼摸着手背,怅然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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